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丈只和田妃说了会话,不敢久留,便带我先回府。
我忍不住试探道:“义父,假若皇后先把那个假陈圆圆献上去,我是不是就得改个名?”
田国丈哼了一声,道:“岂有这么便宜的事,老夫要想个法子揭穿她,要知道冒名顶替可是欺君大罪。”
我心虚到了极点,硬撑着道:“不是吧?圆圆只不过是一介歌女,这名字就算别人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谈得上什么欺君啊?”
“圆圆,你看轻自己了。在江南谁不知晓你的名字?在这京城之中,虽说皇上不曾听过,下边的那些王公贵族,听过的怕也不少。况且老夫只是借题发挥罢了。……圆圆,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哪!”田国丈斜眼瞄我。
我慌忙掩饰道:“没有,没有,只是圆圆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谁真谁假?总不至于到南京找些证人回来吧?圆圆本是歌女,进宫被人揭发,自是会贻人口实,这样,义父又如何向皇上参奏一本?弄不好,还被周奎反咬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田国丈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应对?”
我灵机一动,道:“只要让圆圆先一步见到皇上,让那个假的陈圆圆知难而退,不就行了。这样虽然不能参周奎一本,但也打击了他啊。”
田国丈又捋起胡须:“话虽如此,但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他们已经把假的陈圆圆安于宫中,这已然比我们快了一步了。”
一时之间,空荡荡的大厅中,沉寂如水。
忽然,田国丈一拍大腿,笑道:“有了,只要让周奎那老匹夫看看你的才貌,谅他也不敢把假的陈圆圆献给皇上!老夫即刻修书一封给周奎,邀他过府一叙。”
“什么?”我不禁有些怕了。周奎见到我,怕会更加嚣张,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怎么了?圆圆,你该不会也有些害怕了吧?”田国丈的眼神犀利如剑,在我看来,那把剑随时都要刺向我。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当然不是。”
田国丈点点头,缓缓道:“那就好。”话语中,似含有无限深意。
傍晚时分,田府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家丁和婢女们从大门一直打扫、布置到来凤厅。还将来凤厅中的摆设布局全部改变了。又是张灯,又是结彩,更在厅中左右两边各摆上了两排八仙桌,桌下整整齐齐放着细丝覆着的坐墩。我一看,少说也可以坐六、七十个人吧。这田弘遇搞什么鬼,不是只请周奎吗,怎么还要大宴宾客了?
我急忙询问,谁料田国丈的回答更可怖:“是啊,不仅如此,我还暗示周奎把那个假的陈圆圆带来。不一比高下,怎么分辨优劣?圆圆,你不如去准备一下吧。”
我万万没料到,田国丈不给我留一条后路,与其说他是要让周奎出丑,不如说他是在试探我,或者说他是要比较一下两个陈圆圆。如果我更优秀,一来已经在人群中造出了一定的声势,也让周奎放弃那个陈圆圆;如果我落败了,他就不会贸贸然送我进宫,对他而言,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挑战。我了解陈圆圆,她的美真的是倾国倾城,她的声音更是优美动听,这样一个天仙般的柔弱女子,哪个男人会不怦然心动?不用比,我已然是必败无疑。然而,我又不能败,若让田国丈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又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我的小命真的难保。
绝路之下,我只有强撑着想应对的法子。
对于我来说,劣势有二:一是相貌;二是歌舞曲艺。不过,这恐怕就是比赛的项目了。陈圆圆最擅长的是弋阳腔,如果不出意外,她是一定要唱这段的。这种戏曲,我可不会,得想个新东西才行。
我耐下心来,细细一想,其实我还是有些优势。就算没有天时,也有地利。在我的地头上,总归是有些好处的。
第一,服装和道具是绝对的优势,还有两个巧手丫鬟帮衬装扮。俗话说,“人靠衣妆马靠鞍”,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田国丈有一支乐队,强大的伴奏阵容兴许也能发挥不少作用。
如此,给自己打打气,盘算起晚上的“技艺大比拼”了。
就算我再不情愿,夜晚还是很快的来临了。
宾客们纷沓而至,田国丈迎接的是不亦乐乎。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大厅了里已坐得差不多了。仆人们开始往桌上各摆了攒心盒子,里面堆着各色糕点,然后又端上几碟鲜艳的小菜,还有琳琅水果,再给每位宾客面前放了酒杯和茶碗。
田国丈高高兴兴地和各位宾客说了会话,不一会儿,前面的小厮跑进来道:“宁远吴将军到!”
