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判·独自仰望星空的美食家
第四章·弓道场里外的百慕大三角
[呼……]
走在我身边的有希,朝着自己的手中哈气,由于冷空气的原因,京都的气温在冬季来临之前,就已经让人的气息可以在空中展露出白色的姿态了。
[好冷哦,有希。]
[嗯……]
昨天需要早起的是水素,今天需要早起的是有希,比起调皮的水素,恬静可爱的有希更让我喜欢。
假若是水素的话,肯定拿着寒冷的天气来当借口,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贴——做这样那样之类的事情,让我在满是学生的街道上尴尬不堪吧。
而有希,就会乖乖的走在我的身边。
[走近一点吧,有希,这样会比较暖和。]
并非是见外,而是内向,让她和我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好的,哥哥。]
即使是这样子简单随意的事情,她也需要考虑之后,才会给出答复。
刚刚已经说过,假若是水素的话,不用等我开口,就会主动黏过来的。
有希的礼貌,有时,也会变成生分。
走动的过程中,偶尔摩挲的衣服,应该不会成为在意的事项,但有希却显得很拘谨。
[已经是一家人了,有希可以不用这么拘谨的。]
[……嗯。]
虽然嘴巴上答应了,但却依然保持着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
真是的。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嘛。
先确认了一下自己手的温度,嗯,应该还算是温暖,向左前方跨出一步,拉近了和有希的距离,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娇嫩的小手。
[哥……哥哥。]
害羞得低下了头。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妹妹和哥哥牵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呐,有希。]
[……什么?]
[如果有事情需要哥哥帮忙的话,尽管说出来就好了,不用和哥哥客气的。]
[……嗯。]
这孩子虽然坚强,但坚强的方式,让我很担心——她是会在求助与自我勉强当中,选择后者的类型。
这样很危险。
[如果碰到了麻烦……我会找哥哥帮忙的。]
她的目光很清澈。
[约定好了哦。]
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会不自觉的变得孩子气。
[……嗯,约定好了。]
不过,我当然没有伸出小指头作出拉钩这么幼稚的行为。
在学生与居民穿梭而过的街道上,和有希并肩而行,是安逸宁静的美好体验。
温暖在手上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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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有希到达学校后,准备慢跑着去上学,在此之前,找到了路边的饮料贩卖机,寻找着热的红豆汤暖身。
[nihao?]
似乎是出现了幻听,好像有怪腔怪调的某两个熟悉的汉字从我耳侧传过来。
[诶?不是这么说吗,ni~yi~hao~?]
好像,也不是幻听。
确实是,汉语,标准普通话里面的,[你好。]
只是,怪腔怪调的。
但在京都能够听到普通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会是谁呢,我这样想着,从贩卖机里拿出红豆汤,转过了头。
[ni~yi~hao~a~li~song~zong~xian~xi。]
然后是双重的惊讶。
听觉,加上,视觉。
[诶~~~~为什么你一脸听不懂的样子,我可是认真的学了这两句话哦!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长长的乌黑直发倾斜在背上,白皙的皮肤,略偏棕色的眼睛,还有端庄的相貌,脸上是自然流露的笑容——就像是见到朋友那样的喜悦感。
没有突然出现在这个空间的违和感,反而是理所当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不自然的感觉。
雍容华贵的皮草大衣穿在身上,却没有富贵的丑陋感,和上次所见到时一样的,天然的感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不对吧!为什么你的第一句话会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不应该是热情的拥吻吗?!]
不,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再说,见面用热情的拥吻怎么可能会是日本的打招呼方式!
不行不行,都乱了套路了,必须整理一下。
[咳咳。早上好,万澜山苍莲……小姐。]
[嗯,早上好,上杉李崇宗先生。]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你也是啊,真是让我好感动~]
[不是这么随便的语气哦,我是真的很感动的!]
虽然是大小姐却没有大小姐的样子。
万澜山苍莲表现出非常感动的样子朝我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胳膊。
柔软的触感。
[你……你、你刚才的汉语说得不错,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真是抱歉。]
手臂碰到她的胸部了,我尴尬的调整着姿势,想要委婉的把手抽出来。
[诶?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没有让我白费那么多时间来学习这两句话。]
不过她本人却没有察觉到……或者说,毫不在意。
[呐,你能松开我的手吗?]
