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吗?”江上鸿的声音很低沉,看他表情,也没有了开初的开心自在。
“生气……谈不上生气,只是心情不好。”
“那不是生气是什么?我惹你不高兴了。”
“……快走吧!叮当他们都走远了!”给了他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我快步向他们追去。
下午的节目主要是去看海,到达海边的时候,天色有些变了,太阳被乌云掩盖,海风凛烈。
我坐在礁石上,吹着风,看他们在沙滩上追逐跑跳——在沙滩上跑跑跳跳倒是“正常”了,我却已没有了嘻闹的心情。
江上鸿和平常一样,跟筑文叮当说说笑笑,只是眼里藏了一些担心,时不时的便要跑过来看看我,没话找话的跟我说上两句。由于在人多时我惯常游离,以及脸上一直保持的淡淡微笑,筑文和叮当并未查觉我的异样。
待回到家,我只觉得筋疲力尽。草草吃过晚饭,可能是因为海风吹的,头好疼。吞了两粒感冒药,我交代了一声,先回房校函去了。
掩上房门的时候,我听到叮当笑着说:“这个死鬼,打从在学校就经常生病,一点都不好玩,动不动就感冒!”
我关了灯,疲倦地躺在黑暗中。今天或许是有些受凉了,但头疼的原因,绝不只是因为感冒。
这只是江上鸿假期的第一天啊!期望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总是这样的让人失落。
江上鸿轻轻地走进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有点发烧。今天不该去海边的,风太大!我还以为你是生气……看来真是生病了。对不起,我真的不够关心你……”
我摇了摇头,说:“不怪你,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我想睡了,你出去跟他们玩吧!”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体贴地说:“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房门。
几乎是房门掩上的一刹那,我就陷入了沉睡。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醒来时屋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我轻声叫:“阿鸿……”
没人理我,黑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然后,四周出现了一些亮点。那是一些飞舞在空中的小纸条。
我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不许边走边唱!
不许不够稳重!
不许不够淑女,不许边走边跑打人笑闹!
不许……
不许……
……
无数个不许在我眼前旋转,我只觉得眼花瞭乱。仿佛一条一条的无形丝线正在纠缠我的灵魂,让我觉得窒息,觉得恐慌。
我惊惶失措,大声叫了起来:“阿鸿,阿鸿!你在哪里?”
还是没人理我,江上鸿,找不到了!
有个声音在幽幽地说:“如果你做不到这些‘不许’,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他了!”
我可以感觉到江上鸿就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看着我,却不出声。好冷酷啊!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下吗?泪水不可自制的流下,我哭了。
“醒醒,快醒醒!珊,珊?”
是谁?是谁这么吵?我努力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江上鸿关切的眼神。
泪水依然静静流淌,刚才的梦太过真实,真实得我的身体出现了和梦里一样的反应。感觉到心口异样,不是伤心,而是整颗心都被挖去的空洞感。
费力地抬起右手,我紧紧地捂着心口,想把这个洞堵上。身体麻木失灵,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已用去了我所有的力气。
“刚才进来看你,觉得你很紧张,好像很不舒服,是不是做噩梦了?”江上鸿伸手要握我的手,同时想把它从我胸口移开。
不,不能拿开!那里有一个洞!我得把它塞住!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似被火烤干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用出所有的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按住。
江上鸿拉了拉我的手,没拉开。疑惑地看着我,他伸手来摸我的脸……我来不及把头转开,他摸到了一手的泪,又慌又乱地惊呼起来:“你哭了?你怎么了?很难受吗?哪里不舒服?快点告诉我!”
我流着泪笑了。梦里的冷酷无情,和身前的关怀真切,都是同一个他!我一边笑着,一边咳了起来。
江上鸿抱我坐了起来,拍着我的背为我顺气。然后快快地跑出去倒来了一杯开水,送到我的嘴边。
“小心,有点烫,慢慢喝!”他细心地交代着。
喝了两口水,原本干得冒烟的嗓子终于好了些。
重又躺下,我觉得好累好累。眼前突然一亮,江上鸿打开了电灯。
“不……不要!”我盖住了眼睛,既因为灯光刺眼,也想遮掩我的狼狈。
屋里重新回复黑暗,江上鸿善解人意地关了灯,在床沿坐了下来。一手执着我的手,一手擦干了我脸上的泪,他温柔地问:“好些了吗?”
这一问,我心里的委屈顿时宣泄出来,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汹涌而出。
“怎么了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我带你去看医生!”他呆了呆,紧张地说。
“不……不用……”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却添到了咸咸的泪水味道。我费力地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一定是很难过!不然你怎么会哭?从来也没有见你哭过!”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出去通知叮当。
拉住了他,我说:“我只是……做了个梦!”
“做了个梦?什么梦这么可怕?”重在我身边坐下,他疑惑地问。
“梦见……梦见……你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呆了呆,轻笑起来:“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见了呢?不是好好地在这里陪着你吗?乱做梦!”
我挤出一个笑容——我想这个笑容一定难看无比。但不管怎么说,我总得给他一个笑。
我半真半假地说:“都怪你!”
“好吧好吧,是梦里的我不好,居然让你哭了!”他温柔地抱了抱我,好脾气地说。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与江上鸿之间的差异,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我很少梦到生活中的人,一旦梦到,必然与现实有关。有时,甚至是直觉的提示。
我不能等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要么适应它,要么失去他。我想我别无选择——既然别无选择,梦的详情,也就无须细细描述给他听了。
第二天,我完全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只是所有出去游玩的提议,我都拒绝了。我不想出现在公众场合,不想看到那个严肃规矩的江上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