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排练一切如常,仿佛这些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而唯一一个凭空多出来的慧觉,因为自身对魔的抗性最强被魔的更强意念控制遭到自身意念反噬,非但想不起原先的事情,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凭空抽走了,对周围一切都懵懵懂懂,仿佛一切似是而非。等聂枫他们的排练结束后,慧觉还是呆呆站在原地。
“好啦,都结束了。等决赛时候再来捧场啊?”聂枫脸上现出明晃晃的笑容,排排他的肩说道。
慧觉茫茫然点头,随着聂枫离开,一直跟着他走到他的寝室楼前。
“你也住这儿?我过去好象没见过你么。”聂枫转过脸问。
慧觉连忙摇头,说:“我走了。”
“好!回头见!”聂枫和吴言一起上楼去了,吴言的眼中泛起隐隐的疑惑,心中想着为什么觉得刚才这个男生如此面善?
慧觉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转身离去,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走到操场的看台上。
夜已深了,操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身材略胖又极爱美的女生,在幽暗无灯的操场上趁着月色和远处宿舍楼的光慢慢跑着。到最后,连这几个女孩子也离开跑道,整个操场就只剩慧觉一人了。
慧觉抬头看星星,天上只有最亮的几颗星斗可以被肉眼瞧见,他自言自语道:“星星真这么少么?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满天星辰呢……”
一阵夜风吹来,携来一股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周围青草的味道,慧觉却感受不到其中意趣。他自是忘了师父曾对他说过:你是天赋佛心,生而六根清净。如今他虽然误堕尘寰忘却本由,本性却依旧护持着他不受六尘牵制,因此方才虽有香气,鼻根却无贪香之欲。
“不,星星其实很多,只是你看星星的地方不对。”慧觉的身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个头上束着汗带的女孩子,正笑着问他:“就要熄灯了,一会儿该被阿姨关在门外了。”
慧觉摇摇头,“谢谢你,我今晚打算坐在这里。”
那女孩子关切说道:“其实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必不睡觉是不是?人呢,常常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样做其实最蠢了是不是?”
慧觉笑笑:“其实我是没地方去。我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他心地清明坦荡,但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因此全无掩饰说了出来。
那女孩子嘴唇微微嘟了起来,在月色下将慧觉细细打量了一番:“你看起来,不像是精神失常的样子啊。是不是什么事想不开?如果你真的不那么开心,这样,我陪你吧。”
“你不回寝室去么?”
“没关系,你不是也没回么?”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好啦,咱们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女孩问完了见慧觉半晌没有回答,说道:“既然你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咱们是萍水相逢,随便说说吧。不过我可是要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我姓季,季风吟,一阵风的风,吟唱的吟。”说到这里她稍稍停了停,秀目轻眨,扁了扁嘴:“不夸我名字好听么?”
慧觉笑笑:“啊?好听。”其实一个名字的好与坏,慧觉可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季风吟这才满意,双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天空,边看边说:“星星真的很少啊,为什么现在的夜空都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将来有机会,你可以去我的家乡,那里星罗密布,像细沙一样,撒满天空,美得让人宁可不睡觉,一整夜一整夜就这样看着……你知道么,还有人为我摘过星星呢!”
“星星能摘?”
