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玛的人头被小叔恶狠狠拧了下来,那些小喽啰立刻一哄而散,而陆左则熟视无睹,跟我讲起了这一路过来,他使的各种手段。
这里面,有对于炁场的掌控和把握,有对毒蛊释放的手段和时机,还有审时度势的变化,种种手段,并非天马行空,在他传我的法门之中,都有讲述。
唯一没有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如何把握敌人那一闪而过的破绽,继而四两拨千斤,战胜敌人的手段,他并没有办法跟我解释清楚。
陆左对我说,这里面需要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方才能够做得到。
简单地说,就是境界。
人的境界和眼光,只有达到了一定的层次时,那些表象的东西方才会被一眼看破,就比如这世界在常人的眼中,是实实在在的事物,而在基础物理学家的眼中,都不过是电子、质子和场域的变化而已。
陆左跟我讲得很细,让我感受到了他对于我沉重的期望。
如此,我越发地觉得自己肩头上的责任更加沉重了。
他讲完之后,我深吸一口气,说左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领悟,争取能够有朝一日,与你并肩而行。
陆左哈哈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希望的是你能够走得比我更远。”
我吓了一跳,说算了吧,我站在你背影后面乘凉就是了。
陆左忍住笑,说你别这么怂啊,听说上一代的聚血蛊主人,可是苗疆万毒窟的开创者呢,你再怎么次,也不能比他还掉价吧?奔跑吧,少年,我等你起来,给我养老呢……
之前见陆左,胆战心惊,生怕他对我置之不理,所以观感总有一些忐忑,然而等我真正与他熟悉了,方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
恰恰相反,跟吊儿郎当的萧克明不同,他更加内敛一点,能够处处为人着想,让人如沐春风,觉得轻松自在,怎么都行。
古人有一句很装波伊的话语来形容这种人的特点,叫做“君子如玉”。
五哥去了复返,带了四个人回来,一男三女,衣衫褴褛,精神萎靡,不过脸上的表情倒还算是十分激动。
其中有一人,却是失踪不见的楚领队。
瞧见我,楚领队走过来,与我紧紧地一抱,说陆言,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我不知道五哥跟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笑了笑,说活着就好,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外面去。
刚刚被救出来儿的楚领队热泪盈眶,而五哥这个时候则走过来,把他们给领到了那边儿去。
因为陆左现在的处境,五哥不想让他们过多的接触,免得到时候麻烦。
五哥带着那四人走在了前面,而朵朵则走了过来,牵起了陆左的手。
两个人,就如同兄妹,平静地望着我。
陆左说你跟他们走吧,我就不送了,回头还得去那操控法阵的对方,帮你们把冰缝解开,让你们离去。
我说好,你保重。
陆左说我交代你的三件事情,尽力而为,不要勉强自己。记住我一句话,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让自己活下来,以后才会有无限可能,知道么?
我点头,说好。
他又交代道:“你刚刚出道江湖,对这世间的善恶,未必能够知晓分明,所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抱着一分怀疑的态度,未雨绸缪,三思而后行,可晓得?”
