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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漫道苦旅(1)
    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跟这个时代的人类没有一点关系。
    千里草原之外是炮轰的烟硝,杀人的惨叫。一个国家霸占另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站在另一个民族头顶上,大方地吃喝拉撒睡。工业革命之破坏和建设的速度,让一个人变成了疯狗后,又来了一群人效仿,几乎所有人都跑进屠宰场充当了它的工人。世界大战几乎烧着了整个地球,中国好似是正义与和平的胜利国,可这样的荣耀没有给祖宗挣得一点光气。不多久,中国那些贵族们依旧丧权辱国认贼为父,与自己的爹娘六亲不认。
    中国还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中国这个国邦的人们,自古就习惯了遭受蹂躏——过去是皇帝的爪子,现在是洋人的舰炮。没有什么好说的,炸弹飞到院落里,他们只好躲进地窖里;刺刀削掉同胞的头颅,他们的情感麻木到像杀死一只羊那样平常。如果祖宗的地方留不住繁衍后代的命土,第一个念头和动作就是逃难。东北那个姓张的爷儿们都如此,其他那些商贩儿、烟瘾儿、戏子们、妓子们和乞讨儿们能不逃吗?有人说,姓张的长官虽大大的官衔也有不得已的难处。大概几十万大军的枪头对准日本东北军是难处吗?大概怕枪走火伤了自己人是难处吗?大概张家一家的江湖义气比一个中华的气节都重要吗?......而历史残酷地只能有一个事实,那就是日本军演了一场戏,就大摇大摆进来了。保卫张家的几十万大军无奈有力使不出,只能像一群娘儿们提着裤裆,搜刮着老百姓的财产,逃进了关内。有人说,张大帅是让蒋大先生给灌了汤,做下的糊涂事。一个男人眼瞅着自己的女人遭受强盗的奸杀,怎能安奈得住啊!一个地方的父母官眼瞅着国土沦丧,人民遭殃,就是天王老子的汤也是灌不进他肠子里的,这还用怀疑吗?
    东北的西侧就是美丽的蒙古草原,一个个悠久而不老的传说。难道长生天指引着蒙古飞鹰——“铁木真”显灵抵挡住日本人凶残的刺刀吗?而战火的硝烟已经弥漫在草原碧蓝的上空了。俯冲过的山鹰,撕破喉咙在预警,可草原没有了过去的辉煌,草原没有了铁骑,没有了弯刀,没有了战神——铁木真。
    这时的石头有快十七八岁了,从来没有修理过的头发和胡子,使他和原始人一模一样,成为了长胡子大叔,只能露着两只平淡无奇的眼睛。
    然而却已经是狼腰虎背了,胸部的肌肉很发达,披着两件结扎在一起的羊皮,还是用草绳腰带揽着,别着那把分不离手的马皮鞭子;坚实的胳膊和腿像中年的树木那般粗,举起一头牛犊子不费吹灰之力。他平时进食就是些半生不熟的羊肉或牛肉,饮水和牛羊马一样,从来就是就地取材。
    石头哪还是一个人啊?他纯粹是一个会使用劳动工具的“动物”,假如他离开这块土壤,那么他必死无疑。十七八岁的人,他的生活和想法简单的就像一张羊皮,承受着赐予他的一切。苦难是他在这片草原生存下去必要的因素。
    真是一个天灾的年代,草原这几年明显比往先年少雨雪,草原一旦没有了雨水,那她的命运将面临枯竭的境况。整个春天,风从沙漠里夹带黄沙,毫不留情地撕碎草原的一年好梦,刚刚露头的嫩草芽儿,给黄沙活活焖死了。根本没有几场像样的雨,老天爷好像变成了后爹似的,不闻不顾,整天背出个太阳,烤焙草地表层的水分。春天不见几分春色,倒是一片萧瑟荒凉的景色,有几条淌过草地的河流已经干枯了,牛羊马的饮水问题迫在眉睫,石头唯一的办法只有在牧场上打井,因为牧迁一点用都不管。东面草原相对好些,可已经落入日本人手里了。西面连这里都不如,那里的饥民还往这里逃呢。北面被苏联人占领着,也不能随便放牧,南边紧邻古长城,已是黄土高原了,深沟万壑,地处内陆,本就干旱,而且大同已经被日本人占领。最坏且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来的草地。最糟糕的是夏天,牛羊马死伤严重,主要是渴死的,由于死了后弃尸附近,没有掩埋,尸体受太阳暴晒,腐烂了,之后就起了瘟疫。死伤真是接踵而至,令人畜招架不住。原来牛羊马总数在60左右,一个夏天过去,能折损过半。
