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坎刘洋始终都迈不过去。某天他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从小看到大的一张面孔，他知道，连他自己都不了解面镜子里的这个人，真实的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或者说，他无法了解真实的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王涛劝他，还是回去看看苏红，他说苏红的样子，现在很憔悴。刘洋说是他不懂。很多人都不懂，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真相。
    打过电话给苏红，他说了一个字「喂」，苏红一个字都没说。然后他们两个人都长久的沉默，听不见在电话的那一端苏红呼吸的声音，但他知道她在听。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挂断了电话，还是某一个人电池先没了电。
    梅姨打过电话给刘洋，她说了一个「喂」字，这次是刘洋一个字没有说。
    王涛去开发区任了所长，刘师洋对他说要好好干，他说他知道，警察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比刘洋清楚。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每隔两天王涛会去看苏红一次，回来告诉他苏红的情况，后来他就只说一声去过了，刘洋也就知道，一切还是老样子。
    刘洋天天去公司，坐在计算机前打空当接龙，晚上回酒店睡觉。很多事情都懒得问，有些文件都叫给玉儿去处理了，玉儿的工作能力很强，来公司不到一个月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得心应手，一个月之后刘洋加了她的薪水。没有人知道在做他的助理之前，玉儿曾经做过小姐。
    童真找他谈过两次提议，如何拉近他和员工之间的距离，她谈得很认真，他听得很严厉，随后就把她送来的计划书扔进垃圾筒里，当天就随着所有的垃圾被清理了。
    妈不停地给刘洋打电话，要他回家吃顿饭，他说我很忙，妈在那边把电话都摔了两个，他还是没有回去过一次。
    有时候刘洋会想看苏红写的那些东西。想过两次就不再想，苏红说有些事情，到他们两个都老了的那天，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等到老的时候再看吧。反正一个人老，比两个人一起会老得快一点。
    下午财叔来了，跟他谈z县万亩瓜果蔬菜示范园的项目。
    财叔跟刘洋熟悉他的时候样子一点都没变，笑脸和善，听他说话就像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长辈在跟自己聊家常。
    刘洋一直很尊重财叔，因为他知道，所有不尊重他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日子可以享受。
    整整两个小时，他们都在说着跟那个项目完全无关的话。财叔称赞刚熟悉刘洋的时候，刘洋还是个毛头孩子，转眼几年，就长成了一棵栋梁之材，他日前途无可限量。
    刘洋笑，其实他知道，在他面前我永远都是个毛头孩子。
    「我接触过很多官家子弟，大多是只知道嚣张不懂得收敛。刚见你的时候，我对朋友说，刘洋这小子，三年之内肯定会栽大跟头，势必要连累到他父亲。这都四五年过去了，不仅兄弟你越来越风光，听说刘市长不久还要任市委书记。」
    财叔说：「我是走眼了，但多了个朋友。你知道吗，这年头好一点的朋友越来越难交了。」
    「能被财叔当成朋友，是我的荣幸。」刘洋提起z县的万亩瓜果蔬菜示范园：
    「听说有人在争这个项目，不知道是财叔想要，就没放在心上。其实财叔打个电话给我，我早退出了。」
    财叔开心地笑，拍了拍刘洋的肩膀：「刘洋，我没看错人。不说了，那块地算你两成股份。」
    刘洋说：「财叔的生意我绝对不敢插手，假如财叔有心关照，介绍点客户买几套我们公司开发的软件，我就感激不尽了。」
    财叔考虑了一下：「我是没办法，抽不出身了，你能不沾这一行最好。你这最贵的软件我要二十套，你看怎么样？」
    刘洋笑笑：「十套就够了，我不贪财叔的便宜。」
    财叔说：「不说了，二十套，我安排上海那边的人过来买，钱保证干净。」
    刘洋说：「那我谢谢财叔。以后有事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
    财叔呵呵笑：「有时间还是多见几面好，长时间不见面会显得生分。」
    送走财叔刘洋有些发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外面静了下来，他的心却很乱。刚才跟财叔聊天的时候他提起一个关于女人的话题。
    财叔讲最近有朋友从越南那边给他带回来一个小女孩，才十三四岁，不会说汉语，无论你对她说什么她只会说：你好。
