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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
    小伙子怀着满腔被欺骗的愤恨到了东州市纪委举报,接待他的工作人员见他情绪激动,头上还带着伤,便料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矛盾和冲突,便没有太在意。加上小伙子又提供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那些签字的东西丁大强一样也没给他留下,他登记的院子在哪,面积多大,补偿了多少钱等等都是一问三不知。
    纪委的人便打发他道:“行,我们都把你说的记录下来了,下一步我们会去查实的,你等我们的消息。”
    小伙子虽然年轻,但也看出了纪委工作人员的敷衍,满腔的热情和期待被浇了一盆冷水,恨恨地出了市纪委,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本想去东州市检察院再去举报,却因为路不熟悉,误走误撞地来到了青湖区检察院。
    青湖区检察院的态度跟市纪委截然相反,一听是黄北的案子,尤其是拆迁办的案子,眼中都有些发光。
    就在几个月前,黄北检察院刚办了青湖区的拆迁办,连抓了七个人,据说相关领导出面,黄北方面也没给面子。
    正为这事耿耿于怀呢,这下倒好,直接给送上门来了。
    青湖区检察院立刻派人去核实了小伙子名下的房产,发现他说的不假,果然是是两套。只是这多出来的一套究竟是真是假,因为都已经拆迁完毕正在动工建设新楼,所以一时还拿不准。
    但这事毕竟是很容易查清的,通过去村里走访调查,不管是对小伙子也好,还是对那处院子也好,凡是走访的人都说没有这处院子,而且小伙子祖祖辈辈都在村里,没人听说过他家还有别的房产。
    青湖区检察院的效率很高,三天后丁大强就已经坐在青湖区检察院的房间里喝茶了。
    八套虚假房产很快被查清,相关人员一个也没跑得了,全被抓了进去。这个案件相对来说并不是很大,职务最高的就是牧羊乡的副乡长和拆迁办的副主任,其他的都是科级或者一般人员再加上一个村书记。
    这些人被抓自然是罪有应得,不过,也有跟着倒霉的。第一个便是东州市纪委那位接待丁大强小姨子男朋友的工作人员。
    徐烈书记脾气本就火爆,听说小伙子是先到的市纪委举报,没人理才又去的检察院,顿时火冒三丈,他一直主抓软环境建设,纪委的人员分成若干个组不停地到各县市区和市直各部门进行督察,却没想到出这么个荒唐事的竟然是他的纪委!作为市委常委,自然不会有人当面对他说什么,但徐烈书记还是在大会上做了自我检讨,并直接将这名工作人员调出纪委扔到了档案局并给了记大过处分。
    当然,纪委这位年轻人绝不是最倒霉的,通过进一步审讯,更多的人被牵扯了进来,而且,等待他们的也不像纪委的这位年轻人所受的惩罚。
    拆迁是个大事,任务棘手,领导重视,另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资金量大。一拆就是上千家院落,那得是多大的数目啊。在里面塞上个千八百万的,就如脸盘里的一滴水一样。如果没有线索,单靠海查的话很难有头绪。
    但是,不管多复杂,只要你的线头被人揪住,那后面的顺藤摸瓜也就相对简单得多了。
    这些年,拆迁办是个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为什么容易出问题,当然绝不是某个人的原因,这跟客观存在是分不开的。从这个层面说,因为拆迁工作的复杂性和诱惑性,使得本可以安稳退休的许多人都改变了人生轨迹。从意气风发到锒铛入狱,许多人在回忆时都不约而同地将制度和监督总结为重要的一条。
    请湖区检察院查了这样一个大案,自然是欣喜异常,虽然美美吃了条羊腿很滋润,但是能把整只羊都牵出来当然更爽,更何况,说不定后面还有一个羊群呢?
    面对清湖区检察院的死咬不放,段文胜书记和杜国成虽然表面仿佛不是太舒服,但其实内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这样一来,矛头既转了向,自己的手又不必沾太多血迹,而且又节省了黄北检察院的资源,让孙艾静得以抽出手来去重点关注其他的重点案件。
    杜国成能做的,就是暗地里提供点一点掌握的线索就可以了。有了这种前期做足了功课的暗助,清湖检察院办起来就更加顺手了,简直是势如劈竹,节节胜利。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这时人们才发现,拆迁办的手段其实很多,出了虚报冒领以外,还有很多的手段。小手段太多,不一一陈述,大场面的动作有几种,一个当然是容积率的问题,另一个便是减缩回迁房尤其是保障房面积,明明是九十三平米的房子,他可以建到实际面积九十或者八十九,明明是六十五的房子,他可以建到实际面积六十三四。别小看这两三平米,几千套房子加起来,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再乘以现在的房价,一般人光听听也够心里发颤的。
    一般的老百姓,很少有人会去真正地丈量自己的使用面积和建筑面积,更几乎没有谁去仔细推算自己应该分摊的公用面积。中国社会这种缺少较真的现,为拆迁办的压缩建筑面积提供了沃土,几乎每一个不管大型还是小型的拆迁,他们总会在面积上做点手脚。
    除了这两种,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就是造价问题。其实说到底,钱的来源就来自两个地方,一是丈量,一是建设,所有的问题不是出在丈量面积上,就是出现建设的造价上。随着审讯的不断深入,令办案人员吃惊的是,造价虚高现象惊人的普遍,而且有些竟然达到了七八百元。一平方米七八百元,那乘以总面积绝对是骇人的。当然这个总面积不是这个三个村的,而是黄北这些年来总的建筑面积。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些一线的小人物所能控制的了,而是需要一些真正能决定如招标之类事情的人物了。
    一个接一个进入检察院审讯室的,开始渐渐有些变化了。一个变化是,人员的职务越来越高,再不是那些刚开始的小虾米了。慢慢的,进来的都是些跺跺脚,城建口能震一震的实力派了。另一个变化是,进来的人不再局限于城建口,有很多人都已经调离或者高升,甚至还有许多早已退休,目前正在家含饴弄孙,白头逗嫩颜,其乐融融呢。
    或许,很多人都在街头巷尾叽叽喳喳的议论,在酒场上或神秘或者气愤或痛快的谈论,在或热闹或安静的场所有意无意地打听并传递着那些可靠或者不可靠的消息。但不管是什么,这件事已经成了黄北市目前最大也让人兴奋的谈资。
    对局外人,尤其是普通百姓群众来说,不过是又多了一份可以聊的话题,多了一份可以解解气的发泄点,可是,对于那些真正牵扯进去的人和他的家庭来说,却不啻于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灾祸,不该得的财产被收走,而以前合法收入又因花钱大手早已被挥霍殆尽。如果每笔钱都被查实的话,恐怕很多家庭都会因此而负债累累。
    生活优裕感觉良好的女人失去了昔日的光环,身后没有了强有力的支撑,留下的只是被人戳戳点点的讥笑和羞辱。很多幼小的孩子一下失去了信任与依赖的父亲,很多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下失去了一生的骄傲,甚至有些老人忍受不了打击,心情抑郁,三两个月撒手人寰。其间,还发生了一起因夫妻双双被抓,老人连羞带急加气一下病倒,家中七岁的小孩出门买馒头时出了车祸的惨剧。
    罪有应得,这四个字说起来很轻松,而且也完全应该是必须和严肃的。因为罪没有应得,那对其他人是更大的不公平。不过即便这样,办案人员办到后来,还是有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个案件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涉案金额之大,涉案人员之多,而有些家庭的惨象,又无一不让他们触目惊心,心情沉重,早已没有了最开始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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