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有关我被皇上“临幸”的消息却在宫廷里迅速传了个遍。一个好几个月都没有碰过任何嫔妃的天子,居然在昨天晚上“临幸”了我,这样的爆炸新闻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足以让任何嫔妃都对我恨之入骨。
田国丈也收到了消息,一大早就进储秀宫,把我叫去好好表扬了一番。这种情形,就像小的时候语文考了100分,家长就会鼓励再接再厉,争取拿个双百什么的。然而,他和田妃是我的后盾,所以很高兴;其余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见到了皇后。看来,连她都对这件事情耐不住了。
她是趁着皇上上朝的时间来到乾清宫的。我刚从储秀宫回来,就看见她高高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为了显示她那独一无二的至尊身份,周皇后把她那九龙四凤的凤冠也戴上了.我心说又不是参加什么庆典,何必如此显摆?
我明白丝毫马虎不得,第一步,就是礼数上不可缺,我马上规规矩矩跪下,道:"奴婢陈圆圆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圆圆来到宫中,都没有机会向娘娘请安,是圆圆的罪过,还请娘娘恕罪."
周皇后冷哼道:"哀家哪敢让你去请安啊.哀家还要亲自来看你呢."
我心说,果然是来者不善!这也难怪,她的“陈圆圆”成了个假的,还死得不明不白,而我才来数日,却得了皇上的“恩宠”,这口气,委实难咽……
我只好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不识礼数,只是圆圆身份低微,实在不敢打扰娘娘,耽误您的时间……”
“哦?是吗?”周皇后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卑贱,还跑到这皇宫里来作什么?”她突然拍案而起,怒道:“皇宫乃神圣威严之地,岂容你一个江南妓女在此胡作非为,妄议朝政?皇上乃九五至尊,又怎可让你这样的女人留在这乾清宫内祸害圣上。”
我一听,心知不妙。也不晓得她打算如何处置我。忙辩道:“娘娘息怒。圆圆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望承得皇上恩泽。圆圆就是死,也不敢污了皇室声誉,还请娘娘明鉴。”
周后道:“你的意思是,昨晚你并没有受到圣上临幸?”
我拼命点头:“圆圆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周后气平缓了些,心似乎也放下来了。便轻蔑地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不一时,又道:“陈圆圆,不是哀家容不下你,你始终是个妓女。把你留在宫中,日子久了,满朝上下必定要说皇上的不是。今日,哀家也不追究你的过错。只放你出宫去,另赐你一些银两,你好自为之吧。”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一人高声喝止。
不是别人,正是田妃。只见她云鬓半偏,病容未展。显然是听得风声,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赶来的。这也难怪她这样着紧,我好不容易攀上了皇上,怎能让周皇后这么快就毁了田家富贵的大计?
周后见到田妃,原本已火气渐熄的脸色又阴沉下去,她哼道:“田贵妃,你入宫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规矩?这乾清宫,除了哀家,未经皇帝传召,任何嫔妃都不得入内,你就忘记了吗?”
田妃不紧不慢道:“皇后您真是健忘,您忘了皇上曾颁过一道恩旨给我,让我可以出入自由么?”
周后顿觉颜面扫地,但也不便发作,田妃得了上风,继续道:“我刚才进来,不小心听到皇后要赶我义妹陈圆圆出宫?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啊?”
周后道:“不错,哀家正要派人送她出宫。田贵妃,哀家是后宫之主,难道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得主么?”
田妃谄笑道:“皇后说得什么呀?这后宫之中,谁敢不听您的话?只是我家圆圆偏偏不是后宫里的嫔妃,也不是选进来的宫女。她是皇上请来在乾清宫暂住的客人。倘若皇上让尚书大人们进来歇息,娘娘也要管吗?”田妃这话说得还真有些无赖,但竟把周后镇住了。
周皇后一时气急,道:“田彩蝶,哀家忍你很久了。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哀家管不了陈圆圆,却管得了你!”
田贵妃行了个万福:“我在这宫里循规蹈矩,皇后要处罚我,还真有些难吧?”
她二人之间,似有剑拔弩张之势。我跪在一旁,还真是多余。于是我起身,蹑脚往旁边退出,恰和荷花姐姐撞了个满怀。她躬身道:“启禀两位娘娘,皇上下朝回来了。”
这句话,简直是仙境甘露,立马浇熄了战火。两人不再互相敌视,齐齐领了宫女,太监出门跪迎。
崇祯瞥见这两大“巨头”汇集于此,不禁诧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两位爱妃都来这了?”
众人起身,皇后紧跟着崇祯入内,田贵妃其次,我和王承恩尾随。只听周后道:“臣妾听闻田贵妃有位义妹聪明伶俐,深得陛下赏识。臣妾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了。果然是个俊俏的好姑娘。”
崇祯点点头,便又问田妃:“爱妃你呢?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也跑来了。”
田妃妩媚道:“臣妾这一病,许久没见到皇上,也不能亲自为皇上的衣食住行料理,心下实在不安,只好冒昧来乾清宫……”说着,泪光点点。我心中暗暗为她的演技叹服。——她也年纪不小了,还能装得这样纯情。
崇祯闻言,拍拍她的肩膀,道:“朕最近忙于国事,都没有时间去看你,让你受委屈了。”他刚安抚完田妃,马上笑脸转向我,道:“圆圆啊,朕把御医叫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瞟了一眼皇后,田妃。二人多多少少都含了些只有女人才能发觉的妒意。我微微有些羞涩,略加点得意道:“谢谢皇上关心。”
崇祯便叫御医在西暖阁内替我看病,就是老中医惯用的那套:望,闻,问,切。这种方法也能把失忆诊断出来,那就见鬼了。
果然,太医隔着层纱的手慢慢从我的脉搏上挪开,不解道:“从表面看,这位小姐的脉象一切正常,倒不似有什么不适。”
我心想,要是没病,我岂不犯了欺君大罪?于是忙道:“大夫,我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有些失忆。有时莫名其妙就像在做噩梦,浑身上下透不过气来,十分恐怖。”
太医道:“若是这样,倒不易用外方治好,敢问小姐,在何种情况下会有这种感觉?”
我一时语塞,斜眼看崇祯,他竟一呆,然后窃笑。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当这么多人面,说是那个的时候吧?
太医不再追问,只道:“失忆一般是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刺激,人自身的一种自我保护,忘记一些巨大的伤害,当然也可能是外界的撞击造成,或者兼而有之。服用药物的效果可能不佳。小姐方才说的白日噩梦,极有可能是因为某些事物触及到引发失忆的原因,才使您的身体有了痛苦的反映。其实,有句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姐这病,说不定多刺激刺激,这噩梦反而能帮您想起忘记的事情。”
我差点没有吐血死,如此说来,我非但没有理由拒绝崇祯,反而还给了个非常正当的借口!
只听太医接着道:“微臣再开些药方辅助一下,希望对小姐早日恢复记忆有些许帮助。”
周后在旁边看了良久,终于开口道:“陈姑娘既然需要疗养,不如就住在翊景宫吧,也方便田贵妃去看她。”周后有意要我远离皇上。哪知,崇祯一句话就回绝了:“还是让圆圆留在这,在这里她恐怕可以好得快些。”
周后听起来自然是一百个不痛快,但我明白,崇祯这话里其实还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