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弥——”斯——
“是我呢,贝瑟芬妮大人——”希弥斯缓缓地抽着剑,脸上甜笑着,双眼中却尽是狰狞,那积蓄了千万年的怒火,又岂是一剑便足以平息的!
“你知道吗?昨天我梦到哈迪斯大人了,他还是那么迷人,还是那么冷漠,那么骄傲——”双眼迷离,希弥斯呢喃着,手无意识地颤动着,那缓缓抽出的剑在她的手中贝瑟芬妮的身体里搅动着。
希弥斯的眼渐渐恢复成清明,血红在她的金色双眼中缓缓腾起,微微一笑,她霍地凑到了贝瑟芬妮的耳旁,狞笑道:“哈迪斯大人要我向你问好呢!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死了吗?贝瑟芬妮脑海中闪过这一个简单到直接的念头,这便是终点了吗?终于,可以结束了吗——只是,为什么,会感到这么平静?慢慢的闭上眼,意识渐渐流失,模糊中,她仿佛,又看见了他的身影,最后的念头,竟是如此诡异,下意识的,她却露出了微笑,双眼,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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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话卡在喉咙,我却只能睁着眼,我的手垂在两边,冥冥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束缚着我一般,我无法动弹,甚至连伸手都忘记,就这么呆呆的、呆呆的看着,看着那个女人的剑从裴姒梵的身体里拔出,然后狠狠刺入,而她的下一个动作竟是想要--横斩!
“扑!”剑入肉发出闷响,金色的剑握在我的掌中,割出血,顺着剑身滑下,滴落。光滑的剑身倒映着我的脸,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一双眼,阴沉得什么也看不见。
“是你!”金色头盔下传出沉闷的女声,闷哼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莫名的不满,却又强自克制着似的。
我没有分辨,没有去分辨,一种莫名的冷漠突然袭上我心头,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我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却偏偏感觉不到被操纵的痕迹,就仿佛这本就是我想要这么做似的,就仿佛,这才是我。
掌心仿佛被麻醉了一般,感觉不到痛,我轻轻喝道:“够了。”
“够了?”女人金色的眼厉色一闪,一股深沉的怨毒之色自眼中缓缓流淌而出,“这女人害我痛苦万年,怎么能够了?我不会让她死的,这只是开始而已,我要她尝尽我这万年来所饱受的痛苦而死!怎么?你又想要阻止我吗?”
“我不会让她死的。”我轻轻的,轻轻的这么说着,眼神中却是一片坚定,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却是素不相识的名字,如同上次一般,“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请先踏过我的尸体吧——希弥斯。”
“别自以为是的喊我的名字啊!凡人!”眼中金芒陡地大盛,希弥斯的剑反向拔出,在我掌心处带出一道深深的伤痕,她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我的眼前。
心中一凛,不退反进,伸手接住往前倒下的裴姒梵,往前掠出,指尖上银芒骤闪,尖锐的三棱锥在生成的瞬间同时往后掷出,我听见“铿”的一声轻响。
不敢停留,再往前连奔出三十步后,我这才回过身来,却惊讶地看着身后女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迷茫,不停地缓缓摇着头,头盔下那明亮的眼瞳满是不信,她咬着唇,泪水却已经滑落。而我随手掷出的那一柄“月刃”却正插在她的肩头,仔细看去,那里,盔甲的分明早已有一道裂痕!
我的心猛地一震,眼前一堆莫名画面骤然闪过,疯狂的气息堆积得让我差点崩溃,但是我的眼却仍是冷冷的,一动不动,如同我指尖那骤然闪现的第二枚“月刃”,银芒闪烁。
“你不是——”希弥斯却已经举起了剑,满眼泪痕,我分不清她眼中的神色,那是痛苦失望无助不信甚至是绝望,“你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看向了我怀中的裴姒梵,她的眼中却突然充满了怨毒,“是了,我知道了,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找来你的吗!我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是她告诉你的!一定是她告诉你的!!”
