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拘留所出来，妈妈的脸色非常不好，她一直不说话闷闷地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白玲的话深深刺激了她。
    “妈，这个白玲非常可恶，单凭一个没有左脚小趾的特征说明不了什么。她涉及好几起案件，如果属实，我看她可得在里面坐几年了。”
    “小艾，我看她很可能就是。你不觉得她和楚云有些像吗？虽然她们是异卵双胞，不像单卵双胞相像的机率大，可是她们确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我回忆起曾经在白玲给我泡茶的时候有过这个念头，模糊地觉得两个人有一比。现在想起来，长相也有些像，是不是两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身上的气质相差得太大。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从私心上说，我可不是一般地讨厌这个白玲。
    “妈，你越觉得像就越像，我看你还是不要抱太多的希望，真要不是，你会更伤心。”
    “其实她刚才说的话，虽然狠毒偏激，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怎么也接受不了被父母抛弃的事实，唉，都怪我啊！”
    我马上安慰她说：“妈，在你们那个年代，这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您不要太自责了。那时您一定非常痛苦吧。”
    “咳！又企是一个苦字了得。”妈妈轻叹着说。
    “妈，我带你去看看舅舅吧。”
    “好。”
    妈妈和舅舅的见面很平淡，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到现在才相认。倒是妈妈见到了父母的遗物，以及还仍然保留的一些她小时候的相片和使用过的东西，让她惊喜不已，感慨万分，由衷地感谢起舅舅来。两个人的关系由此近免了很多。
    晚上，我请他们在外面一起吃饭，两个人一直聊着过去的事情。最后舅舅告诉妈妈，以后来北京，就到这里来住，这房子是爸爸留下来的，就是他们兄妹俩个的家。妈妈点头答应了，嘱咐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舅舅。
    送舅舅回家，意外地碰上了住在他对门的谢明。谢明高兴地见过我妈，然后留我一步小声问我：“好姐姐，我有件事求你，你能不能帮都无所谓。”
    我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地说：“说吧，什么事儿？”
    “我们这学期要自己找单位实习，我想看看你们公司有没有可能接收我这个免费小工。”
    “没问题，来吧，我们正缺人手呢。你做好吃苦的准备。”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对弟弟最好！”
    我和妈妈回我的家的时候，老爸张明昌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是我在妈妈的授意下事先打电话告诉他，让他过来有重要事情商量的。
    当妈妈把楚云和白玲的情况告诉他的时候，老爸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叶子，没想到，你怀的竟然是个双胞胎！你当年为了我，可吃了大苦了。”
    “唉，这都是命啊！当年我太幼稚了，以为这事能瞒过去，可没想到是双胞胎，要不是因为显怀太早，胡立中的父亲起了怀疑，他唆使胡立中盘问我，我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就坦白了……唉！”
    “你瞒的我好苦啊！这些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怀了孕，我会陪着你在一起的。”
    妈妈抹着眼泪委屈地说：“当时如果我不同意把孩子给人，他们威胁我要把事情捅出去，你要是有作风问题，你肯定就上不了大学了。”
    “你为了我，舍弃了那么多，这让我一辈子心里都不安啊。”老爸羞愧地说：“都怪我啊！我做的事情，却让你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后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你不要自责了，也没什么，如果不是你们当年帮助我，同意收养了小艾，她今天也不会这么有出息！我们母女也不一定能团圆！你已经帮我分担了。”
    我这时把话引入正题说：“老爸，我妈妈的意思是，明天她就要回山西去了。能不能在明天上午一起去做个DNA检查，我已经通知姐姐了，白玲那边由她负责。”
    “好，没问题，我上午过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
    妈妈还不无担心地说：“明昌，那素琴的工作，你要做好，别让她有什么误会。”
    “你放心，她的工作我早已经做好了，我和你有孩子的事都已经告诉她了，她只是不知道是个双胞胎。我今晚回去就跟她说。”
    我想起亲眼所见那天晚上，因为老爸知道了自己曾经有个女儿的消息，对老妈那像要杀人的眼神，后来要不是我在中间调停，两个人还在为这件事冷战。不知道这次老爸回去告诉老妈她害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对双胞胎的话，老妈的罪过增加了一倍，老爸还会不会和她吵架！我不禁暗暗为老妈祈祷。
    刚送走张明昌，丽丽回来了。她没有说话，走进了里屋。我一看情绪就不对劲，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我跟着走进里屋：“丽丽，你回来了也不叫姐姐，怎么了？”
    丽丽趴在床上，轻声抽泣着。
    “是不是王兵欺负你了？我找他算帐！”我拿出手机准备给王兵打电话。
    丽丽赶忙抬头阻止我：“姐，不干他的事儿，你别给他打。”
    我坐下来拍拍她的屁股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她侧头问我：“姐，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我两眼一瞪：“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瞎说什么！年纪轻轻，什么死呀死的！你的歌唱事业还才要开始，唱片公司不是已经跟你签约了吗？你好好准备出唱片吧！”
    “姐，我真的不想死，我舍不得王兵，舍不得你和妈妈，我舍不得我的唱歌事业。”
    “丽丽，是不是今天你去例行检查，发生什么问题了？”
    丽丽不说话了，我继续追问：“是不是检查指标呈阳性了？”
    丽丽把头埋进手臂里说：“是。”
    我呆立床头，半天才说：“丽丽你不要悲观，有姐姐在呢。医生不是说过，医院现在给你做的是PCR检测基因，灵敏度非常高，如果十万到一百万个细胞中有一个致病基因阳性的细胞时，检测就可以呈阳性结果。而骨髓细胞中白血病细胞小于百分之五，就属于白血病完全缓解，是正常的情况了。你现在不是一直坚持吃药吗？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
