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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李志超叹了一口气,异常沉重道:
    “那是02年的事情,那年我们一起的有一个给别人借了五百元钱,后来那小子他爸找人,给他找了个大学上。那小子就想耍赖,欠债不给,我们就帮忙去讨帐。谁料那小子叫了一帮人,最后一言不和,就动手了。”(我有些明白他一开始为何对于大学生没有好感的原因)。
    “那个惨呀,他们一伙有个小子的手差一点让我们给废了,而我们这边更惨,我的一个朋友,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刀,捅的那个深呀,只剩下刀把留在外面,我们急忙把他打车送到医院。那会儿,他疼的额头上不停往下滴豆大的汗珠,浑身痉挛不止,刀口渗出的血把我摁在上面的衬衣都湿透了。”
    “他在车上看着就要不行了,头枕在我怀里,挣扎着和我说‘我好疼,给我根烟抽好吗?’,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几乎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们几个当时都哭了,冲司机直嚷,让司机尽量快一点开。”
    “我抽出一支烟,点好,看着红色的烟头在昏暗摇拽的车灯下若隐若现,真担心不知何时他就会熄灭。我颤巍巍的将那香烟塞进他的嘴里,是塞进,因为它的嘴几乎已经无力张开。”
    “他那时给我说的话语我永生难忘,‘谢谢,抱紧我,我好冷,身子好轻’我不住地给他加油‘快了,医院就快到了’可是他抽烟的双唇却颤抖的愈发厉害,胸部的起伏亦越发急剧,我们几个坐在车上,看着那一幕。心里面真的不只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儿,他禁不住停下了话语,双眼空洞而又无神的凝视着放风场外的雨幕,一幅幅像散落的珍珠般的雨珠构成了一片茫茫的雨雾,遮掩着每个人内心的惆怅。李志超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只是那么呆呆着,呆得让人震惊,让人痛心。
    在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幕,我用头脑略微一想就已经觉得分外的压抑和沉重,更何况是事发当时一直陪伴在逝者身边的李志超,那么年轻的一个生命,就要目睹这另一个同样鲜活的生命的离去,而且,离去的这个生命,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彼此在做着最后的身体的接触和感知。
    不用李志超继续讲下去,我已经晓得结局是什么。其实,无需多言,有些东西,就让它深埋在心底比较好,慢慢的消化发酵,例如那根永远没有燃烧完的香烟。
    痛苦是一杯苦酒,总是分享,痛苦也不会随之减少半分。
    对此,我深有同感。
    我轻轻地拍了拍李志超的肩膀,深怀歉疚地说:“对不起,让你提到过去的伤心事了。”
    李志超依然是注视着窗外,目睹鲜活生命的离去,对于尚活着的人来说,不啻于背负了一个沉甸甸的十字架。
    往者已逝矣,唯留生者苦。
    …………
    这是我与李志超间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对话和了解,让我通过李志超,窥视到了社会的另一个层面,痛苦而又残忍的现实,与课本上截然相反的现实,但——这正是真实的社会!
    下 午
    人生不过百,常怀千岁忧。
    我现在最大的苦恼,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点点被释放的迹
    象。
    眼看着雨过放晴,太阳西斜,我无意欣赏这美景,只是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
    分明的,今天是30号,也就是延期书上截止的最后一天,不管怎样,或放或判,总的有人来一趟,哪怕是告诉我要被劳教两年,也比呆到这个地方,无人过问要强。
    鲍家街43号唱过一首名为《错误〉的歌曲,我觉得那就是我此时的真实写照。“像一条鱼糅进了网/像个战士被弃置山岗/像块石头被扔在街上/象朵鲜花被车轮压过/我全部的人生就是一次失去/这个世界怎么啦……"
    被闲置被冷落被丢弃地感觉,一瞬间,甚为强烈地袭来。我在等待,等待什么?有时我也觉得一脸茫然。
    眼见日头逐渐偏西,铁窗的影子愈发的伸长,我不由内心开始充满深深的焦虑,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心中明知肯定是没有希望,可内心的深处却还做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幻想着出现奇迹。
    在日常生活里,这种情绪是要不得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但是在这里,就大不一样了,人总要为自己找一个想象的空间,好让自己能够在这个憋闷的空间中、封闭的铁屋子内拥有畅快的呼吸。
    从某种角度来讲,说是奢望也好,说是白日梦也罢,总而言之,这种情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保留下来,好像天平一头的砝码一般,维系着自己本身的平衡,不至于倾斜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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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片刻,监室内部又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那些狗腿子开始下来收货,本来说得是晚上收货,现在却提前到饭前进行,可见这次的任务是特急特重。
    好在,我们中午都已经将所有的豆子清理完毕,我竟然不是最后一名,不仅如此,我还帮最后一名的亮亮挑了一盆豆子,他对我连说“谢谢!”那种真诚和充满歉意的笑脸让我一时间很难将其与那个损我不留情面的亮亮联系起来。(不过想想自己所挑的数量是人家的一半,不由得脸红)。
    看来,还是应了那句俗话——“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
    点点滴滴,尽在不言中。
    这件突发的意外,暂时打断了我对自己近乎于神经质的考问。
    我们纷纷将弄好的豆子倒进已经准备好的成品袋子里,一袋子是50斤。给我们每个人的袋子编好了号,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角落,等待运送出去。
    先过来两个狗腿子,一个拿着本本点数收活,另一个则看管着我们将一袋袋的成品堆放在看守所的走廊内。
    查完数,堆完活,很多人就开始扒在门口窗口之类的地方,看着检察人员一袋袋的验货,心情不由紧张万分(尤其是我),生怕被打回来重新挑。
    所谓屋漏偏逢连雨天,我越是担心害怕,可偏偏麻烦就找上了我。所有七袋中,就只有我和韩建惠的两袋被挑了出来。看着周围众人的表情,我真是感觉生不如死。
    豆子挑不好,这一切的本身,因为视力的问题,并不是我的过错。
    那么,为什么又要惩罚到我的头上来呢?
    陈超拍拍我的肩膀:“眼镜,晚上可有你忙的了。”
    还能说什么,只有打牙往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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