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洪前线忙碌的罗逸辰,丝毫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征询他的意见,一切都已经决定了。
周一,沈冰一大早就去了火车站,登上了返回莱州老家的火车。
是的,她的老家就在莱州,那是罗逸辰现在工作的地方。
回到家里,她没有告诉妈妈为什么要辞职,妈妈也没有再问。当天下午,二叔就来把奶奶接走了,家里剩下了母女二人。
她家并不在市区,要过了滦江才是市政府所在的城关区。她想去见罗逸辰,好想见他。现在,两个人只是一江之隔。可是,她没法告诉妈妈自己爱着罗逸辰,却又要和他分开。
如果要见他,也得找个理由。
当晚,沈冰给高中同学岳龄打了个电话,说是想找她去玩。岳龄在莱州市一中当老师,就在城关区住着,已经结婚生子了。她和岳龄关系要好,把岳龄当幌子去见罗逸辰,应该没有问题。
岳龄呢,正好也没有出去旅游,一听说沈冰要来,不知多开心,在电话里就说要留她在家里住几天。沈冰一听就答应了,然后挂断电话跟妈妈说了,妈妈就说让她去。
从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沈冰又赶紧给罗逸辰打电话,害怕妈妈进来听见,她反锁了门。
“那个,你,你明天在市区吗?我,我想来看你!”她说着,手指在床上画圈。
连着好多天都是寝食难安,直到她打电话这会儿他也还在疲惫当中。可是,一听她说要来,多日的疲惫全都像是被火箭送去了太空。
“要不,我去你家里接你?”他刚好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着。
“不用了,我明天要先去见个同学,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她说。
“你家住哪里?”他突然问。
她犹豫了,不想告诉他,因为她害怕他回来家里找她。可是,曾经不止一次,她想象过自己爱的那个人从那扇门进来的情景。那会是怎样的心情?兴奋还是紧张?
离开了他,将来会不会爱上别人?如果不会,那么,曾经的那个小小的梦想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实现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地址说了出来,他在那边拿笔记了下来。告诉了他,她却有点后悔。万一他不来,那该怎么办?可是,他来了的话,怎么跟妈妈解释?
“你早点睡吧,明天我就过来找你!”她说。
他“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她的心,紧接着就是莫名的空虚。
屋子里很黑,痛苦和寂寞,连同这黑暗一起,似乎要将她吞没一样。
她拉开门,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陪着妈妈一起看电视。
“你逸辰哥哥在咱们这里工作。”妈妈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说。
“嗯,我知道。”女儿应道。
接下来,妈妈说起同事谁谁家的女儿结婚的、带男朋友来的,就说:“冰儿,你要是有男朋友的话,也带来给妈妈见一见。只要你喜欢的,妈妈就喜欢。”
沈冰的心“咯噔”一下,掩饰着内心的痛楚,笑着说:“妈,就怕您到时候不让进门。”
妈妈看着她笑了,沈冰将脸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沉默不语。妈妈看着她,突然问:“冰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不好?”
沈冰抬起头,笑着说:“就是有些累,没什么毛病。”
“要是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去医院,别拖。”妈妈说。
沈冰点头,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罗逸辰的号码,赶紧按掉了。
“怎么不接?”妈妈不知道是谁,却说。
“是诈骗电话吧,接了也没用。”沈冰说道,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到自己的房间里去,重新给他拨了过去。
“什么事?”她小声问。
“我在你家楼下,这么晚了,上去不太方便,改天我再去正式拜见你妈妈。你先下来!”他坐在车子里给她打电话。
“我,我,”她真的好想去见他,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解释。
“要不我上来?”他问。
“别,我,我下来。”她赶紧挂断了电话,想了想,走进客厅。
妈妈抬头一看,问道:“有事?”
她点点头,说:“妈,我想下去一趟,我会尽快回来!”
妈妈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了下,说道:“去吧,当心点!”
沈冰很高兴,快步往门口走,妈妈喊了一声,起身交给她一把雨伞。
“最近老爱下雨,带上伞!”妈妈说,把伞塞到女儿的手里,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织毛衣。
沈冰站在门口,看着妈妈。
“妈——”她唤了一声。
妈妈抬头看着她,沈冰定定神,微笑着对妈妈说:“妈,总有一天,我会带一个很好的男人回来给您见的。”
妈妈笑了,说道:“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沈冰点点头,拉开门出去。
虽然现在身体还不容许她跑步,可是,心中的思念让她无法减慢速度,即便是跑步过去都没法让她的心情平静。
院子里灯光很暗,可是,他的车灯开着,她一下子在黑暗中找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他坐在车里等着,车里一片漆黑,只有香烟上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忽明忽暗。她敲了下车窗,他往副驾驶位看去,立刻摁灭了烟蒂。
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通过车前灯反射而来的光线注视着他,他抿嘴笑了下,将车子驶出她家的院子。她对烟味相当敏感,他就打开了车窗让味道全都散去。
两人沉默无语,她也望着前方,怀里抱着自己的包包。
路边的霓虹灯时不时地照进车里,他的表情,一会清楚一会模糊。
她望着车窗外,知道自己离家越来越远了,要去何处,她也不去想,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放纵吧!