    听到外面门响，是妈妈送老爸回来了。丽丽赶忙坐起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小声说：“姐姐，不要告诉妈妈，她知道了又该着急了。”
    第二天上午，陪妈妈去医院做DNA测试，我让丽丽也跟着来了。在医院走廊我们见到了白玲。此刻的白玲卷曲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没有任何化妆，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反而显得清雅淡然。
    老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的惊喜似乎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妈妈的表情则带着柔和的微笑，脸上泛着母爱的光辉。
    见状白玲冷哼一声，根本不与理睬。反而把脸转向我，带着一种挑衅的目光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对于我的调查基本结束，因为缺少证据，我很快就会被释放了，你要好自为之了，我一旦出去，你就多烧香拜佛，自求多福吧。”
    我笑了一下，说：“自求多福的应该是你！不过我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白玲以为我是在讽刺她，“哼”了一声说：“告诉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做什么DNA测试？那两个老家伙是什么人？”
    我没好气地说：“老家伙？拜托你口气尊敬点儿，这两位可能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否则谁会那么无聊做这样的事！好玩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见过了，是我的母亲，叫叶子玫；这位是我的养父，叫张明昌；这位是我的妹妹叫林丽丽。”
    白玲走到妈妈和张明昌面前，上下打量着说：“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是你们的女儿？如果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早干什么来的？如果在我18岁以前你们来认我，我会感激你们，因为我渴望有人能帮助我，给我关怀！可是我现在已经打下了自己的江山，我有我自己生存的空间，我不需要什么人来假惺惺地做我的父母！我声明，我不做这个DNA检测。”
    旁边的警察严厉地喝斥道：“白玲，你老实点！”
    白玲满不在乎地冷笑说：“我现在并不是关押的犯人，我有公民自身应有的权利，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我做！”
    我气愤地说：“白玲，你不要太猖狂了。告诉你，我的妈妈，当年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个的话，你还有可能会找到与你同时来到这个世界的双胞胎姐妹。告诉你，那个人现在已经有了下落！你认不认自然是你说了算，别人强迫不了你！”
    白玲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不会是你吧？”
    “好奇了吧？做了DNA测试我就告诉你。”
    张明昌走到她身边说：“白玲，你说的很对，你现在已经从苦难中走出来了，你是个非常坚强的孩子。我们当年对自己的孩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可以弥补错误的机会，我们死也不能瞑目。希望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妈妈也流着眼泪说：“孩子，哪一个母亲能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求求你，不管你是不是我们的女儿，请你体谅我们做为父母的真心，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妈妈双膝一弯，跪在了白玲的面前。白玲的脸刷地变了，我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忍。
    看到白玲不置可否，张明昌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声的语言，表达了他们的真情，让白玲放下了骄傲的矜持。
    “好吧，你们快起来吧，我做。”她把身子转过去，随意地用手，抹了下脸，我知道她是在抹去眼角的泪。这个白玲，看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顺利做完了DNA测试，医生告之要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结果。白玲马上被警察带走了，然后老爸去送妈妈上火车站。我和丽丽在医院告别了妈妈，就去找到给丽丽治疗的主治医师。详细了解了丽丽现在的病情。
    医生的态度非常坚决，骨髓移植后的病人如果复发，死亡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如果现在不赶紧住院治疗，就会贻误治疗的最佳时机！
    从主治医师那儿出来，我征求丽丽的意见，丽丽坚定地说：“在病床上躺着的生命有什么意思，我宁可只辉煌一天，也不要在病床上躺十年。我想和生命抢时间，在病情恶化前抓紧录制我的音乐专辑。”
    “可以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制作音乐专辑吗？”
    “姐姐，你没有看过录制音乐的过程，录制组的每一个成员为了音乐录制的质量都是没黑没白地奋战，怎么会因为我的特殊情况，让别人等你呢？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我能争取到这次的机会，多么不容易，我不想让自己的生命留下遗憾。”
    “丽丽，我尊重你自己的意见，可是，你一定要想好了，生命在于人的宝贵，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医学的发达，有很多病都可以治疗了，我们可以请最好的医生，或者到国外去治疗，你为了制作音乐专辑就放弃这些机会吗？”
    “姐姐，这些我早已经想好了。住院的时候，我对所有的患者都进行了调查，这种病真正能够治愈的实在太少了，几乎没有，最多就是存活期能延长一些而已。像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了，我已经非常幸运了。姐姐，人都是要死的，谁也无法避免。人的生命的宝贵，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他的质量，他在他的一生中做过什么！我不想在病床上浪费我的生命。”
    “丽丽。”我动情地搂住丽丽，这么年轻就要面对死亡这样残酷的话题。
    丽丽俯在我的肩膀上说：“姐姐，其实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是你的骨髓救了我，让我的生命重新开始。我在第二次的生命中，得到了爱情，得到了亲情，得到了事业，我的生命已经赚到了。”
    丽丽的声音颤抖着，是激动还是悲伤，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