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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虾米闻到诱饵了
    一只红色如同革命的蝎子刺在欧阳游龙的左胳膊上,下面还有一行蝎子的阿拉伯文。他像一只无法制服的野兽逃出牢笼,任意走动池府工程学院的每一条小径,到处扑捉杜蘅的足印。文身这东西是一种黑色的象征,充满兽性,恶劣,犯罪,践踏法律而不加悔过。自然而然成为黑手党的标志,血腥,流氓,罪恶滔天,一种反叛人民的黑色组织,比如青龙帮,比如黑蝶帮,比如洪帮等等。心里素质发育不成熟的欧阳游龙为了遮人耳目,经常穿着长袖衣服力保平安,以防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祸患无穷。值得一提的是,他并没有加入任何组织。
    一时新兴而已。
    服部村发来短信说,杜蘅星期六晚上八点去贾南风酒吧寻花问柳,准备一睹马失停小姐的尊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欧阳游龙握紧的拳头在宿舍宣布:“星期六晚上去贾南风酒吧玩次飘一族!”
    何其友铁血男儿,勒紧裤腰带要去:“他娘的,老子手痒了。”
    庾庆瘦打肿脸充胖子,不甘落伍,争着要去:“还有我呢,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放倒过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等待那一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一刻。
    那晚,天空飘着稀疏的小雨,如同三岁小孩撒尿,一滴一滴往下掉,“造水”也淘气。微风吹断旗杆,是祸兆。可惜杜蘅身边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能伸出鹰爪推算星运。天命不可违,一切都是命。杜蘅身边只有一个吊儿郎当的穷学生跟着一起倒霉的。雨滴穿透门前的灯光往下掉,集腋成裘,瞬间汇集一条大动脉,哗然有声。城市的蹩脚处,污水更成裘,如同罪恶的血液流向西方,光明正大污染西方净土,污染麦加城。
    贾南风酒吧门前五颜六色的灯光扑朔迷离,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如同变脸魔术。欧阳游龙,何其友,庾庆瘦三人早早地坐在酒吧的暗处等候多时了。啤酒喝过数杯,香烟抽掉数支,胃和肺装的都是这些毒品。
    将近八点,杜蘅领着那位穷学生刁着劣质的杂牌香烟晃荡进了酒吧。这两个欠揍的家伙偏偏坐在显眼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别人耻笑的把柄。侍者端来两杯高档五粮液放在他们桌上,含笑而去。酒这东西能麻痹人的警惕,其实,酒也最有警惕性。
    这时,优美的华兹华斯想起。一歌女裸肩露背轻盈走来,身后的舞女美若天仙,袅娜起舞。酸甜相兼的歌声如同蛇芯子一样爬满血管,流便全身,又如同烈酒一样麻痹男人脆弱的神经。这歌声如同暴风雨前的预兆,由低调变得高昂,由缓慢变得急骤,由平静变得喧哗,为难来临却无人知晓。
    醉眼朦胧,杜蘅得意地说:“这群女人的衣服加起来不足一斤,最多也就半斤八两。”
    那位穷学生看了一眼台上舞女色彩华丽的衣服,皱了皱眉头,人穷志短地说:“别看重量,有质量,肯定很值钱。”
    杜蘅笑道:“我说二流子,这舞女能穿多好的衣服,就算穿上七彩祥云,穿金戴银,节目过后,不还是人家的。”
    人称二流子的穷学生听了张口结舌,说:“不会吧!”
    杜蘅端起酒杯说:“贱乌及屋!”
    二流子不赞成杜蘅这么说,又不敢强词夺理,有人绝食,而二流子绝语,呆头呆脑欣赏他心目中高贵的舞女。
    这歌女唱了三首歌,中间夹杂一些不必要的废话和进口的钢琴曲,占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纵观舞台风云,贱人贱歌最留恋舞台,比如刚才那位歌女,一系列抱歉之后才走下舞台。
    马失停小姐总是像程咬金一样半路杀来,含情脉脉到处扫射坐有虚席的客人。他的歌声细腻清脆,婉转明亮,像蜜一样甜,像酒一样醇,像鸦片一样毒,具有极强的杀伤力,有人扬言,这是危及男人的核武器,如同蔡依林的歌,属于危及小男生的核武器。
    杜蘅第一个坐不住,目不转睛盯着马失停小姐的嘴,自己的舌头舔在自己的嘴唇上——自吻!
    欧阳游龙不远处一直盯着,发现杜蘅有了异常反应,欣喜若狂:“虾米闻到诱饵了。”
    庾庆瘦观察力最细致,歪着嘴笑道:“这雪狼是不是自恋啊?真无耻,倒不如张国荣那个断背山,还能找到爱的对象。”
    何其友气急败坏地说:“真想给他一拳,让他知道拳头才是第一位的。”
    “鸿门宴的配角还没来,怎好刺秦?”欧阳游龙胸有成竹地说。
    “谁?”何其友问。
    “马失停。”欧阳游龙盯着舞台冷冷答道。
    “舞剑?”何其友再问。
    “舞酒。”欧阳游龙答。
    “美人计!”庾庆瘦识破计谋,独自津津乐道,接着又问了一个男人不该问的问题,“那该死的雪狼知道得罪咱们了吗?”