过了四十多分钟,车子进了一条树荫浓郁的巷子,因为是夜晚,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其实,即便是白天,她也不会知道这里是何处。
车子停到一座大门前,他停下来将胳膊伸出去按了下钥匙上的遥控器,大门就开了,车子缓缓停在院子当中。
她下了车,站在车边,看着这幢二层的小楼,里面有灯光照出来。
“这是哪里?”她问。
他拉着她的手,说了句“临时住处”就往里面走。
这里是莱州市给他安排的住处,不知是哪位领导住过的,在他来之前就重新布置一新了。
门在她身后关上,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情形,身体就被他抵在门上。她睁大眼望着他,他也是同样注视着她。
两人沉默无语,四目相视,所有的心情全都留在眼中,却又好像无法全部表达。
他的唇狠狠地压下来,那样的用力,她觉得有些疼,却还是主动张开嘴。
吮吸、啃咬,好像根本停不下来,又好像根本不想停止。
他解开了衬衣上的几颗纽扣,将她的脑袋扳向自己,拼命地吻着她。
火热的嘴唇,连同那两颗火热的心。
他吻的越深,她的心就越痛。她颤抖着,踮起脚。
沈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在客厅那张沙发上的,只觉得自己被他牢牢地箍在怀里,仿佛要被他嵌入身体一样。
他的呼吸急促,她也是同样。
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他,不止是渴望和他相见,更加是渴望和他水融。也许,过了今晚,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压在她的身上,/77读书-更新最快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怕压坏她一样,两只眼睛盯着她。她看出来他也是想她的,也感觉到了。
不敢再吻她了,他担心一切会无法收场。因为她的身体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手术,他不能再伤害她。
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她知道他有多想释放这样的痛苦。可是,一想到那手术,她的背后就传来一阵阵的凉意。
想到这里,他从她身上下来,躺到她身旁抱着她。而她,也在欲望面前退缩了。
他的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她感觉到阵阵的扎人的感觉。
“罗逸辰,你长胡子了。”她轻声说,伸过去手臂环住他的腰。
耳畔是他的笑声,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笑了,也注定将来很久她都不会听见。
“没长胡子的那是太监!”他说,“难道你想我是那样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伸手捏了下他的腰,他“唉哟”一声。
“真的好想你!”他说。
“我也是。”
“最近太忙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有时间回省城。”
“回去?有什么事?”她仰起脸问他。
此时,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渐趋稳定,却因为身体紧紧依偎,心中那欲望的火焰始终无法熄灭。只不过,两个人都在忍耐、克制。
凝视着她红潮未退的脸颊,他说:“白痴,当然是回去结婚了,难道你想跑去嫁别人?”
结婚?
听他说到这个词,她又感觉到钻心般的痛,痛得眼角都渗出了泪滴。
“这么感动啊?”他笑着,擦去了那几颗泪。
此情此景,她好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是,她知道,一旦让他知道了那一切,会发生什么事。罗叔叔说的对,她会影响罗逸辰的前途,而她,不愿意他失去梦想,不愿意他失败。
“戒指呢?”他抬起她的手看了下,问。
“那个东西戴着不方便,我收起来了。”她抽出自己的手,心虚地说。
其实,她是害怕别人知道她要结婚,而这场婚礼,注定是举行不了的。
他没有怀疑,搂着她,闭上眼。
她好想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好想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可是,她总是张不开口。因为,不管他知道与否,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了。那么,这个假期,就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
闭上眼,将所有的泪咽回了肚子里。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却听见了耳畔传来细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也许真的是太累的缘故!
她不敢动弹,生怕摇醒了他。然而时间长了,这样一个固定的姿势让她感觉身体有些难受,就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可是,他的腿还在她的上面,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他一个激灵睁开眼。
“怎么了?”她问。
他圈住她,说:“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你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他闭上眼,叹道。
原来他也是个预言家!她苦笑了,说:“你困了就去床上睡,这里睡着不舒服。”
“我还忘了这个。”他起身,抱起她。
“你干嘛?”她惊道,却下意识地抱住他。
“夫妻当然是要一起睡!”他说道,冲着她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的脸倏地红了。
夫妻,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夫妻?
一直走到楼上,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好像自己抱着的是珍贵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破。
她却坐起身,说:“你的浴室在哪里?我给你放水,泡个澡睡觉更舒服!”
