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务室,夏文杰和五名同事去往他们下榻的旅部宾馆。
在宾馆的房间里,六人聚到一起,吴冠呈最先发问道:“文杰,邵楠属自杀,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还用再查吗?”
夏文杰笑了,苦笑,随即把他心里的疑问向众人讲述一遍。最后,他说道:“但凡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想要撞墙自杀的话,都不会用额头去撞墙,而应该是用天灵盖,何况,按照血迹留在墙上的高度,邵楠也不可能是用额头撞的墙,那不符合人体力学。”
听完他的讲述,众人脸色同是一变。吴冠呈摘掉眼睛,走到墙壁前,还真的用脑门向墙壁撞了撞,不过脑门还没碰到墙壁,倒是鼻子先撞上了,又酸又疼,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夏文杰不说的话,还真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亲自验证一下,发现他说的还真没错,用额头撞墙确实不太合理。
“这么说来,邵楠不是自杀?”
“两种可能,第一种,受外力重击至死,第二种,有人强制摁住他的头去撞墙,不过第二种的可能性很小,邵楠的尸体上并没有搏斗留下的伤痕,所以,很有可能是有人以重物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一击毙命。”
“啊?可谁……谁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死手?他……只是一名士兵啊!”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满脸的惊骇和疑惑。
这也正是夏文杰想不明白的问题,区区一名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并不至于引来如此的杀身之祸吧,也不至于有人要杀他灭口的程度吧。
夏文杰仰面叹了口气,说道:“案件的关键就在那名叫韦凡的卫兵身上,只要能找到他,那离事情的真相就不远了。”
洪扬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此人真是如此关键的话,恐怕a旅不会让我们找到他的。”
“是啊,军队是个整体,上下团结,铁板一块,这也是一支优秀的军队必须要具备因素,只是,一旦发生了问题,团结就会变成一层保护罩,里面的人互相包庇,互相掩护,外人很难插得进去手。”
听闻夏文杰这番话,众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是驻军稽核,都明白军队的特性,正如夏文杰说的那样,越是团结的部队,就越难对其中的问题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
高洪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本来以为这是件很容易查核的专案,看来,远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是啊,如果确定邵楠的死亡属他杀,那么单凭a旅造假和互相包庇这两条,就足以让a旅的军官从上而下的大换血了。”吴冠呈一边揉着红通通的鼻子一边喃喃说道。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众人同是一怔,夏文杰走过去把房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那两名女医官,年长的女医官手里还打着一只档案袋。
“夏干事,这是你要的韦凡档案。”女医官把档案袋递给他,同时向房间内看了看,问道:“我们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两位请进来坐吧!”夏文杰含笑摇摇头,把她二人让进房间里。
见状,吴冠呈等人同是一皱眉,只是送个文件而已,还需要用到两位医生吗?她俩现在过来,估计十有是来打探消息的,难道夏文杰会不明白?
请她二人入座后,夏文杰接过档案,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两位大夫特意跑来送文件,实在不好意思啊!”
“夏干事不用客气,我们也是顺道过来的。”年长的女医官淡漠地说道。
夏文杰一边翻看着韦凡的档案,一边问道:“两位医生,你们以前认识韦凡吗?”
“不要再两位、两位的叫了,听起来太别扭,我叫田雨,她叫陈思萱。”年轻的女医官说道。
“哦,原来是陈医生和田医生。”夏文杰的目光仍落在档案上,随口应和了一句。
“我对韦凡没什么印象,陈姐,你呢?”田雨看向陈思萱,问道。
陈思萱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应该有见过,但没什么印象了。”
夏文杰好奇地喃喃说道:“他真的回老家了吗……”
田雨白了他一眼,说道:“政委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
夏文杰耸耸肩,合起档案,说道:“我知道了。”
“怎么?你不会真打算去趟韦凡的老家找他吧?”田雨疑问道。
夏文杰乐了,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个时间,我希望能在两三天之内就把这个专案结束。”
田雨闻言明显松了口气,拉下陈思萱的衣服,站起身形,说道:“夏干事,我和陈姐也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两位慢走。”夏文杰含笑把她二人送出房间。
等她俩走后,吴冠呈忍不住问道:“文杰,你真不打算去追查韦凡了?”