    欧阳游龙谈笑自若,若有所思地说:“可能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让他知道。”
    何其友振振有词:“看来,今晚是用拳头证明我们的时候了,让他明白一个真理:祸从口出!”
    庾庆瘦心口直快,不屑地说:“咱们三人对付他们两个还不绰绰有余,干吗找个女人?”
    何其友解释:“这雪狼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在武校学过散打,咱们三个还不一定打的过他。女人关键时刻也是武器。所以要想打败靠群体生活的狼性,软体动物做诱饵必不可少。这诱饵也要天下无双,含香扑鼻,让那小子饮鸩止渴,否则,就废了他。”
    庾庆瘦听了打颤,说这世界越活越冷,感觉像地狱,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马失停小姐出场费极高,每次仅唱一首歌,不管台下一群鸟人吵闹声有多大,她只管抱歉地走开,一身透明的美人骨头就这么有架子,小人物你能怎么着?
    马失停小姐除了唱歌,业余生活附加一陪,那就是陪客人喝酒,这客人必须是富家子弟,雄色可佳,能用嘴巴喂醉的小囡人。
    杜蘅欲望的嘴巴如同干旱的沙漠,迫切需要水份。他写了一张潦草的纸外加一千元钱交给使者代为传递。杜蘅这个狗娘养的,偏偏看上了马失停;欧阳游龙雇这个软实力打手,不用丢眉眼就能让仇敌失去魂魄,失去自我。两个怨头鬼,一个想玩女人,一个想用女人,眼光都这么掘,看上了同一个女人,结果不会两败俱伤也不会共同存亡。
    出手一千元钱对于小市民出身的杜蘅绝非偶然,天生好逸恶劳,荒淫无度,谎言一大堆伸出刽子手一样的手指就可以把他爹娘骗得要死要活。二流子张嘴结舌暗骂杜蘅没把他娘的血汗钱放在他手上,在二流子眼里,一千元钱就是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他悔恨自己不是女人,二十多岁的青春不能卖钱。
    台上舞女扭着柳腰跳恰恰舞,三寸金莲踏在地上碰出轻微的声响。一双手抓稻草一样在空中来回摆动,目的是让荷花般裙子飘起来,这是后台老板的要求,否则不发银两,或者赔了肉体又丢金。
    杜蘅学曹丕出题:“二流子,本坐出一道题,限你喝完一杯酒的时间内作出。别瞎看听着:台上的舞女,台下的顾客,彼此做着不寻常的买卖。题中不能出现‘男女’字样。”
    二流子也聪明,你曹丕我就曹植,反正你“草皮”杀不了我“草纸”。曹植走了七步,二流子喝了七口酒,都是小菜一碟。他说:
    雌色池中舞,
    雄色煮酒泣;
    本是两色情,
    相奸何太急?
    杜蘅拍着大腿发出狼叫的吼声,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还要扯上扯淡的一根绳:“你他妈书呆子真行,呆会儿赏你个女人玩玩,啊?”
    二流子好像对舞女的钟情根深蒂固,杜蘅的鸟语是耳边风,吹过去就不存在,直勾勾地盯着舞女的裙裾。
    马失停换了件红色皮质迷你裙,上身是一件黑色棉质背心,细条条的脖子如同那东西。她从侧门出来,望了一眼酒吧后面,便带了一位十六岁小姐罗曼蒂克来到杜蘅身边坐下,小鸟依人般胡乱依靠温暖,莺声燕语:“莫非你就是杜先生?”
    杜蘅禁不住色欲的骨头酥软下来,如同棉花瘫卧席梦思床上。杜蘅的欲望之血如同喝醉的耗子,黑灯瞎火醉眼朦胧,就像瘸子歌手郑智化找不到来时的路。杜蘅今天才发现手也是多余的,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抓住马失停乱摸,然而又发现马失停也是多余的,那张樱桃小口不能乱亲,空洞无力的嘴一张一合。关键时刻,那张多余的手胡乱抓了一瓶酒就往嘴里倒,马失停推开酒瓶说:“先生,酒不能这么喝,不文明像喝尿,懂吗?”
    杜蘅也是女人生的,杜蘅就不能跟马失停以嘴还舌,以牙还屁,就满嘴穷捣鼓:“尿,尿,尿好喝啊!”
    马失停的笑乱勾人,魂魄早已出窍,在他眼里如同碧波荡漾。马失停薄又嫩的嘴唇如糖似蜜,一排洁白的牙齿如同象牙般珍贵,盈盈一笑:“怎么,不先敬杯酒么?”
    杜蘅嘴一张就摸不着北,多余的舌头怂恿思想瞎结巴:“敬——敬你——敬你什么,一杯酒吗?”