仿佛和局外人似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希弥斯一连串的自说自话,但是我的身体却仿佛失去了神经反射的能力似的,只是冷冷的淡淡的看着,没有丝毫异样的反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希弥斯更怒,她眼中的金色慢慢亮起,那刺眼的光芒竟仿佛太阳一般耀眼,她的声音却冷得仿如九幽阴火:“卑微的凡人啊!你竟然敢欺骗我呵!做好准备承受神灵的怒火!和你怀中的女人一起到地狱反省去吧!”
金芒暴涨,女人高高地举起剑,对峙的空间中那渐渐浮动的金色光球汇聚在希弥斯的身旁,无法靠近,我甚至连移动脚步都办不到。就在我要移动的上一个瞬间,灼热的烧痛将我禁锢原地,漂浮的光球从虚无中缓缓现行,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金光耀眼!
看着自己的手,手臂上一道清晰的灼痕还隐隐的可以看见红色的莫名翻滚着,心中一阵恶心,左手银芒闪动,银色的光芒带来清凉的触感,红色被瞬间淹没。这动作,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迷惑着,却没有时间思考,我已抬起头,金色的剑已看不见形状,只看得见希弥斯的手,仿佛举着一个太阳一般耀眼,刺眼的光芒下,我的视野里几乎苍白一片,便连希弥斯的容颜都已看不清楚,但是,她嘴角那一抹绝望的笑,却突然分外清晰起来!
竟仿佛,似曾相识,就连这一幕,我都仿佛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下意识的,下一刻,我吟唱着冗长的莫名祷语,银色的光芒在我的掌心涌动。
眼中莫名地腾起一片温柔,不知对谁。
我听见我温柔地唤着谁的名字,不知是谁。
双眼所见,却终究归于黑暗,只有那一点骤然亮起的明火,看得分明!赫然正是——
“银月。”
是谁在耳旁轻柔呼唤?我听不见,我的手触上弦。
是谁那一双银魅双瞳?盛满哀伤,我看不清,耳边却已响起精灵的低吟。
是谁扶起我的手?冰冷若斯,却如此熟悉,仿佛早已遗忘的旋律,我想不到,泪水却已滑过脸颊。
指尖拉响弓弦。
仿佛跨越了千年。
我霍地看清了女孩头盔下的泪颜,竟是绝望?!——
“大人!”
“滚开!”
“如果您一定要过去的话,就请先踩过我的尸体吧!”
“希弥斯,退下吧——”
“那就请您不要去!”
“女人!你竟敢威胁我!”
“大人!”
“好吧,我明白了——”
“那就——”——
“死吧——”我听见这般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那竟是,我的叹息?!!
手指猛地松开弓弦!银箭撕裂开黑暗,苍白的黑暗视野内,我霍地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得见那一点素白在黑暗中越变越大,仿佛我黑白分明的瞳孔,骤然紧缩!
听不见破空声,什么也听不见的世界里寂静若死,这片死寂的世界中只有那一点白,苍白得连这般幽深的黑暗也无法掩盖!恍惚间,我竟仿佛听见了黑暗被撕裂的声响,心骤紧,眼,却更冷。
苍白的黑暗里只有那一抹银发出了尖锐的清啸瞬间吞没了面前的所有影像,也吞噬了我仅存的所有力量,那是绝响了万年的银月怒吼!
一片死寂之中,我仿佛听到了谁的叹息,那一片苍白下,我竟似乎看见了希弥斯的微笑?!只是,那巨大的银白冲击过后,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怔怔地发着呆,时间的流逝似乎遗忘了我的世界,那一刹那,竟仿佛千年。那种冷漠的感觉霍地褪去,竟仿佛鬼魅般来去无踪,看着希弥斯消失的地方微微发怔。就仿佛结界消失后,一切了无痕迹,只有我怀中的裴姒梵,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嘴角却残留着不可思议的微笑。
我突然心中莫名一痛,无论是希弥斯还是裴姒梵又或者雅典娜、赫尔墨斯甚至拉科奇,即便拥有着相似的能力身份,赫尔墨斯说了,我们是同类。但是我却无法理解他们,就仿佛我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人一般。
我突然想笑,却笑不出来了,胸口传来的剧痛仿佛迟到了一般突然泛起,低下头,胸前的衣衫缓缓裂开一道斜痕,胸膛上一道殷红的血痕,正往外淌着血。而我怀中的裴姒梵那虽然有我的保护,但是之前残留在她身上的那一个个伤口却是触目惊心得令我悚然!
