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难操纵的便是感情,便连大贤者普罗米修斯那般大智慧的圣人都无法例外,何况你我——”黑衣男子的叹息回荡在虚无之间,没有人听见,望着小楼内的那一对相拥入睡的男女,眼瞳中闪烁着莫名的颜色,一种诡异的念头突然冒上他的心间,如果里面的女人换成是她的话,不知道他是否还能保持这般冷静?
严格来说,塔那托斯并没有败,即便是在那双重陷阱下面对大贤者的神剑他也不会败得这么狼狈。普罗米修斯的出现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仔细想想他也就不意外了。既然潘多拉出现在这里,当年与她一起失踪的普罗米修斯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奇怪?
塔那托斯怕的不是那一剑,更不是普罗米修斯,他怕的是那突然出现的怒气,那位女神的怒气,一瞬间便已经冲上天际,往这边狂涌过来#湖那托斯虽然自认很强,但他还没有对上盛怒下的那位女神的勇气。而且,他也在隐隐期待着如果能借那位女神之手而做出些什么。
所以他借着那一剑趁机退去,在那位女神的盛怒之下,其他所有都必须退却,而他的本意只不过是想探查潘希儿的身份而已,既然已经清楚了更没有留下的必要。倒是意外之外的,竟然会得到了王的信息,那守护之阵绝不是潘多拉所能使用的技巧,而那推动阵法的纯正黑暗神力更是她不可能拥有的,难道王真的已经复活了吗?那么,希弥斯难道是——
身后缀着的气息已经跟了很久,而这里正是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这是解决事情的好地方。塔那托斯突然停下了脚步,果不其然,身后那缀着的气息也跟着停了下来。
阴影里,黑色光辉微闪,黑暗神力已暗暗调动流转,身后传来的是陌生而强大的气息,隐隐的,塔那托斯却更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那就仿佛是——
“嗖!”破空而至的声响却远没有那黑色光华的快捷,在那声音响起之前,黑色羽箭却已经掠过了塔那托斯的耳际!当然那原本是冲着他的脑袋去的!
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作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塔那托斯却没有丝毫开心的笑意,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就在片刻之间他离死亡是多么的接近!并不仅是那快得离谱的箭,还有那箭上附着凝聚令他惊愕的黑暗神力,在那羽箭过他脸庞时,那种恶臭的腐蚀气味让他忍不住一阵心寒战栗!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最近连续N起的神族被袭事件却让他本能地做出了猜测,却直指真实!
和袭击阿瑞斯、阿波罗他们的那些怪物是一伙的吗?#翰间心念百转,那接连而来的破空之黑羽却不准备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那凌厉的箭风便已扫得他生疼,塔那托斯更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接!
面上黑气一闪,早已戒备在弦的黑暗神力第一时间内化成战铠,手臂上的黑色臂铠更是直覆盖至手掌,连他的手指一并掩盖,指背上同时弹出锋利锐刃,尚未回头,塔那托斯的脸上竟已是一片郑重,尽施全力!
“铿!!”只不过是和离弦的羽箭相交,那巨大的反震力竟震得手臂发麻,塔那托斯的头皮也开始发麻起来,这还怎么打?从开战到现在,即便在他神力铠化之后,仍被身后那一支接一支的羽箭逼得上蹿下跳左闪右避的,甚至连转身都做不到!
这是怎样可怖的一个敌人啊?便是对阵阿波罗,塔那托斯相信自己也绝对不会这般狼狈。即便同样无情,这般刁钻狠辣无处不攻仿佛毒蛇一样的攻击方式却不是阿波罗使得出来的!
不是阿波罗的话,难道是她?#湖那托斯一边狼狈地躲闪着,心中却陡地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三界中能用弓箭将他塔那托斯逼到这一步的除了阿波罗之外就只有——
“阿耳忒弥斯?!!”塔那托斯突然的惊呼,是疑惑,是猜测,更是试探!耳旁呼啸猛然炸响,塔那托斯心魂俱寒,拳掌上黑色气团骤然闪现,不管不顾地往后狂挥而出,另一只手却同时砸向地板,轰起漫天烟尘!
