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鹤明一点也没生气,吸了一口烟,慢悠悠但又老成持重说:“你问我这个?我不妨告诉你们,那有什么稀奇的?只有你那时打那小日本,最好象我这样受伤后又被救活,死过一回就能弄到她。 行了吧?”
那蔚大通的嘴里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用手指着烂毛五说:“这几天,他就专勾你的那个,小心啊,八路!日子长了,你的那个能不上勾?”
烂毛五说:“我能勾到个屁!刚才,想和他的那个叨叨知心,谁知,人家不理。那个蔚疯子平日疯疯癫癫着,可是,遇到我却特殊的清醒,看见我找六月鲜,隔着门呸的唾了我一口,我站在窗玻璃下看时,他又是呸的一声,待到我的眼神和他的眼神对上号时,我自以为还可以吧,谁知,揭开门帘才叫一声海通,那疯子却说滚!得,你瞧这个事儿!”
蔚大通听他这般说,嘿嘿地笑了,说:“就你那模样,还能钓到人家?”
烂毛五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家而是睁大了眼,傻傻地但又滑稽地说:“钓不到又怎样?我告诉你,我钓到我老婆了,她对我又好了,我吃到肉了,怎样?”
蔚大通拍拍他的肩膀,说:“好糗,就是好糗,吃到女人的肉……”
他的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烂毛五的一巴掌。蔚大通只好举着一只手摇着说:“投降,投降。咱们可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任八路看这两个人围着他的那个相好六月鲜说个没完,就说他俩:“你们两个啊,整天没个正经!你们俩瞎胡闹吧,我可要走了!”
说完就要转身走。
那烂毛五一看任八路要走了,赶忙一把拉住他,生怕他真的会一下走掉似的,连连打恭做旨,连连检讨说:“我们不瞎胡闹了,真的不瞎胡闹了!八路,别计较!别计较!尝个脸,咱们下盘棋,看看谁输谁赢,我的棋艺可是长进了!不信,咱们来几盘。”
任鹤明也是下棋迷,听了这翻话,自不理会两人刚才的胡言乱语,一脸好脾气地说:“行啊!下棋就下棋,省得你们胡说八道。”说完,却又四下打量,“还没有棋呢,这哪里下得棋!”
烂毛五把求助的目光扫向蔚大通,蔚大通却故意把眼投向那石桌上几个小声说话的人,又把眼光投向别处,后来,又看天,反正啊,就是不看那个烂毛五。
烂毛五着急了,他可等着今日和任鹤明一决雄雌呢!于是,他狠狠踢了那蔚大通一脚,说:“好驴儿,把你家的棋拿出来,我们用用。”
那蔚大通好象醒过来了,他讨价还价说:“把棋拿出来可以,但开头时,必须我和八路先下。”
那烂五五说:“你下就你下,但你不要一下就没完没了。”
蔚大通反驳说:“你这个***的,还没下棋呢,他倒给我上了紧箍咒。”
说着,拿着碗回家去娶棋和棋盘了。
蔚大通拿出东西来,立即和八路摆了,两人杀得天昏地暗。
那蔚大通节节后退,任八路步步紧逼,八路把蔚大通逼到一个死角,吃了第三子,那蔚大通就悔棋说:“不算。”
“那重来。”八路说。
那蔚大通就又下,下了一会儿,他的车又被炮打了。他苦苦思索着,说:“不算。”
那烂五五沉不气了,就嚷:“你个好叫驴,不会玩就别玩了,一手臭棋还想和人比,你别下了。”
蔚大通说:“那可不行,棋盘和棋子都是我的,我想怎样下就怎样下,别人想下,还没有那优越权。”说完,又下。
后来,下着下着,他又说:“这次还不算。”
那任八路笑笑,一脸好脾气地望着他:“你还悔棋啊!这一盘棋,你悔就悔了六次了,真是和你没法下。”
蔚大通沮丧着脸,却又嘿嘿干笑两声,说:“这盘输了,下盘棋就不悔了。”
第二盘没久,他又想悔棋,却让烂毛五从背后打了一巴掌,说:“君子遵守协定。”
结果,连连下了五盘,他都输了。
烂五五看他那样不济事,又看蔚大通把悔过的棋子又重新摆好,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把好叫驴往旁边一推,说:“什么手,烂糗手,就够抹那驴马烂糗的等级,连个档次都上不了。”
蔚大通想再下,又被那烂五五挤在一边,只好嘿嘿干笑两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说:“你下,你下,我看,你也是那个等级,连我都不如。”
说着,转身不看那棋,却兀自敲着那碗,低哼着那首红不红绿不绿的歌儿。
他唱着唱着,他又跑调了。
烂五五在一旁听了,却象大刑般伺候,忍不住说:“好驴儿,你能不能不唱,求求你,你把人家的调都唱跑了,还唱?”
蔚大通嘿嘿笑了,说:“你这个烂玩艺,你管得着吗?”