    马失停一只手搭在杜蘅的肩上,手指头不可以守候妇德但可以上下挠动。她含羞带花,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杜先生,你不会喝酒么?姐姐教你。”
    杜蘅颤颤发抖的手终于在黄瓜菜凉之后才倒进嘴里一滴酒,算压了一丝惊。啥人有啥福。她转眼看了一眼二流子,那孩子艳福不浅,被另一位姿色姣好的妙龄小姐喂得死醉。
    马失停玩这种不谙世事的小男生玩出了花样,手指头塞进杜蘅的嘴里,另一只手拿一瓶白兰地往这只手心倒,酒缓缓有声,慢慢灌溉杜蘅痛不欲生的胃里。他的手匍匐前进,一点一点探索热带雨林,闭上眼睛想象偏激的种种,不想自己无耻的种子流了出来,没有在适宜的时间找到适宜的地点,只好错失良田遗恨终生。
    那一边,欧阳游龙端起一杯葡萄酒,得意地说:“狗落水了,怎么办?”
    何其友忙不迭地说:“痛打落水狗!”
    刚学会抽烟的庾庆瘦被呛了一口,变坏也需要技巧,他咽着喉咙说:“咱们的打狗棒会吃亏的。”
    “只要能战胜对手,可以不择手段,如果能打败他,付出多少代价都值得,哪怕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倾家荡产,都值得!”何其友说。
    欧阳游龙也说:“今天的不择手段就是为了明天风和日丽享受大学生活。”
    庾庆瘦怨天不由人:“看来,流血在所难免!”
    “屙蜜托福,屙蜜托福!”何其友知道做人有错,便说:“上帝会原谅我们的!”
    外面的雨下大了,霹雳雷声闪了几下,而又渐渐变得文静。天空是黑暗的,风沿着街道安静的吹,好像不在乎而又不得不在乎的工作。校园的大钟在闪电的蛊惑下,撕声裂肺喊了十下,告诉你:十点了。白天的嘈杂声遁入黑夜,风一吹,树枝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恐惧,凄惨,自己走进这样的夜,说不准自己会被自己吓死。
    酒吧的玻璃门开了,二流子扶着醉醺醺的杜蘅踉跄走来,嘴里不停地唠叨:“马失停他妈的真漂亮……尿了我一裤子……”
    在校园门口不远的地方,欧阳游龙三人站在黑暗的一隅。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脊梁,蝎子文身在闪电的光耀下,一闪一灭,一灭一闪,血红的颜色像毒一样无坚不摧。肃穆,如同乱坟岗;庄严,如同墓碑;黑夜,就是地狱。
    “杜蘅,黑夜中一只喝醉的雪狼,不知你所谓的雪狼是不是很残忍,无情。蝎子来了你怎么斗?”黑夜中一个声音传来。
    杜蘅踏了个水坑,吓了一跳,本以为虚惊一场,不料一个声音传来,叫着他的名字。这次吓不跳了,纹丝不动,半死半活。
    接着,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又说道:“我们等你好久了,我们的口头恩怨总算有个了解了吧?”
    杜蘅这次慌了,不知他爹娘哪辈子得罪了人,要算在他身上,暗骂做儿子的不幸。他推开二流子,无精打采说:“你们是谁?为什么劫我,我没钱!”
    何其友说:“有钱留钱,没钱留命,没什么好商量的。”
    “商量个屁,先废了他再说。”庾庆瘦这辈子终于狠了一次,“小子,这次该你小心点了吧?”
    二流子听说要废人,吓得要死,大气不敢喘一口。暗骂这群野兽要角斗,便拔腿就跑,一只鞋跑丢了,回头一看,只有空气在追他。
    杜蘅孤身一人随着二流子的转身跑,一连串的脚步声牵醒了醉酒。一只狼孤身奋战肯定要失败,这是狼性的弱点。杜蘅装疯卖傻:“各位大哥,有话好好听,赶明儿我做东。”
    一把刀子举在上空,随着一声雷一挥而去,不料被杜蘅不锈钢狼腿踢在一边。杜蘅哈哈大笑,说你们一群笨猪想跟我打行吗?三人听后恼怒成羞,决定一起围攻,如同三英战吕布,精彩绝伦。这次,三英战胜了三姓家奴,为历史追添了一笔光彩。
    杜蘅躺在水中,鼻孔出血,腿被剁断一跳,手指头光荣牺牲一个,趴在地上呱呱乱叫。
    欧阳游龙说:“我相信我手中的这把刀做起事来比你的散打精彩多了,漂亮极了。”
    何其友神秘一笑,说:“雪狼,今晚好好舔舔你的伤口吧!”
    庾庆瘦又说:“马失停小姐的奶水无法医疗你的伤口吧!”
    欧阳游龙也说:“那,就让你无耻的灵魂治疗你的伤口吧!”
    杜蘅吐着血水怀恨在心,发誓一定要报一箭之仇。雨水吞噬着他的伤口,就像他的灵魂一样支离破碎,人性的归宿找不到屏蔽灾难的房舍,狼性的本质被撕碎,一去不复返的昨天在挣扎。
    这一夜,血染朋克街,惊醒了全街的不良少年;这一夜,血的河流继续膨胀,黑色的仇恨还将燃烧,膨胀如同火上浇油,越烧越烈,如若年轻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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