田国丈听闻,立马撇下其他的宾客,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外迎去。
吴三桂已经和祖泽治走了进来。只见他穿了一件黑色绸缎长袍,晚上微风拂来,越发显得飘逸,甚至有些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摸不着。祖泽治紧随其后,也换了便装,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田国丈忙上前客套,其余宾客,也跟什么似的,通通站了出来,拱手要和吴三桂搭讪。其地位看来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我躲在一旁,虽然心中似抱了个兔子,可还是忍不住要先探探虚实。我早该料到,田国丈会把吴三桂叫来巴结一下,只是,今晚的“表演”,吴三桂会看上我吗?还是另外一个陈圆圆呢?
我忽然想起吴梅村那首《圆圆曲》: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这一段写得就是陈圆圆被国戚夺至府中,在一群坐客之中表演歌舞,而那白皙通侯就是吴三桂,两人一见钟情。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莫非,讲得就是今日?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圆圆曲》中这一段,居然是由两个陈圆圆谱写的。
田国丈将吴三桂二人引入厅中主客位,待二人坐好,田国丈朗声道:“今日,请列位来,一是,老夫新收了义女,让诸位作个见证,热闹热闹;二是,老夫要好好感谢吴将军,以及这位祖将军,报谢他们仗义救我义女之恩啊!”说着,就要行礼。
吴三桂忙上前搀祝蝴,道:“国丈大人多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该做的。这可让我受不起。”
宾客便开始议论起来,打听着吴三桂如何救了我。田国丈一一道来。
便有人问起:“国丈大人收了什么样的义女啊?值得您这样看重,肯定是天下无双的吧?”
田国丈微笑道:“是老夫去江南时,碰上的乖巧人儿,老夫一见到他,就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不错的闺女,贵妃娘娘承皇恩甚重,老夫也要找个贴心的闺女养老啊。”
底下皆点头称是。
正说着,小厮报来:“嘉定伯周大人来了。”
下面一片哗然。谁都知晓田弘遇和周奎是死对头,他们的女儿也是死对头。怎么田弘遇倒把他叫来了。田弘遇哼了哼,便要出去迎接。我心知他定是对周奎的迟到不满,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周奎走了进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由个女子扶着。我惴惴地定睛一看,那女子果然就是陈圆圆!但见她略施粉黛,恰如一枝梨花春带雨,含情无数。心中不由地叹了叹。
周奎进到厅里,众宾客也都起来拱拱手,随即都或多或少发出一些惊叹。我知道他们都看到了他身后的陈圆圆,他们都不约而同为她的美所折服了。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看了看吴三桂,谁知他只和周奎打了声招呼,便坐下了,也不去看陈圆圆;祖泽治则左顾右盼,找着什么。
我再看田国丈,他显然也为陈圆圆的美震撼了一下,或许可以说,他万没料到这个“假圆圆”有这样的花容月貌,料想他对我也不得不怀疑了。
——这一仗,算是周奎赢。
周奎也被安置在上座,和吴三桂一席。陈圆圆轻盈地转到他的身后,扶他坐下,帮他拿着拐杖。
一些人终于忍不住调侃道:“周老大人这把年纪了,还把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带在身边,真正是惹人嫉恨啊。”
周奎自然很得意,人老心到不糊涂,拉了拉陈圆圆的手道:“这可是老夫花千金寻来的。京城哪有这样的可人儿?你们可晓得,留都有秦淮八艳之说。”
好色之徒们纷纷响应。
周奎见在座的不少人都听说过,更来劲了:“这秦淮八艳之首,就是老朽身后这位了——陈圆圆。”
“噗哧”祖泽治刚喝下的一口水喷了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吴三桂,道:“怎么也叫陈圆圆?”