“那我要鸳鸯浴!”他坏笑道。
曾经和他在浴室里激吻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出她的脑海,她红着脸站起身。
这座房子应该是很新的,因为浴室里的陈设都是崭新的。
浴室很大,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大的浴室,打开灯,里面又很亮堂。
她的手伸进浴缸,轻轻搅动着里头的水,试着水温。忽然,她被他从身后抱住,她的手抖了下。
“好了,你可以洗了。”她回过头对他说。
“你也来!”他说。
虽然很害羞,她还是依了他,出去脱掉了衣服。也许是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她想给他一切。
闭着眼躺在宽大的浴缸里,头顶的玻璃照出他此时的样子。
水声“哗啦”在他的耳畔传来,水纹也在他的身上荡漾开去。他睁开眼,对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她将手放在他的里头,躺在他的身边。
他转过脸,看着她,她的眼中,似乎有许多的哀愁,可是,她一旦发现他在看自己,就会对他笑。
两人都不说话,最近都没有经历什么轻松的事情,又不愿让对方知道知道自己的痛楚,于是,什么都不说。
水中的两具身体依靠在一起,他再次吻住了她,她本能地将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近他,他身体的某处也有了反应,她知道自己也是。
“不行,你刚做完手术,我们不能,等你恢复好了再——”他猛然间松开她,盯着她说。
她的手碰到他的灼热之处,问:“难受吗?”
“还好!”他笑了下,说,“本来也没什么的,可是一见到你,它就不老实了。没关系,让它自己照顾自己去!”
“我来帮你!”她红着脸,小声对他说。
他好像没听见,怔怔地望着她。
“你,你坐起来。”她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平台,对他说。
他依言,坐到那里,双手撑着台面,她跪在水里,俯身将那个不老实的家伙含进了嘴里。她不擅长此道,却也有过一次经验,所以就努力让他满足着。
他仰起头,看见了头顶玻璃上映出来的两人此时的情形。身体上得到满足的同时,精神上更是愉悦。身为一个男人,有心爱的女人为自己这样做,不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吗?
也许是很久没有和她接触了,也许是这种太过刺激,他很快就释放了。
看着她擦着嘴角流出的,他立即将她拥在怀里,吻从她的眉间一直往下移,口中呢喃着“我的冰儿”。她的身体被他撩拨着,那澎湃的欲望一波波袭来,将她的意识淹没。
想念他,所有的一切都想念他!
罗逸辰,真的不想失去你,可是,我们还有机会吗?
这夜,她没有回家,再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
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在她的怀抱里,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沉的睡着了。
沈冰却是一夜难眠,她看着自己爱的人,离的这样近,却又想到那即将离别的痛苦,忍不住地去吻他,好像吻一次就会少一次。
第二天,两个人一直睡着都没醒过来,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来。
她以为是妈妈打来的,赶紧去接,没想到是岳龄。
“过来了没?我可是饿着肚子在家等你呢!”岳龄道。
“这么早?”沈冰迷糊着问。
“拜托啊,我的大小姐,都快中午了,你还说早?”岳龄道。
沈冰一看时间,天啊,果真十一点多了!
“那你等我下,我很快就到。”她说,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干什么去?”他微睁着双眼,问道。
“昨天约了去见朋友的,人家打电话来了。”她赶紧起床,答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我不知道,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她也不看他,穿着衣服。
他也起床了,去书房里拿了一串钥匙交给她。
“房子的钥匙,等你那边完了就回来,我下午还要去灾民安置点看看。”他说完,又躺回床上去。
洗漱完回来,他还在睡着,她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就想离开,他拉住她的手,说:“早点回来,别太累了,你的身体还不行。”
她点点头,就走出了他的临时住处。
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又睡不着了,起身去洗漱。
走出这个院子,她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就随便选了个方向。
这条路上很僻静,马路两边全都是一个个独立的院子,每个院子里的建筑都是大同小异。路上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将路面遮蔽起来,风吹过,很是凉爽。可是,她走了好久都没见一个人一辆车。终于走出了这条巷子,她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了岳龄家里,被她数落了一番,两个人就手挽着手去逛街了。
罗逸辰下午和市防灾指挥部的一些人员去安置点视察,晚上回来很晚了。沈冰在他的屋子里看电视等着他,他看着家里灯亮着,下了车就让司机走了,自己轻声进到屋里。
幸福,虚无却又真实!
电视的声音还在响着,可是她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轻走过去,坐在一旁看着她。
曾经梦想的家庭,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微微笑了,视线却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腹部,想起了那个小生命,俯首亲上了她的额头。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今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了。”他轻声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她突然睁开眼,望着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跟我妈说,今晚在朋友家住,所以,晚上可以不用回去了。”她说。
“哪天我们去见你妈妈吧!正式见一面。”他说。
她陡然一紧张,推辞道:“等过些日子吧,你不是很忙吗?你这个假期都不能休息,连家都不能回,咱们的事,还是,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也知道,结婚的事,要让她妈妈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程。而且,他家里反对,也不见得她家里会支持。
如果不能搞定自己父母的话,有什么脸面去跟人家女方的母亲做保证?
“那也好。”他说。
经过了这一夜,她就回家去了,再也没有见他。而这个假期,也很快就结束了。
等到她再次回省城的时候,却是一直忙着找工作和租房子。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似乎要和过去彻底决裂一样。既然是决裂,那就将一切可能和过去有联系的线索全都毁灭,于是,在找到新房子后,她换了手机号,任何人都不知道新号码,包括她的妈妈。
从这时开始,沈冰彻底从那些熟悉她的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等到罗逸辰发现她不见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却根本找不到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她的世界根本不了解。除了她家住的那个院子,她的周围环境是怎样,他完全不知。而那个院子,他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就这样,她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