看着她那渐渐往外渗出的血,听着裴姒梵微弱的呼吸,心中大震,我再顾不得去想希弥斯是否已经就此死去,随手脱下外衫将她盖住,随之将她拦腰抱起,辨明方向,往学校方向狂奔而去。如果说我认识的人中还有人能够救得了裴姒梵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雅典娜!
“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狂奔着,迎面扑来的风割得我的脸一阵阵生疼,那冰冷的刺骨感觉滑落的,是谁的泪——
耀眼的黑暗中是一片苍白,希弥斯什么也看不见,当那少年掌中亮起银色的时候她便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流下泪滴是什么时候了。
少年掌中的银月腾起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沉了下去,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是不会用到银月来面对自己这一招的,这本就是那位大人的招式,如果是他的话,随手便可以破去自己的这记攻击,更不需动用银月这等神兵。
希弥斯的心沉了下去,她的招式却无法停留,从他传授给她的时候起她便知晓,这本是没有退路的招数。死,或者生,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当那一道银箭射向她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第二次想到了死,这是至哈迪斯大人那一战之后的第一次。那纯正浓厚的月神气息,远远超出了她之前所预见,她从不曾想过一介凡人竟会如此,那竟仿佛是阿耳忒弥斯大人亲至!
重伤未愈的希弥斯根本不可能再接下这全力一箭,更何况她所使的本就是两败俱伤的招式!
希弥斯凄然一笑,双眼中陡然腾起的却尽是狰狞,仿如绝望——如果非死不可的话,那至少我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啊,贝瑟芬妮!!
希弥斯怒吼着,却被风掩盖,无声的风淹没了她的喉,她眼中的一切骤然模糊起来,那一道银白的夺命箭却没有丝毫停留,只是,这瞬间,却竟是久远得仿佛停滞!
只是,沉寂,终只是片刻,她的双手,终于,斩下!金色的银色的光,在空中飞速接近着,在即将相交的刹那下那骤然爆闪的亮光,竟是直刺得她下意识地竟想闭上双眼。
双眼微眨,下一个瞬间却陡然睁到极致,那屹立在耀眼的亮光之下的模糊身影,那一双深邃的漆黑双眼,那淡淡的冷漠微笑,竟仿佛如千万年前诀别时,一般无二!
希弥斯的呼吸骤然停滞,所有的思绪几乎同时全部停滞,无法言语的是她同时模糊的意识和泪水。
那一道夺命的银白却无力地躺在他的掌中,黑色吞噬着它的光亮,金色的剑芒无声地呼啸着死神的诏书,他却连一眼都不曾瞥过,轻轻的,就这么纳在掌中,无声无息,就仿佛那不过是孩童的嬉闹。他只是转过头,只是那么淡淡地微笑着,那么温柔地看着她,这早已让她等待了千万年的一幕,此刻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铿当!”眼眶上无力承载的泪水终于滑落,剑落地,空无的死寂中连空气都停止了波动,他却仿佛听到了声响,转身,微笑,眼底晦涩温柔,一如千万年前一般,冷漠得让她甘愿为之沉沦永世,不愿挣扎。
是虚幻吗?如果是梦幻的话,为什么他英俊的容颜却是这般清晰?清晰得仿佛连他嘴角的冷漠都如此深刻?是梦幻吧?即便如此,即便真的是梦幻,那,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请恕我逾越了——
如果只是梦的话,就算只是梦的话,这一刻,您肯来见我就好了——就这一刻,让我,拥抱您吧,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我会跟您一起走,前面是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让我——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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