众人正在叹服着“陈圆圆果然不愧是八艳之首”,听得祖泽治的话,都被搞懵了。这下周奎更发飙了:“是了,我听说田大人新收的义女也是陈圆圆吧?唉,田大人啊,枉你聪明一世,这次却糊涂了。你的那个陈圆圆是假的,原先不过是个婢女,真的可在老夫这,老夫亲自从苏州带来的……”
我万没料到,周奎会这样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
大厅当下鸦雀无声,众人都不免有些尴尬了。毕竟周奎这样嘲笑田弘遇,让宾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好久才敢看田国丈的脸色,原本以为非是铁青的不可,哪知他定力实在不错,竟似没事人一样。他率先打破宁静道:“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陈圆圆不过是个名字罢了。等一会儿,小女出来,自会为各位献上一段歌舞。”我一下子愣了,怎么田国丈像转性了一样。
哪知,周奎道:“老夫既然来了,也要为田大人你助助兴。”转头对陈圆圆道:“圆圆啊,你也唱上两句。”
这下子,众人都明白了。周奎存心来拆台的。若是田国丈的陈圆圆是假的,这真的一唱好,田国丈的再唱就愈发显得差了。心下都暗想,这下有好戏看了。
田国丈倒异常大度:“也好,那就请这位小姐来一段吧。”
陈圆圆A迈着轻盈的校洪步走到厅当中,柔柔弱弱。在灯光的照射下,我仔细看清了她。她有些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陈圆圆,不再是当初那个众人捧星般的小姐。在她的脸上,看不到昔日的光辉,却是有点点愁怨。也对,她本是和情郎私奔而去的,如今却被周奎抢到京城。她的苦楚都写在脸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她这副模样,多少也让我有些不安。
我忽然觉得我比她幸运,虽然都是国丈,但田弘遇至少把面子功夫做得很足,还收我为义女,也顺着我不少。可周奎是怎样说她的?他不过把她当成一件货物罢了。心中正叹息,陈圆圆A已经略起朱唇。
她低低地清清嗓子,自顾自地唱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唱了她最拿手的弋阳腔,唱得是讲述唐明皇和杨贵妃的“长生殿”中一段。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句婉转而出时,两行泪竟不自觉地在她的双颊滑过。唱者无心,看者有意。真正听她唱的倒没有几个,通通瞅着她的脸蛋,不是想着怜香惜玉,就是想入非非了。
其实,陈圆圆A的声音优美无比,舞姿漂亮得也是世间少有。尤其是她非常擅长倒弹琵琶,又唱又舞,技艺之高超,在天下间怕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招若是使出,保证会获得满堂喝彩。只可惜,她定然心灰意懒,没想过要好好准备,在我看来,唱这段戏,一是敷衍她的主子周奎;二是凭吊她的爱情吧。
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绝好的机会。要知道,弋阳腔只不过是民间小戏,难登大雅之堂。何况京城之中,能听懂的也不多,陈圆圆A此举实在是自暴其短。我又怎不会暗自高兴?我知道我一个假圆圆和她比争实在不应该,但现在我是骑虎难下,况且田国丈的手段,我也见识到了,他若知道我只是个冒牌货,让他又丢丑的话,那我可真的将魂留此地了。
正想着,声音忽而停了,原来她已经唱完了。一霎时,厅内还是半点声音没有,除了吴三桂、祖泽治和田国丈三人故作镇定地喝着茶,其余诸人都瞧着楚楚的陈圆圆A。
这时,有人率先鼓鼓掌,陆续有了些响应。——这些人,只顾看着,连拍掌的力气都没了。哪料到左右两边下首的桌后有人大声道:“唱些什么嘛,完全听不懂。”“秦淮八艳也不过如此吧!”如此云云。这下轮到周奎没面子了!
其余诸宾客,也有代为相驳的。但都不如那些人气势逼人。只听他们道:“我看这个陈圆圆八成是假的。”“我看也是。田大人,不如叫您的小姐出来也唱上一段,大家也好有个比较嘛。”此言一出,宾客们也都纷纷响应。
我忽然明白了,这一伙人恐怕是田国丈刻意安排的“托”!负责打击陈圆圆A,然后就是鼓吹我!看来,就算我等下子表演得再差,他们也会喝彩。田国丈还是留了一手啊,光这点,就比周奎要厉害得多了。
田国丈见周奎一脸灰色,心下得意,脸上却不大流露。只道:“诸位如此相邀,小女再不出来,可就是老夫的不是了。”
此言一出,我深吸了一口气:该我上场了。
大厅里的灯烛被一盏盏吹灭。众人在渐渐黯淡下来的气氛里纳闷不已。
骤然间,人们发现厅外竟异常明亮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池中已升起一个莲花宝座!那莲花宝座全由灯笼堆砌而成。一瓣花瓣就是一盏粉红色灯笼。而在那宝座中央,是一个金黄色的圆台,上面却立着个一身雪白的女子!亦真亦幻,人邪仙邪?
