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路航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徐瑾蓉，不发一言。
    “你用不着这样吧？”徐瑾蓉说了半晌见路航也没有反应，干脆闲聊起来，“不管怎么说，咱们同学一场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更何况你这次见教授，需要我帮忙，你确定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我？”
    路航给了徐瑾蓉一个眼神，眉头间却皱地更加厉害。
    齐浩天真的是和大学时候一样的不靠谱，说好的介绍知名教授，谁知道当天来的竟然是徐瑾蓉。
    徐瑾蓉似乎觉得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一样，说几句项目相关的事情就把话题往他俩曾经的回忆上面引，开始路航还会应付一下，然而次数多了，只剩下无尽的厌烦。
    路航这辈子除了舍不得和许佳柔分道扬镳之外，还真没有和别人藕断丝连过。
    尤其是徐瑾蓉！
    他很没有风度地忽略了徐瑾蓉，眼神四下围着店里扫了一圈，刚刚紧皱的眉头倏然展开了，连嘴角都微微扬起。
    可和许佳柔对视的瞬间，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她竟然慌忙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一样，路航还没有完全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咚咚”两声，徐瑾蓉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满地问道：“我刚刚说的，你有在听吗？”
    路航毫无诚意地道歉，“咱们还是聊项目比较合适。”
    徐瑾蓉却勾了勾唇角，单手撑在桌上，媚眼如丝，她纤长的手指绕着一绺头发，宛若一个少女，“怎么，怕我对你还有想法？”
    路航显然很烦躁，看到她和秦羽争论着什么还互相从碗里偷食物的时候，嘴角都紧紧地崩了起来。
    见路航一直心不在焉，徐瑾蓉手腕一番，状似无意地搭在了路航的手上：“这个店不是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吗？怎么不多吃一点？”
    路航挪开了瞪着许佳柔那边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拿开了手对徐瑾蓉挑眉道，“暂时还不饿。关于项目我想我们……”
    徐瑾蓉却摆了摆手，“吃饭的时候别讨论那些吧！”
    然而就在这时，离着他们桌子几张远的地方发出了闷闷的“嘭”的一声，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路航眼神扫到那边，便看到许佳柔正弓着身子，狠命地揉自己的膝盖位置，旁边一男一女围着她低头查看。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造成整个店面里太多的躁动，反而是在路航的心尖尖上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路航立刻起身，想去查看许佳柔的情况，却被徐瑾蓉按住了右手。
    路航锁上了眉头，“自重。”
    徐瑾蓉明显一愣，强装淡定，“你想不想看看许佳柔吃醋的样子？”
    路航不理她，长腿一迈便向许佳柔的方向而去。
    许佳柔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店每一张桌子都是实木的，又重又硬。加上许佳柔刚刚确实动气了，所以刚刚撞的一下其实还是非常疼的。
    “还能动吗？”路航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许佳柔猛地一抬头，然而她动作实在是太冒失了，以至于整个人的头都冲着桌子角撞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预期中的疼痛感并未来袭，反而是头顶上传来一阵温度，而发出了一声轻哼的——是路航。
    许佳柔直起身来，一看路航的手垫在桌角上，便知道刚刚他肯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脑袋不被撞个窟窿，才挡了一下的。
    她太愧疚了，想都没有想，下意识地就抓过了路航的手捧着翻来覆去地看。
    “你是不是傻呀？疼不疼？哎呀呀呀，这……这这这……都撞红了，哎呀哎呀！”
    “嘶——”路航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许佳柔比他还紧张的样子，眉头不知不觉松开，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喊疼。
    许佳柔的脸简直要皱成包子了，“这么疼的吗？妈耶别是撞到骨头了吧！你说这倒霉劲儿的，诶呦，秦羽，下午帮我请个假……”
    秦羽听到叫他名字，楞呼呼地问道，“至不至于啊，我看看！”
    路航瞬间便握住了许佳柔的小肉手，对她笑了笑道：“刚吓唬你的，哪儿那么娇贵的，没事儿。”
    秦羽盯着路航看了半晌，嗤道：“求关注呢这人？”
    许佳柔看了看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恋恋不舍地低声道：“没……没事就好。”
    言罢便要抽手，却被路航紧紧抓在手里。
    “您好，请问你们吃完了吗？”说话的是一个高中生，接着补充道：“不好意思，周围实在是没有位置了。”
    秦羽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赶忙收拾了他们的“战场”，把一堆餐具划拉一下放到餐具回收区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拥挤的餐厅里相互对视，许佳柔没由来的笑了起来，转头对秦羽和李丽娟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言罢便领着路航向徐瑾蓉她们那一桌走去。
    “又见面了，”徐瑾蓉也不起身，又摆出了女神的表情，疏离却礼貌道：“别客气，坐。”
    许佳柔挖苦道：“搞得你跟老板娘似的呢！”