    冬天过去,土地一松动,石头就准备要打一口井。要是有一口井,人和牛羊马基本饮水问题就能够得到一定缓解。打井材料已经准备了一冬天,他一边放牧,一边捡石块。到开春之际,找到的石块能够垒一个小城堡了。他打制了一把铁铲和勾角。放牧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出去放也没有多大用,几乎找寻不到草,只能由牛羊马在附近啃草,晚上添补些前几年囤积的牧草,饿不死为上策。
    打井的事便就开始了。
    先在草场找一块相对牧草比较茂盛的地方,再由铁铲和勾角一下一下的至上向下刨,而且要刨成圆拱形,刨一阶段,用石块砌一段,直到打出水源。这样的工作不可能一气呵成,而且存在极不确定性,不敢保证下面就一定有水,只能抱着任由天命的态度。毕竟是人工挖井,又是一个人,一天和另一天的进度差不多。而慢慢地挖到七尺多深就得想法子了,人不可以在下面一铲一铲地把土扔出去。石头找了两匹大的羊皮,缝扎成袋状,袋子两角上拴了一根麻绳,绳子一头用石头压在露天外,等下面的羊袋里的土填满了,人爬出去,把绳子拉上来倒掉。就这样反反复复,一个动作不知要重复多少次。石头在砌石块的时候,每个阶段都留了可以攀爬的地方,而且整体半径很大,起码有半米左右,人上来下去不成问题。由于怕井的拱缘受到压力作用发生坍塌,石头把刨出来的土都很好利用起来,把羊圈里牛羊马啃尽的杂草用刀剁碎,倒上水,一起和松土和成泥,全部敷在井的拱缘上。
    大概挖了一个多月左右,足有两三丈深,就挖到了地下水。水源呼呼地直往上冒,一会儿就到了石头大腿部,石头高兴极了,简直忘了自己还在井里,虽然刚出来的水有些浑浊,但石头而是一个劲把头载进去,咕噜地饮水。他活到现在,除了下雨天,自然地洗下头发,从没有洗过。这次,他直接把头载进去,用手挠抓头发里的油腻,他的黑脸和黑手渐渐漂白了,这样终于还原他一个人的模样,虽然胡子占领了他的整个脸部。水位还是渐渐上升,石头赶紧攀爬出来,水位一直上了两个台阶。看着这井的泉水,石头心里美滋滋的,眼睛湿润了,啪嗒啪嗒地落进了水里,像是历经千山万苦渴望见到娘亲,而母亲突然站在他面前一般,他良久沉浸在这份得来不易的上天(长生天)恩赐中。
    石头找来牛皮水袋子,打起了一袋子,提着直接去了羊圈,羊儿、牛儿、马儿都兴奋地拥了过来,争抢着饮那牛袋子里的水。所有的牲畜都似乎回到了从前的草原——那风调雨顺,羊肥牛壮马健草茂的岁月。那时候,它们享受着长天生赐予它们的一切,也包括作为牲畜所要履行的使命。
    如果原来渴死的那些牛马羊还在,这些水是远远不够的,这口井只可以暂时供应留活下来的这些牲畜。
    任何时候,自然的法则都存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草原就是大自然的一张脸,总以各种方式磨练着苍生。生存成为了竞技场的角斗,时不时夺走一部分生命,而警醒留活的另一部分生命。死亡的同时,又是希望的同时。大自然是无情的,也是有情的!
    ——石头深信不疑,而他更加明白当下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活着,必要时迸射出抗战的力量来。
    不过,石头不知道放牧的生活还能坚持多久?干噗噗的空气,一片焦灼的惨象,草原还时不时燃起天火。指不定什么时候,草原变成一颗火球。偶尔送来风就像锅里的热蒸汽,让人和牲畜窒息。草地的田鼠和兔子,还有蚂蚁等动物跑出来,尽量往阴凉处逃难。更可怕的是,炸弹爆炸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时常可以看到一些抵抗日本军的蒙古武装力量溃败下来,这些武装纯不像过去的盗贼和土匪,他们虽都是大老粗,但绝不会烧杀抢掠。路过时,进来牧场打招呼讨杯水,而石头一声不吭就宰羊招待。而且只要有吃的,喝的东西都统统拿了出来,一些伤员还可以在他这里休养时日。在石头心里,把这群握枪杆子的人当成了蒙古的英雄。他总觉得那是成吉思汗的骑兵。当然,这些人好心劝石头,这里不是久待之地,日本人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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