灯光从她的脚底向上发散,形成的光环在夜色中是如此的耀眼,更恍如是她散发出来的威力,让人从心底生出异样的感觉。
莲花居然在池中漂移起来,她绰约不动,却款款而来。在光晕笼罩下的她,牵浩那月光中的嫦娥仙子踏着云儿。她手中提着的白色丝围灯笼,看上去,更像只跳跃着的玉兔……
众人看着,有些人还不由得揉揉眼睛,想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无奈强光下,只见她的仙袂飘飘,似清非清,脸上更蒙上了一层薄纱,怎么都看不真切。此时,她已把歌声传来,闻者心动: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清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如泣如诉,婉婉道来,是靡靡之音,更是天籁之声。
——不用说了,这正是陈圆圆B的开场。
这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正等着一出场就来个新颖。那边陈圆圆唱完,我这边就把蜡烛点好,在池塘的游走,则主要是靠两边隐蔽着的仆人拉引。那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唱的是邓丽君的那个版本……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来个别出心裁。
我知道,我的优势就是可以“出奇制胜”,而我的劣势就是相貌逊了些,这样的效果不但可以避免和陈圆圆A的对比,还造出意外的遐想效果。来招“欲擒故纵”。
唱完这首词,未等下首那两桌“托”开口,一个白胡子老头已率先站了起来:“妙哉,妙哉。宋词的曲谱早已流失,小姐自编的曲子,却把苏东坡当时的心境唱出来了!真正是皓月当空、美人千里、孤高旷远,怎一个妙字了得!”此言方毕,众人就跟着喝起彩来。当然,由以“托”们为最。
我感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心中无限满足,略微福了下:“圆圆冒昧给东坡先生的词配新曲,实在是献丑了。”
“托儿”说道:“这才像真正的陈圆圆啊。”“什么像不像,本来就是嘛。”又对田国丈道:“田大人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福气呢。”
此时来凤厅前的空地两旁已有人摆好琴瑟椅凳,田府的乐队悄然出场。各自拿着民族乐器坐好。
陈圆圆B的声音又从池面飞了过来:“圆圆不才,擅自将武当派的太极拳改编成一套太极舞,技艺拙劣,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我心想,这些大臣们什么样的歌舞没见识过?我舞艺本来就不如陈圆圆A,更何况我就不会这个时代的舞蹈。总不能来段恰恰,街舞什么的吧,那不把这些老古董吓个半死?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二十四式太极拳。这套太极拳是当今练得最广泛的,又是简化了的,相信和古时候的大不一样。我花了半天时间钻研,去掉了起势等太过于武术的动作,还将云手等动作,都修改了一番,加入了一些更柔和的舞蹈动作,使这套太极舞越发的柔美,更将其步伐舞步化,大刀阔斧来了个翻新。
如果说之前那首“明月几时有”是用来讨好文臣和学究们的,那么,这段太极舞则是给武将们看的。
果不其然,一个彪形大汉道:“有趣,有趣,在下幼时曾在武当学艺,这倒要细细研究了。”
一时,音乐声起。乃是道家的“太极韵”——毕竟我和她们音乐上的交集太窄了,只好拿个道家音乐凑合着。
陈圆圆B放下灯笼,就着音乐,摆出了第一个姿势,也是太极拳中最经典的一招“白鹤亮翅”。是个会家子都认出了这一招,不由鼓起掌来。
湖面上的清风和着陈圆圆B的舞风,身上的腰带,轻纱,面巾也跟着飘飘举。太极是以柔克刚,在仙家的音乐,碧海青天的感觉中,这段舞蹈,带给在座的不仅仅是新异了。随着改造的倒卷肱、揽雀尾、海底针等姿势一一演出,座上的大汉居然泪流满面,许是触动他幼时的记忆吧。
在他们看来,这个陈圆圆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她又知道诗词,还晓得太极,这样的妓女在京城是翻遍了每一块瓦也找不着的。看着湖上那轻漫的舞蹈,让人不禁觉得,这个女子根本不是这个世上的,正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留?