    财叔说很有意思，第一次干她的时候她不怎么会配合，财叔骂她草，她盯着财叔的眼睛说：「你好，你好！」刘洋没有笑，财叔一个人笑了几声，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刘洋对这个话题很感爱好，他对那个越南小女孩也很感爱好。
    刘洋没有笑，因为当时他忽然想起来苏红。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碰过女人，
    有过两次性生活，就是打手枪。一次是看着电脑里的a书，一次是看着屏幕上玉儿的照片。
    刘洋一直没有碰玉儿，虽然他看着她的照片会冲动，裸照。
    玉儿送照片给他的第二天，他让她把他桌上计算机屏幕擦一下，上面沾了点东西。
    刘洋想玉儿知道那是什么，她擦得很干净，他看不出曾经对着它射过精。他们都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玉儿的裸照刻在一张光盘里，相片很专业，在市里最有名的一家外资影楼里拍摄的，他知道那套相片拍下来，价格大概是一万元人民币。那是他买玉儿是不是处女的价钱，玉儿拿它去拍了套写真给他。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刘洋一直没问玉儿为什么会去做小姐，每个人都有背面，每个人的背面都不想太多人看见，所以他不问。他也没问为什么玉儿会去拍这样一套相片送给他，他想我心里知道。
    玉儿在门口问刘洋：「刘总，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他楞了一下，「没有。」
    玉儿说：「那我下班了。」他叫了一声：「等等，」等了很久，他说：「没事，你去吧。」
    玉儿走进来，把门轻轻关上。他看着玉儿按下门锁，心忽然跳得厉害，上次她给他送刻了她裸照的光盘，也曾这样轻轻锁上了房门。
    玉儿问他：「要不要我晚去你那里？」他摇摇。
    玉儿静静地望着他：「你自己的东西总要拿走吧，你还要我等多久？」
    玉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刘洋很少看见有人像她这样聪明。她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但是有些事情，无论外人多么聪明，都永远没办法弄明白。有些秘密，是不能拿给任何人分享的。
    刘洋对玉儿说：「在这上班，会有机会碰到一些不错的男人，前几天我看见有人送花到公司，送花那个人我熟悉，人品很不错。有机会就好好把握，最好的东西，要留给最亲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玉儿说：「我绝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送人情。假如你要我等，我就继续等下去。」
    刘洋说：「你送那张光盘给我，已经把所有都还清了，别再说你还欠我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一位员工，永远不和自己的员工是我的原则，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玉儿说：「我也有我的原则，凡是答应过别人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再要回来。我现在就辞职，然后跟你，不算违反你的原则了吧？」
    刘洋说：「一天是我的员工，我一辈子都当你是。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玉儿说：「我明白了。这辈子无论你走到哪，我都跟着你打工。从明天开始我会回绝所有再送花给我的男人，让他们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因为他们想要的，我给不起。」
    刘洋苦苦一笑：「玉儿，你这算什么？威胁我！」
    玉儿说：「我不敢，也永远不会威胁您，我只是在说实话。我的第一次是您的，任何人都没资格拿去。您永远不拿走，我只好替您保管一辈子。」
    刘洋皱皱眉：「我说过跟我说话，不要带您这个字……」
    玉儿说：「心里尊重，随口说了出来，以后我会注意思的。」
    刘洋说：「尊重就听我一句话，好好谈谈恋爱找个好男人跟他过一辈子。你这样一个好女孩，这一辈子应该幸福的度过。」
    玉儿问：「刘总这样的男人算不算好男人？」
    刘洋说：「我当然不算。」
    玉儿问：「既然你这样的男 人都不算好男人，好男人还能上哪去找？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好男人了，所以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刘洋说：「我知道你口才好。不过你这样坚持，对你对我都不是件好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可以解开了。」
    玉儿说：「一件事情结成了心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刘总的心结，恐怕自己也解不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