隐身于黑影中的淡薄人影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缓缓举起的白皙掌中那一柄漆黑如墨的弓竟已是弦成满月!而弦上竟是十箭?!
一弓十箭?!
没有人惊叹,没有人夸赞,离弦利箭早已没入黑暗直插向烟尘中那巨大身影!耳旁却突然响起一声冷笑,箭上弦,那一双漆黑掌套却已捏住箭尖,那一双金色双眼已在眼前!
塔那托斯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准备,对于面前的这个对手,他更不认为自己有怜香惜玉的资格,狼狈地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旋即补上三个幻影,这才骗得了这么一个近身攻击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会有怜香惜玉的念头?!
冷笑声下,是那饱含他怒气神力的一记重踢直踢向黑影小腹,紧跟着便是一记重拳直击向对方头颅!那尖啸的黑暗神力竟连拳套四周的空气都一并撕裂!
形势大好之时,塔那托斯却突然感觉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一直到他的拳触碰到对方的连衣帽时,他终于发现,在那人身前竟有一透明薄盾挡在他的身前!即便只能挡他一瞬,便已够了!
墨弓上光华闪烁,塔那托斯所捏住的箭尖刹那间便已是灼热难当,那并不是人间的火焰,那箭上蹿起的却是连灵魂都会灼烧殆尽的地狱业火,便是冥王,也不敢直撩其锋,更何况塔那托斯!
一步错开身子,那地狱火箭紧贴着他的胸前穿过,尚来不及震怒的塔那托斯抬眼,看见的却是被拳风所带起的连衣帽下女孩苍白的脸容,他霍地震愕当场,即便他早已深知自己身处生死之战中!
“海卡蒂?!!”塔那托斯失声惊呼,那是极度的震惊,直到那燃烧着黑紫色焰火的利箭重新拉开两者的距离之时,他才发现,对面的身影根本不是阿耳忒弥斯的分身海卡蒂,只不过是那纵横错布的黑色链痕在粗看下令他产生了错觉,但是那人,却分分明明便是早已失踪了的阿耳忒弥斯本尊!!
“阿耳忒弥斯!你为什么攻击我?!”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塔那托斯却是大声怒吼,一脸愤怒,这个愚蠢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他们俩人的战斗足以提早引发神山冥域的大战吗?!还有,她脸上那些锁链一样的黑纹又是怎么回事?
失踪许久的阿耳忒弥斯却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她手中的墨弓却已经发出怒嚎,漆黑的羽箭在月光下莹洁呼啸#湖那托斯怎么也想不明白失踪许久的阿耳忒弥斯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进攻?但是阿耳忒弥斯身上那显著的变化却一点不漏地落在他的眼内,塔那托斯越打越是心惊。
不是因为阿耳忒弥斯那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那力量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银月之力,那般深沉的黑暗死亡之力,却更像是冥域的力量#旱白一点,那更像是属于冥王哈迪斯大人的力量!
沉默的攻击对比着塔那托斯的怒喝,显得他更加的狼狈,银色的月光下,那缓缓移动着的单薄身影却仿似蒙上了一层黑纱,看不清她的眼。塔那托斯咬紧了牙,猛地双拳互击,墨黑气息互贯双臂交叉出一面高出塔那托斯本身的十字四面枪,往前投出#湖那托斯同时往前扑上,拳套上却已经燃起黑色的火焰!
女孩的双眼却仍然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情感流淌,墨羽在她的指尖凝结,只一瞬已变成剑刃般宽厚,女孩的眼却没有离开过那直扑而来的巨大枪影!
塔那托斯心中发寒,难道她真的疯了?竟然要硬拼?!下一刻,女孩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塔那托斯的视野之内,而那呼啸而过的巨十字枪只滑过残影破碎在虚空之中!心中警兆突现,塔那托斯猛地停下脚步,脑后风声骤响,来不及多想,塔那托斯猛地往前扑倒,那掠过头顶的黑羽带起一阵阵生疼!顾不上狼狈不狼狈,暗自准备已久的黑暗迷雾直接往后扔出,双手拳套向虚空处接连挥出数拳,塔那托斯往前急蹿,匆忙地消失在阴影中,狼狈逃蹿!心中实在是窝囊到了极点!