夏文杰苦笑着抖了抖手中的档案,向茶几上一放,说道:“韦凡的老家在h省的最北面,我去过那里,都是深山老林,交通和通讯极不方便,如果韦凡按照旅部的指示诚心躲着我们的话,只要往家门口的森林里一钻,我们就算能调来千军万马都别想再找到他。”
“那……找不到韦凡,这个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先查问一下邵楠的战友吧,我们要先弄清楚邵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得罪过谁,和谁结过仇怨。”
“恩!”众人齐齐点头,表示夏文杰说得没错。
夏文杰嘴上说不再追查韦凡,其实那只不过是他用的障眼法,等众人都回屋睡觉了,夏文杰拿出手机,给沈冲打去电话,让沈冲立刻派出兄弟,去趟韦凡的老家,找到这个人,并将他秘密控制起来。
这件事他自己无法做,估计他前脚刚一离开a旅,旅部便会通知韦凡,让他提前躲起来,自己就算找到韦凡的家也必然会扑个空,让社团内的兄弟出面来做这件事,最适合不过。
接下来的几天,夏文杰和五名稽核同事开始对邵楠的战友们展开调查。他们把邵楠同班的士兵逐一约到宾馆房间里,挨个盘问。
士兵们对邵楠的评介基本一致,形容他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无赖。他在宿舍里小偷小摸是常有的事,不被人发现也就算了,被人发现了他也无所谓,有时候是放赖不还,有时候是故意把东西弄坏,其人的秉性不好也就算了,脾气还不好,脏字几乎不离口,极惹人厌烦。
在盘问的过程中,夏文杰看得出来,他的同班战友们对他的厌烦绝非装出来的,而是打心眼里厌恶这个人,对于他的死,没有一丁点的伤感,反而还有些雀跃的情绪,战友之间能相处到这种地步,邵楠平日里的为人也就可见一斑了。
夏文杰等人还有找来邵楠的班长。班长是个沉稳的青年,态度也很中肯,在夏文杰、吴冠呈等人面前他直截了当地言明,邵楠根本就不应该来参军,他也不适合留在军队里,他最应该去的地方应该是监狱,如果不是连长一再护着他,他恐怕早就被开除军籍,打发回家了。
班长是名老兵,也带过很多的新兵,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像邵楠这样的,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最后,他摇着脑袋感叹道:“我当了五年的兵,就从没见过像邵楠这样顽劣又屡教不改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脸皮厚的一锥子都扎不透,他是属猪的,属死猪的,别说不怕开水烫了,就算拿滚油浇他他都不怕。在各位首长面前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邵楠自杀死了,我们全班乃至全连都没有一个会为他难过的人,如果部队允许的话,我想我们很多人都会放鞭炮庆贺了。”
高洪亮和洪扬嘴角动了动,差点没笑出来,而吴冠呈脸色则沉下来,拍着桌案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你是他的班长,他是你的兵,现在他死的不明不白,你还这么说他?”
“死得不明不白?”班长茫然地眨眨眼睛,说道:“邵楠……不是自杀死的吗?”
吴冠呈还要说话,夏文杰向他摆下手,而后对班长说道:“好了,你反应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是!首长!”班长应了一声,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起身走出房间。
等他离开,高洪亮和洪扬再忍不住,笑出声来,虽说关系到一条人命,实在不应该笑,但通过这位班长的话,也能感觉到邵楠的生前是多讨人厌。
高洪亮身子向后一仰,叹道:“盘问这么多人,大家的观点很统一,似乎所有人都认为邵楠是死有余辜。”
“是啊,也不知道邵楠在部队里是怎么混的,人缘实在是够差的。”洪扬摇头说道。
“不会是他们事先串通好了这么说的吧?”
“不太可能!要说一个人两个人会演戏,那或许还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可全班的战士都这么会演戏就太不可思议了,这里毕竟是部队,又不是艺术表演学校。”夏文杰淡然说道。
“文杰,你也认为邵楠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