[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
起了反效果,她抱得更紧了。
糟糕。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的,即使精神上再镇定,在肉体上,从生物学上来考虑,都是一个男的,因此无法违背一些事情,这是不用明说就能明白的。
所以,柳下惠什么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那个……我要喝这个,所以一只手不方便。]
大脑在召唤着全身的注意力来思考问题,但注意力们却都不受控制的跑到手臂上去了——那天晚上所隐约看到的[布丁],正在我的手臂上摩挲着。
……我竭尽全力的摇了摇手中的红豆汤。
[啊,是这样啊,不好意思。]
她笑呵呵的松开了手,而我的身心则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解放。
真是的,[青春期]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她刚才所说的汉语,大概是……[你好],以及[你好啊,李崇宗先生]吧。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我想要问的地方。
[这个啊……是为什么呢?]
她嘟着嘴,看起来像是很努力的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个人,既没有带包,也没有陪伴,出现在这种地方。——脑海中,还残留着她是一个[很贵]的人的概念,既然如此,孤单的现身此处,就显得很奇怪。
[嘛~~~~那就算了吧。]
她一脸天真的如此说道。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把心中的吐嘈说了出来。
[诶?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
[欸~~~~好麻烦。]
她嘟着嘴,再次,很用力的,思考起来。
[唔……啊!对了,上次,我的耳坠还留在你这里呢!]
耳坠?
三角玛瑙,三菱型嵌合图案。
那一晚上,她给我的耳坠,在脑海中被描绘出了形状。
一时间,连同那天晚上的所有疑点,一起浮出了水面。
[嗯,我也想起来了,耳坠确实还在我这里。]
不过,随身携带是不可能的。
[在还给你之前,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可以吗?]
蹩脚的威胁。
[嗯,好啊。]
她却坦诚的答应了。
关于她的一切几乎都是未知,让我不得不设防,而这层防御,已经被我的天真所干扰,降低到最低限度了——假若是院长的话,会是多么过分的事情,我不愿去想象。
而看起来毫无城府的她,到底又在考虑着什么呢。
一大早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午夜-出现在医院的少女-地点是我的病房。
自称从窗户进入的-胆怯的一面-自然的一面-截然不同的两个面。
被保镖追逐的荒诞理由-拥有管家的大小姐-可以从二楼直接跳出去的身手。
这些是眼见。
睡前已经关好的窗户-不能从外面打开的窗户-从窗户进入的回答-矛盾的前后。
这些是探索。
这个行为不在常理之中的少女,同样无法用常理来思考,提问的切入点,也很重要。——问题在于,她说了谎吗?为什么要说谎?对我这个应该与她不会有所交集的人。
[呐呐,崇宗你到底要问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自然而然的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似乎在日本的这几天受了影响,被直呼名字后,有一种亲近感——然而,她本身就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亲切感,反而让人觉得,如果她不直呼名字,会显得见外。
所以,我也没有必要考虑太多。
[万澜山苍莲小姐……][不对!]
[是苍莲!我说过我不喜欢我的姓。]
撅着嘴巴生气了。
没有丝毫的掩饰和客套,坦率的生气了。
这样的直白,很让我喜欢。
[啊,抱歉抱歉,那么,苍莲。]
[嗯!]
[苍莲在医院的那天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唔……]
歪着头,用一只手指顶着太阳穴。
仿若可以看到血液都涌上了头部,很努力的思考着的样子。
[没有说过谎哦,都是真话。]
真是最差的回答。
又回到了信任与不信任的地方。
[怎么又不说话了?没有问题了吗?]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嗯,没有了。]
不过,确实不关我的事情。
[那么,耳坠~~~~]
[啊……抱歉,我放在家里了。]
[什么嘛!]
她很用力的跺了一下脚。
[原来,你在欺负我啊!]
她恍然大悟了。
不过,我想这应该是错的。
因为被欺负的明明是我才对。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小插曲的我,有一种不满足感,很想要上诉抗议。——当然,不会有人受理的。
[抱歉……因为怕弄丢,所以觉得放在家里会比较安全。]
符合常理的解释。
[唔……说得也是,那就去你家拿吧。]
超出常理的热情。
[……好的,那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要。]
她用手推着我的背。
[我和你一起去。]
喂喂……别啊。
光是想象就有很多种会让我陷入窘境的[巧合]。
——碰到上学途中的唯。
——碰到正要去上学的水素。
——碰到要去购物的雪乃姐。
——碰到要去上班的上杉叔叔。
[一定……要跟过去么?]
[嗯!]
无比认真的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