而同样有这种感觉的却不止是塔那托斯一人,本是着急地追赶着她而来的修同样是臭着一张脸。虽然早已想到这一次两人之间必然会有争执,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之间便变成这般犹如陌路一般?万年的恩爱缠绵也无法比得上那个男人的一言片语吗?
“你是否不甘?”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一惊,旋即安静下来,他笑,苦笑,一万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这般分开,而这一次,将他推开的,却是她。
“我不甘!我当然不甘!若不是你出现,我们又怎么会重新陷入这纷争之中?”修瞪大了眼,毫不示弱地瞪着身旁出现的黑衣男子,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容,却终于忍不住微微苦笑,“当年你既然将她送到我的身边将我带出乱局,为什么今日又用她将我引进纷乱之中?”
黑衣男子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修一眼,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当年我忌你智慧,我要上神山,你既在那里我当然要将你引开,离开了你,他们不过是一群莽夫,便是单人只剑,我又有何惧?”
“哼!奥林匹斯以智慧为名的可不是我一人而已!”修冷哼一声,反驳道。黑衣男子却不以为意地淡淡答道:“但对我有威胁的却只有你一人而已。”
修待要反驳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生生压下,沉声道:“好,就当作如此好了,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再一次踏上大地,你为什么又要将我引入尘世?你既忌我,为什么又要逼我出来?”
黑衣男子扫了修一眼,霍地微微一笑,眼中却满是戏虐:“我不是逼你,但我需要她!”
“就这么简单?!”修大声质问,热血却猛地上涌,激得他的脸一片通红。
“就这么简单。”黑衣男子冷冷的声音打碎了修的矜持,修掌中空气仿佛渐渐燃烧起来一般,他低低地呢喃着:“就为了这么一个自私无耻的理由,你就可以这么随意地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你就这么自然地命令我的妻子去勾引另一个男人?!!嗯?哈迪斯!!”
“她本来就是我的人。”被称为哈迪斯的黑衣男子冷冷地回答着,却没有否认对方的称呼,漆黑的双瞳里映着那可怜男子的身影,仿佛讥诮,“难道你忘记了吗?大贤者普罗米修斯。”
“我原以为我可以忘得了的——”被喝破了名字的普罗米修斯面色一紧,微闭的双眼仿佛是怕对方看见了自己眼中的痛苦,沉默良久,他才终于轻轻叹息,只是这叹息,却是沉重仿佛背负千斤!
黑衣男子沉默,也许,是基于那一份隐隐相似的痛苦深情,他突然打消了来意,原本他只是准备将这个可能碍事的家伙赶出局外的。
“你是来赶我出局的吗?”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黑衣男子的沉默,他漆黑的双瞳中有掩不住的惊讶,微微挑动的眉毛却仿佛突然明了了似的,缓缓舒展开来。
黑衣男子也不骗他,淡淡答道:“本来是。”
“呵呵,本来是?那么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普罗米修斯看着昔日的冥域之主,眼瞳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即便对方刚刚表明了原本是要来他的目的,潇洒从容一如过往!
眼神一冷,黑衣男子沉声道:“难道你很想死吗?”
“也许吧——”普罗米修斯苦涩一笑,眼神却飘过黑衣男子的肩,落向遥远的地方,仿佛还看得见,小楼前那一个苍白微笑着的女孩,“也许,我真的是活得太久了,也太累了,能得冥王陛下亲手送我一程,这是我的荣幸呢——”
黑衣男子冷冷地看了普罗米修斯一眼,沉默良久,转身缓缓步入黑暗之中,沉闷的声音远远传来,竟仿佛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原来你对她的爱也只不过如此而已!想死的话滚远一点,不要污了我的眼!”
普罗米修斯怔怔地站在原地,霍地一声苦笑,原来,竟连万年前的敌人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