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周的旅程,回到米兰的第二天他们去超市采购,林巧儿特意在宠物口粮的区域停留,挑了两盒给猫咪的小零食。
脚边晃悠悠转过来一只法国斗牛犬,瞪着巨大的金鱼眼,憨憨地看着她。
林巧儿与它对视一阵,然后就忍不住蹲下身摸摸它的额头。
法斗的主人也跟过来,微笑着看他们玩了一阵,与林巧儿聊了几句以后牵着小狗走了。
他们走了许久,林巧儿那为小动物生出的愉快笑意还没有褪去。
她挽住钟远的手臂,“你喜欢宠物吗?”
“一般。”
他对身外之物的喜好评价都是“一般”,“很喜欢”这种词只是对着她说的,林巧儿习惯了,依旧笑眯眯的,“如果能养的话,你喜欢狗狗还是猫咪?”
“你想养吗?”
“嗯,”她认真地点头,“我从来没有过宠物,现在觉得有只猫咪挺不错的。”
“为什么这样想?”
“索菲亚的猫咪经常来我们阳台上玩呀,我觉得它特别可爱。”
索菲亚就是隔壁那意大利女孩,钟远想起她那只古灵精怪的黑色猫咪,自从知道林巧儿在给它买零食以后,它每天都要跳过来。
林巧儿很喜欢逗它,一个女孩身边陪伴着一只猫的场景很温馨,钟远早就把这画面印在脑海里了,只是也没想到她会萌生养猫的念头。
他隐隐觉得这念头之后有其他含义,就像一座高塔,她只是说了一个塔尖的景象,其下还有支撑她想法的基础。
他正想问,忽然又觉得眼下似乎不合适。
林巧儿正专心采购这一周的食物,之后两人又走到收银台,怎么都没有太多精力闲聊。
下午,钟远收到薛世绅的信息。他在国内安排得差不多了,让他帮忙劝劝林巧儿,带她回国。
钟远并不惊讶,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计划。在踏上这一程米兰之行前,他便已心知肚明。
他有心理准备,内心盘算了那么多次,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林巧儿看上去是那么开心。
吃过晚饭她就带着新买的零食去阳台上逗猫了。
猫咪舒适地仰躺在阳台桌上,以一种慵懒又可爱的姿势蹭她的零食。
钟远收拾完厨房,就看着她和猫的背影。那副画好似落进深沉的暮色,逐渐被黑暗包围起来。
钟远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看到自己如同失明,才转过身。
他的情绪从来不明显,痛苦也不明显。他探究过自己的内心,究竟会不会这样放手。他发现自己早就想明白了,爱的这个女孩原先就不属于他。
若是她要独自走,他会担心会记挂。但现在他让她回到以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去,这一次,她甚至无需躲藏,他感到的是安心多过痛苦。
他们惯例地在沙发上吃冰激凌、看电视。
晚上睡觉时,林巧儿怎么都睡不着,一睁眼,看见钟远也在看她。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抓包”了,他坦然了,光明正大地“偷看”。
林巧儿噗嗤一声笑出声,忍不住伸手指碰碰他的脸颊,钟远便把她的手握住。
她忽然不想再等待了,双方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在回避,因而从来没有认真谈过两人的关系和其中的问题。
他们像情侣一样相处、生活,却从来没有任何口头的承诺。
她刷得坐起身,“钟远,我有事跟你说。”
钟远也撑起上身,与她一起半坐着。他看到她眼神中那如星星般闪闪发光的兴奋和憧憬。他愈发沉默。
林巧儿听得到自己骤然增快的心跳,张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她扭开床头柜的小灯,跑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小本子,又跳回床上。她坐在他身边,压抑住声音里的兴奋,轻声说,“我想好了,我想自己独立生活。你会不会与我一起?”
钟远的震惊没有表现在脸上,“为什么?”
她轻轻拉他的袖口,与他贴得更近些,打开本子慢慢地说,“我每个月是有点收入的,我看过附近的合租公寓,是我承担得起的。这边的生活品开销其实很便宜,起码的吃穿不用愁。”
小本子上是她这半年记录的开支,钟远瞄了一眼,“巧儿,你不用搬出去。”
“你听我说,”她依旧拉着他的袖子,“我平时都有存钱,可以应急。而且我的老师答应让我在画室里兼职,我还可以去咖啡馆打工,我打听过了,做兼职,赚的钱正好不用上税。这样我的收入不会让我的生活拮据。”
钟远微微摇头,“你不用这么辛苦。”
“这不辛苦的,我大学的时候也这么打工。”她合上本子,下意识地用本子半捂住下巴,因为不确定钟远的想法。
这想法让她的声音瞬间从兴奋跌到虚弱,她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还是想问问,“钟远,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与世绅谈清楚,然后我就与他分开,所以我要自己负担。”
钟远的身体好似僵住,他语塞。
林巧儿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知道你和孙磊是因为他才来陪我的。我们分开了,你就要回去。我不能让你在这里陪我。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异国的恋爱?如果你不接受也没关系……”
“不是的。”钟远听到自己的嗓子几乎发哑,但他不想让她有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仅仅是因为距离他就要与她分开。
林巧儿瞬间如释重负,她笑得眯起眼,攥住他袖子的手更用力了,又回到了先前那激动的小女孩模样,语速快了起来。
“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你有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好不好?等我攒好了机票钱,我也会回去找你,这样我们不会一直异地。因为你一直不在,所以我想养只猫,我问过索菲亚了,养猫的开销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所以我可以负担……”
“巧儿,你不用与绅哥分开。”
她愣住,“什么?”
钟远微微叹气,但语气极其认真,“我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去。他会照顾你。”
她攥着他袖子的手骤然间松开,她这才发觉手心沁出细汗,她不安地放下那小本子,双手在裙角搓了搓。
她没想到过这样的回答,因而连反应都奇怪,似乎什么情绪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