    徐瑾蓉不置可否，眼神扫过许佳柔和路航牵在一起的手，故意拿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以为你毕业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合市这个伤心地了呢。”
    许佳柔也不坐，只是歪着头，疑惑道：“快别这么说，合市还真没到那个级别。”
    路航也不吱声，他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喜欢看许佳柔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似乎在欣赏一个特别有张力的喜剧一般。
    还真的是喜剧——“我向来没心没肺的，也没什么可以伤心的，倒是你，还会回合市确实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许佳柔继续说，眼神不经意间瞥向了他们的桌子，然而刚刚还是一触即发辩论感觉竟然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许佳柔两眼放光地控诉道：“你俩啥家庭啊，有矿啊？”
    徐瑾蓉眉毛一挑，看到自动撒开了爪子的许佳柔，默默坐在路航刚刚的位置上盯着眼前的饭时，她便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她就知道许佳柔见到这份卤肉饭就肯定走不动路了。
    他们来的比许佳柔要早，不过一直坐着没有点餐，反而是拿着各自的手机谈项目的细节，一直到了午餐时间。
    秦羽大声地喊许佳柔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专心的路航并没有在意。
    所以她故意撺掇路航点这个，目的就是为了让许佳柔尴尬。
    实际上路航最不喜欢的还真的就是这个——所谓“日月卤肉饭”实际上是护心肉和五花肉的双拼饭，旁边缀上些时蔬和土豆粒，看起来有点像太阳和月亮的样子，因此得名——路航不爱吃肥肉。
    其实他对瘦肉的感觉也很一般，因此这饭端上来以后，他基本上没有动，经历过上午和徐瑾蓉的打太极似的聊天让他也懒得再继续和徐瑾蓉交涉什么，因此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思考为什么许佳柔见到自己和徐瑾蓉在一起而没反应的死循环当中。
    徐瑾蓉也并未料到今天会再次见到许佳柔，可多年来的不甘心使她根本无法放下心中的不忿，所以才会非要和路航纠缠，没想到路航脾气倒是和大学时一模一样的又臭又硬。
    “你喜欢吃这个？”路航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没动过的“剩饭”，莫名其妙地觉得她可爱，好像又没出息又可爱，然而他却没有说。
    “能让我吃一小口吗？”许佳柔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路航，“这个饭好贵啊，上大学那会儿只有拿到奖学金的时候才舍得来点一份……”
    路航哭笑不得，他转身便要去已经没有多少人点单的吧台，可却被许佳柔抓住了手，她期期艾艾地请求道：“我尝尝就行，不用单点。”
    徐瑾蓉这下简直有点瞧不起许佳柔了，她皱着眉不敢置信地问“你竟然要吃……”
    “我不能吃吗？”许佳柔扭头看向路航，表情复杂地似笑非笑道：“我看我爸妈有时候就会互相吃对方的剩饭的呀？”
    徐瑾蓉简直惊呆了，她嫌弃地看了许佳柔好一会儿，冷笑一声，转身便出门扬长而去。
    路航从没见过许佳柔这样的战斗力，仿佛是个渣渣，可就是莫名其妙拿到了mvp。
    你说你气不气？
    然而漂亮的胜仗算是打完了，许佳柔却低着头，沉默不语。
    路航心中警铃大作，他赶忙蹲身，去查看许佳柔的情况，让她惊讶的是，许佳柔的眼圈竟然红了，她……这是被自己气哭了吗？
    路航瞬间就被愧疚感扑面而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捧起许佳柔的头，拇指不断地去擦许佳柔的眼角，边擦边说“对不起，佳柔，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许佳柔也没料到自己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其实也不过就是丢掉了面子而已，试问世间哪个女孩儿愿意当着情敌的面承认自己愿意吃人的剩饭呢？
    更何况，是在她不明白对方的心意前自降身价，这让她自己都觉得瞧不起自己。
    她心想，我何至于卑微成这样？我为什么要靠这种方式宣誓主权呢？路航这个人难道就不能属于我？她和他已经分手了，自己并没有低她一等啊？凭什么！
    许佳柔红着眼睛，恨恨的问路航，“凭什么？”
    路航感觉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似乎被许佳柔的神色砸了个稀碎，他想伸手把许佳柔抱进怀里，可他手刚伸出去，许佳柔便站了起来，越过他朝着门口走去。
    路航立刻追了上去，许佳柔脚步极快，路航长腿一迈，赫然已经到了许佳柔身前，险些被人撞了个满怀。
    “佳柔，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路航逆着光，站在许佳柔的身前，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额头上透明的汗珠却让她冷静了下来。
    “我……我可能快生理期了，情绪不是很好，你不必在意。”
    “不，是我想跟你解释，”路航强硬地打断了许佳柔的道歉，眼神坚定地道：“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许佳柔终于能看到路航的双眼，然而只一眼，她便闪开了眼神，“你和她怎么样，我不管，但是……”她望进了他的眼睛里，鼻子又酸了，“但是……咱俩……是领证了的！”
    路航竟然觉得蓦地心头大石落地，面上却没有表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终于许佳柔沉不住气了，她立马道：“今晚我六点下课，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等在这儿！”
    路航故意问道：“干嘛？”
    许佳柔吼道：“约会！”顾不上红地发光的脸颊，转身便跑过马路对面，向着总部的基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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