烂五五只好耐心地说:“好驴儿,你那首歌儿,对,就是你跑调的哪儿,我跟着你学都学会了,那红不红绿不红的调儿,更是滚瓜烂熟。”
“那我不唱了。”蔚大通端着碗站起来,往回走,嘴里小声喃喃着,“凶样,得意什么呢?我又不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
走到门口时,他嘴里又喃喃,说:“那个调儿怎么就弯不过来呢?是不是我嗓门儿里缺东西了,转不过弯来了。”
那烂毛五和任八路这盘杀得,也是天昏地暗.
实事求是说,烂毛五那棋艺比蔚大通好不了多少。
下了六盘,赢了二盘,那二盘还是他悔过棋重走才赢得。
那任鹤明玩了整整一下午,不想玩了,就把棋盘一推,说:“不玩了,不玩了,歇歇吧!”
那烂毛五看他实在不想玩了,自己意犹未尽,再楞缠着人家也不行,于是,就打了退堂鼓。
两人静静地蹲在哪儿看街头。
白花花的艳阳下,地面黑白交织着阴影,那不同的颜色就是纯纯的两个色儿,它们把地面分割成不同形状的图案,那图案阳阳阴阴地斑驳陆离着,人群都躲到阴影下面歇息。
空气中,流荡着热腾腾的温馨气息,氤氲着留恋着阳光地带的人身上,久了便有点热灼,使人受不了,人们只好躲到背阴地儿,或树荫地下。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狗叫声,时断时续,有人在大声吆喝,于是那狗吠声也就小了。
时隔不久,破空而来一阵呜呜声,夹着一个老妇人的训斥,象是一个老妇训斥小孩子,挨了打那哭声便大了。
两人正这么眯缝了眼睛看时听着,那六月鲜端了一盆水出来,哗啦啦一声,把水倒在大街上,也不和人说一句话,又返回身去了。
那任鹤明看自己的那个睡醒了,就有点想走的样子,他来这儿本来就是为找那个六月鲜来的。
可是他才要挪身,却被那烂毛五拉住了,他说:“哟嘿,怎么你的那个六月鲜一开门,你就往进闯啊?”
“不是。”那任鹤明说完,又不满意起来,说烂毛五:“你这个人,也是,人家叫那刘润仙,可不是什么六月鲜。整天六月鲜六月鲜乱叫,大概这六月鲜的绰号就是你给起的?”
烂毛五呵呵笑了,说:“哪里话!起这绰号的人不知是谁家的爷爷呢,倒要冤枉我。”
“那是你嫂子,可别再六月鲜六月鲜乱叫,像什么样子!”
那烂五五说:“可是,人们都这样说她,六月鲜这个,六月鲜那个。”
那任鹤明不耐烦的样子,嫌他把那六月鲜常挂在嘴上,就说:“六月鲜也是你这当兄弟的乱叫的?人家是人家,你是你,那么大的年纪,连三岁小孩也不如么?”
烂五五知错即改的样儿,说:“是了,是了,我不该跟着大家叫那六月鲜。”
“猪脑筋一个,笨家伙一个。”任鹤明说着就要返身看他的六月鲜。
那烂毛五却又硬拉着他,说:“八路,你急啥?人家才从梦里和你好回来,梦醒了,你好赖也让人家调调心思,打扮打扮再见你。老鸨儿来了客人还要打扮打扮再接客呢!”
他这一说,那任鹤明便脸红了,那样子也不自然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地站起来,有点气恨恨要走。
烂五五看任鹤明那样儿,知道他有点生气,他急了,说:“八路,八路,我是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真的,你可别当真啊!”
“你这张烂嘴,烂掉才好,什么都拾起来乱说。”
那烂毛五说:“八路,其实,烂掉也不对,要不,咱村里就没有烂五五了。”
“没有了才好。所以啊,大家给你起绰号叫烂五五,没给你起错,一张烂嘴,烂掉舌头才好,要不,咱们村里不太平,最好烂掉心和肺才好!”
烂毛五听任鹤明那口气,知道把人家惹翻了,可是他就是这么个人,向来心里装不住事儿,尤其是村里的那些风雷和之事,有什么不说,好象心里总搁着什么。
那烂五五说:“其实,我嘴烂,心和肺还是好的,只是你们不知道。”
那任鹤明走了几头,回头说,“烂五五,你烂成泥才好。”说完,怀揣着烟和火慢慢进了东院。
烂毛五听一向不大生气的任八路被他惹恼了,心里着实急了,还有点气恼。自己只是随口和他瞎开玩笑来着,想不到开着开着倒要惹不痛快。这个任八路干么那么认真追究啊!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不是老婆的一个。于是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那个六月鲜,也没说你,你跟我犯得那门急?八路,你是不是神经了?”
那任鹤明又气又好笑,走到门里却又返身站到门边说:“整天胡说八道,你才神经呢!”
烂五五又幡然大悟的样子说:“八路,我知道了,你确实急了,下面着急得厉害呢!”
他那话把旁边的几个女人都逗笑了,那任八路本来一张较为严肃的脸,这时听了他这翻话也竟不住嗤啦一声笑了:“烂毛五,你那烂嘴,那天该阉了你!”
旁边几个女人笑着一团,都是被那烂毛五逗得。
“你也回家抱你婆娘去。”那任八路这样哭笑不得说着,悠闲自在地踱进东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