我再次点头,说左哥,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陆左突然笑了,说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变老了,居然这么能唠叨——你走吧,照顾好自己,我这边没啥事儿,无非是刷点儿小怪,陪那新摩王玩玩,你那儿才是真的凶险呢。希望有朝一日,你我弟兄见面,世间一片坦途……
我与陆左挥手告别,然后追上了五哥一行人。
不知道五哥跟他们说了些说你们,那四人闭口不提陆左和朵朵,仿佛没有见过他们一般。
我们一路走,走到了山谷拐弯处,我回过头去,已然能够瞧见陆左和朵朵在那广场前站着,朝我们招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的眼眶就是一阵温热。
很久没有这种想要流泪的感觉了。
并不是悲苦,也不是离愁,而是单纯的一种感动。
在此之前,我在尘世间打滚,碌碌无为,性子好像给无数的俗事给磨得没有了棱角,也淡忘了情感,然而此时此刻,与陆左、朵朵交往的种种情形一下子就涌入了心头,让我莫名就多了几分感动。
这种情感,与虫虫的那份爱情不同,而添加了更多的东西,仔细想一想,却是一份浓浓的亲情。
这世间,我并不孤单,还有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兄弟和朋友。
如此想一想,离愁之绪顿时一扫而空,我陡然间就变得无比精神起来,想着陆左交代我的事情,肩头上满满的责任感。
我们绕过了山谷,往里直行,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那边的山缝处,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雪狼,或者节外生枝,顺着那冰缝一路往里走,从宽到窄,一直到了尽头,不见道路。
不过并不用我们等多久,那冰缝就裂了开来。
我们顺着道路继续向前,相互搀扶着,如此有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眼前一空,却是走出了那狭窄的冰缝。
抬头望天,头顶一片星光璀璨。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我与五哥有些依依不舍,而对于楚领队和其他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的结束,所有人都忍不住高声疾呼起来,而有的女子则跪倒在地,回想起这些天来的遭遇,忍不住哭哭啼啼,悲喜交加。
我瞧了他们一会儿,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那冰缝居然又合拢了去。
望着那巨大的冰川,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此刻的心情,却与来之前截然不同,见过了陆左之后,我不在迷惘,不在彷徨,也不会不晓得之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我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甚至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到底应该是什么。
敌人很强大,但是我却未必惧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
哭过笑过,情绪释放得差不多了,我们开始找路回返,很快,我们翻过了一大段的乱石滩,来到了湖边草原上,瞧见了五哥的那台牧马人,正趴在黑暗中窝着。
五哥欣喜,匆忙赶过去,将车子发动起来,当油门轰然而响的时候,那些又饥又冷的驴友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来。
我想起乾坤袋中还有许多的食物,连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掏出来,给他们充饥。
牧马人里坐着六人,着实有些拥挤,不过这一切,对于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没有人抱怨,楚领队从我手中接过食物和水,分给后排的三位女士,然后埋头吃着,眼泪汪汪。
五哥在黑夜里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没走一会儿,突然就急刹车,弄得后排一阵人仰马翻。
我正跟楚领队他们说话呢,突然一下也愣住了,说咋了?
五哥指着前面,说有人拦车。
我回头过来,瞧见前面的黑暗中,居然停着好几辆车,有十几人正摸黑朝着我们这边赶了过来,下意识地就是背脊一挺,手就往怀里伸去,准备把金剑拔出,跟这伙人拼命。
五哥伸出手来,把我给拦住,说你别着急,不一定是冬日玛的人。
那些人很快就赶到了牧马人的车前,拍了拍车头,低声喝道:“下车,接受检查!”
我瞧见这些人全部穿着军装,训练有素,一喝令的同时,立刻散开了,随时准备着扑将上来,更是紧张无比,然而这时却听到五哥摇下车窗,冲着下令的那人喊道:“小七哥,是你么?”
呃?
五哥跟这人认识么?
那人听到了五哥的招呼,也是一愣,走上前来一看,不由得惊讶地说道:“应武大哥,怎么是你?”
五哥开了车门,跳下了牧马人,好像跟那人抱了一下,然后说道:“唉,一言难尽,你怎么在这儿呢?”
那人说我这不是刚刚换了单位不久么,这一次是带部队到野外拉练的,接到上面的通知,让我们过来调查一起大型失踪案,于是就驻扎到这里来了,发现总局的调查组也在,刚刚才跟赵主任见过面,想着过来具体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就碰见你了。
五哥愣了一下,说赵主任?是赵承风吧,他没有告诉你,这失踪的人员里面,有我一个?
那人有些惊讶地说道:“啊,应武大哥你也卷进这安置了?到底怎么回事?”
五哥哈哈大笑,说这车里的人,都是失踪的人员,他们都受了伤,我们先开回去,把人给安顿好了,我再跟你说。
那人一点儿也不为难,点头说好,应武大哥你跟着,我让我的人开道。
说罢,外面围了的一圈人立刻散开,上了那几辆车,然后果真打开大灯,在前面指引;不但如此,连押运的姿态都没有表明。
这人到底是谁啊,对五哥居然这般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