“可不是。”季风吟仰着的脸上泛起光彩,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有机会的话,可以给你看。”
慧觉不是聂枫,所以不会嘲弄别人,也不在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也抬起头看星星,此刻远处宿舍楼的灯光已经熄灭,点点微星、溶溶淡月是唯一的光源。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吹牛呢?我对很多人说过,但你是唯一一个不笑我的人。”季风吟似乎有些感激地看着慧觉,“其实星星,和想象中,并不一样。挂在天上时,闪闪亮亮,握在手中时,却冰冰凉凉。想象和现实,永远相差太远。”季风吟似乎一时间生出许多感慨,也不论慧觉是不是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虽然说你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过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不必问前因,你放心,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我相信,只是究竟要多久,我不知道,唉,你觉得累么?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累了,如果不是因为那是自己心里的那份执念,我一定不能坚持去等待自己想要的……”季风吟情绪起起伏伏,而慧觉却完全无法理解何以这个女孩情绪何以变化如此之快,只是任凭她一个人说了许久,直到说得累了,又直到她倚在他肩上睡着了。慧觉小心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季风吟在睡梦中一边念着葡萄葡萄,一边流眼泪。
慧觉不明白何以有人睡梦中也会哭泣?但这疑惑于他不过是催眠序曲,他就这样抱着季风吟,自己也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慧觉睁开眼,一夜的冷露却并没有令他觉得冷,只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再一细想,原来昨天晚上那个季风吟已经自己先走了,而他又成了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又该去哪里了。
“快看,前面那个男生好帅啊。”两个嘻哈打扮的女生对着迎面走来自有一身仙风道骨面貌清秀的小和尚慧觉惊艳无比。
“所以说嘛,咱们学校真的是帅哥一抓一把,走,看姐姐我的。”其中一个娃娃脸女生朝另一个眨了眨眼睛,说着义无返顾朝慧觉走去。
“嗨!很有型哦!认识一下!”她倒是很直接,却把慧觉给弄懵了,他虽然是个生长在高科技时代的和尚,但在寺院里严格的作息制度和种种清规戒律更关键是他本身的个性的相互作用下,根本听不懂什么叫有型。
那女孩子见他没答话,只当他是装酷,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拉过他的手就写了个电话号码上去,写完抛了个媚眼,朝跟来的同伴打了个响指,脚下仿佛踩着乐点似的扬长而去。
慧觉看着手上莫名其妙就留下了一个手机号,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这是聂榛此夜第三次从梦中惊醒,三次都是同样的场景:阿房宫被烧为灰烬,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做这个梦,第三次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等天亮,等着等着,她看见林舞心从床上起来,一个人站在窗边,仿佛是在祈祷着什么,许久才又回到床上,翻来覆去转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呼吸也匀净了,显然睡着了。而聂榛被她这么一折腾,更是睡意全无,她觉得最近的身体似乎处于亚健康状态,总是觉得很累,但事实上除了排练也没做什么事儿。
她一直等到天亮,看表,才五点多,实在躺不住了,就先去洗漱了,一切都弄完才刚刚六点,她轻轻关上寝室门,拿着晨锻卡去操场上跑步了。早晨的空气很清新,混杂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她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双臂,在操场上跑开了。平日里她都是急急跑半圈敲个章完事的,但今天早得连敲章的老师还没来呢。放眼望去,操场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跑步。
跑到看台的时候,她看到看台上坐着的正是昨天那个说记不清自己是谁的人,她暗自好笑:也真滑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呢,比我起来得还早。不对,该不是他根本没睡在这里坐了一夜吧?”聂榛边跑边揣测,跑到接近看台的地方,停下来细看,果然,他正在睡觉!
聂榛这下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边跑边想:什么事值得觉都不睡在外面过一夜?还好现在天已经热了,蚊子倒还不多,否则有他受的了。
聂榛慢跑了一圈,再到看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不知为何,聂榛心里却希望再遇到他,似乎是不放心,又似乎是别的。聂榛自己都奇怪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咦?聂榛,你怎么这么早?”聂枫从她身后追上来。
“我还没问你呢,你应该也不是这么勤劳的人吧?”聂榛笑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早上做恶梦做醒了,就索性起来了。”聂枫说罢有些不好意思。
“哦?你梦到什么?”
“我不想提了,场面比较血腥。”聂榛看见聂枫的神色有片刻的厌恶。
“哦……”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觉得这个梦挺恐怖的。”聂枫见聂榛不再说话,生怕她生气,立即补充道。
聂榛回眸一笑:“我知道。”
聂枫觉得自己陡然心跳加速,所谓砰然心动,应该就是这个感觉吧?立即调整呼吸不再看她。他不愿去想自己和聂榛之间会否能向前发展,一切要等艺术节比赛结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