曲终舞罢,许久,众人才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那大汉用手揩了揩眼泪,道:“原来太极也可以这样舞法,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先师若在,看了,不知有多高兴。”
我看了看田国丈,只见他笑颜已开,周奎则灰溜溜了。我知道,这次比试,胜负已分。我忍不住再次瞟了眼吴三桂,只见他也用诧异的眼神看我,心中无限宽慰,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我了。
祖泽治则不顾其他,站起身来,大大鼓掌。“实在是妙啊,陈小姐!”
我在大胜之后,该全身而退了。我行了个万福,道:“圆圆不敢打搅各位谈天说地,诸位请慢用,圆圆先行告退。”示意之下,莲花宝座往旁边漂去。
大臣们可不依了,连容貌都没有看真切,怎么能就这样放走?
田国丈自然知道我在容貌上略逊一筹,忙替我圆道:“女孩儿家,实在不该抛头露面,还是让她回房吧。”我心中窃笑,原来田国丈也知道此道,正所谓,越是得不到的越显得珍贵,我不把这相貌展示一下,反倒可以引得他们的浮想联翩,对我只会有利无弊。
众人不禁都惊讶,田国丈还真把她当女儿调教了。仍旧有个好事之徒不肯罢休,喋喋道:“不行,不行,这样一个仙子一样的姑娘,平生也就见这么一次。哪能这样轻易放过啊。国丈大人,不如这样罢,我们问她个问题,若是答出来了,我们就此作罢;若是没答出来,我们可非得看看不可。”此言一出,一些武将和其余亲友,乃至下首的托都起哄了。
田国丈眼看是非答应不可。
我心中一咯噔,完了,不知要问什么问题。只好死撑着,任宝座又飘回中央。
那人想了想道:“问什么呢,自然不能问你诗词歌赋了,只怕你样样精通啊。各位想想,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我心中不由暗喜,这下好了,他要是问诗词歌赋,我还真是死定了。他们必然要问些寻常女子不关心的事情,若是在现代,还有什么足球,战斗机,游戏之类的,我搞不清楚。可是在这个时候,男人考虑啥?除了诗词八股,不就只有时政了嘛。这下,我还是可以胡诌两句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讨论之后,道:“不如陈小姐就谈谈当今局势吧。”
田国丈阻止道:“不好罢,这在朝下妄议国事,诸位也胆子大了些罢?”
那人道:“哎呀,当不得真的。这样吧,范围太大。不如就说说辽东。恰巧吴将军在此,也可作个评判。”他自是认为我对此知之不多,所以倒也不怕能妄议出什么来。
我虽知道一些,但也得避免说得过火,忙道:“小女子本不该说这些国家大事,但诸位大人问起,圆圆也就随意说上两句,还请恕小女子妄议之罪。这边关的局势,人人都关心着。如今锦山被围已久,松山又陷入包围,情况实在危急。锦山中粮草已尽,松山又不是易守之地,坚持不了多久。圆圆斗胆料想,吴将军此行,实际是想请朝廷派兵支援,倘若即刻发兵,尚有解围的希望。”
诸人不禁都不说话了。我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只是略微说说,更不敢透露玄机,怎么他们都哑口无言了。我斜眼看吴三桂、祖泽治,只见他们的脸上都现出诧异之色。厅上有些大臣都面色难看起来,许久有人道:“这国家的大事,没想到一个江南的女子反倒知道的这么清楚……”
其实,这些在当时虽不算机密,一般的百姓知道的却是非常少。毕竟没有知晓的途径,媒体落后啊。好在我是在田国丈家里,若是平常百姓家,就不免惹人怀疑了。
吴三桂露出难得的一笑,虽然帅气,却有些苦涩:“陈小姐果然不凡,能猜得在下的意图。那你倒是说说,朝廷何时会发兵?”
我心中一凛,这可不好回答,朝廷发不发兵,我不知道,但是松山、锦山是马上就要失守了。我只能淡淡道:“将军尽人事,听天命吧。”随即万福告辞,乘着宝座淡去。
众人对陈圆圆B不免多生出敬畏之情,倒不敢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