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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到底谁活够了
    两天后,鸟城下了一场小雪。白茫茫的鹅毛雪花覆盖了整个城市,干裂的寒风揭开砖瓦,肆意侵蚀坚固的屏障。冰封浅河,鱼虾止游,宿舍仅有那点维持血流的温度,并且还在降低之中。
    朋克街,这个年轻人任意游走的谷道,无时不刻不在酝酿麻痹的美酒,灵魂与肉体常常不在一起生存。生命,在凛冽的雪风中颤抖。歌舞不休,仇恨不息,一座美丽的大学堂在他的感染中接近糜烂;学风不浓,学术不进,一群善良的大学生在他的迷惑下走进颓废。
    “耿子西失踪了。”寻找两天的何其友对欧阳游龙说,“耿子西会不会像雨点一样人间蒸发了,或许被外星人捉去研究了,也未可知。”
    何其友一屁股坐在床上,喘着沉重的气,一脸疲倦仿佛他的爱情鸟飞走了。他网罗天下所有养鸟专家一起对此事剖析原因,狂轰乱炸。一脸萎缩的倦痕是他聆听三天留下的明证。
    欧阳游龙一言不发,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预感,他相信时日不长,一定会有消息。于是他说:“你的手机这两天最好别关,不出一周一定会有情况。”
    正如欧阳游龙所说,耿子西失踪的第三天果然有了消息。何其友手机的短信铃声打破了下午三点的沉寂。短信上说:你的爱妃在新开业的理发店二楼美容,现金缺少,速来!
    何其友像得了战争有利于己的情报,决定速去。他不像别人“他妈的”破口大骂而只能骂他妈的公公说:“他爷爷的。”他爷爷的那东西已经老朽了,再也耕不起野草繁茂的处女地,早就退耕还林好几年了。
    欧阳游龙听到他的错误肯定会误事,阻止他说:“何其友,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不如坐下来想想办法,或许能做到事半功倍,两不伤亡。”
    何其友暴跳如雷,唾星四射地说:“是我女朋友在那儿,不是你女朋友在那儿,你不急我当然急了。”
    “对方早有准备,拿着它以防不测。”欧阳游龙阻军无力,只好从被褥下抽出一把三尺见长的“哈密刀”交给何其友,看着他的眼神说,“这次敌众我寡,小心点,我随后就到。”
    何其友走后,欧阳游龙到处勾结党羽。鹿鸣儿胆小如鼠,不知在哪个黑暗的角落勾勒薛荔的倩影呢,就算找到他也没用。不用说,痛失一阵好梦的庾庆瘦正一肚子仇怨无处发泄,于是折断两根头发盟誓,双拳痛击双乳说:“去,为何不去?!”
    冬天的下午是寒冷的,如同夏天的南极,企鹅拖着笨重的身体在跳舞,北极熊称“雄”称霸南极无人敢光着屁股走进去。风吹光了土地,灰白干裂,荫庇的房舍后,白雪在下午四点的斜照中发着银灿灿的光芒,如同一把刀,寒冷且恐惧,令人胆战心惊。
    庾庆瘦搓着手走在路上,回头一看,多了一个“长毛”,便问:“兄弟,怎么称呼?”
    那长毛看了一眼庾庆瘦这位弱智的穷骨头撑起来的行尸走肉不屑一顾,好像看见的是一个细菌,只要不在自己的肉眼内,于是乎省略不计。
    没人理他,庾庆瘦感到耳根发热,窘态十足。欧阳游龙觉得战争迫在眉睫,不想祸起萧墙,忙介绍道:“我朋友,管弦。”
    一阵寒风袭来,干燥的风吹裂人的双唇,隐隐作痛,面红耳赤,如同冻伤的猴屁股瘙痒在几根毛下。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速冷、凝结,如同白眉大侠一样剑眉冷峻。街上的行人稀少,叫卖的水果摊寒风中孤独地张望,偶尔有个学生招呼生意,那摊主搓着手微笑,这微笑也只有肉笑笑不笑,明眸利齿有光无神。一切表情仿佛是虚伪的摆设,虚构的内容。一些善于在冬天活动的闲人,军大衣皮大褂紧束着强健的身躯,踏着休闲的小步瞎晃悠,遇见个熟人张口就说:“冬天可真凉快啊!”
    理发店的玻璃门虚掩着,并张贴一张白纸,像冥币,上书五个大字:近日勿营业。
    欧阳游龙透过模糊的玻璃门往内望了望,空空如也。他嘘唏一声遂感不妙,认为对方乱搞空城计,怀疑四周可能有伏兵,弄不巧会被乱箭射死,怎么感觉怎么杀气腾腾。他小心谨慎地对管弦说:“你到那个水果摊旁观看形势,我以投手机为号,万一情况紧急,就报警,事不宜迟赶快行动。”
    管弦如同诸葛亮增灶退兵一样增加一个鞋印退一步,直到退到水果摊旁,站住了。他直愣愣的眼光盯着理发店,忽然发现二楼的窗台上人头攒动,窗帘微微地颤动。“有情况。”他掏出手机准备发短信,但欧阳游龙庾庆瘦已入虎穴了,他跺着脚说,“大事不妙。”
    他们两个人进了理发店,扫了一眼墙上张贴的明星性感玉照,瞟了一眼镜中如贼般的身影。正准备顺着楼梯拾级而上,一种迅速转动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镜子原来是扇斜门,显然是预谋已久的屠杀计划。四扇斜门从两面的墙壁打开,钻出手持黑色手枪的四五个戴面具的匪徒,两只眼睛从中发出无情的歹光。手枪指着他们慢慢逼近,一个狠毒的声音说:“欧阳游龙,最好放聪明点,把手举起来。”
    正当欧阳游龙无法投手机的时候,敌人给了一个机会。他趁举手的当儿把手机猛地投向门外,并面带慈善,说:“各位兄弟别开枪,有话好好说。”
    杜蘅手下的一群蠢猪朝门外看了一眼,说:“小子你放心吧,老子不要你的手机,丢不丢都一样。”
    他们收查了一遍身,然后用手枪往楼梯上指了指,意思是说上楼去吧,意思意思别客气,青楼美女多。后有敌兵握枪把守,前有敌首持刀复仇,他们俩如同瓮中之蟹,无处逃生。庾庆瘦举着颤颤发抖的手摔了一跤,膝盖痛痒,好像流血了。欧阳游龙扶起庾庆瘦决定意思意思,给对方一个面子。
    二楼的匪窝,更冷;二楼的地板,更脏;二楼的男人,更淫。
    杜蘅一身魔鬼的装扮背对着门,嘴角吐出的烟直冲屋顶,但不能直冲云霄。他两边站着西装笔挺的打手,戴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墨镜,人面兽心。何其友血肉模糊的脸鞭痕重叠。他被两个人架着无力反抗,睁开那双流过血丝的眼睛,张开血液流过的嘴,说:“欧阳游龙,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不是孬种,是条汉子,我永远都会佩服你的。”
    欧阳游龙看了一下周围,缺少何其友精神的支柱,便问:“杜蘅,我朋友呢?”
    杜蘅转了半周椅子,举起九个手指头,冷冷的眼光像闪电,恨不能把对方霹雳成碎片。他狠狠地拍着桌子说:“你的朋友是在我这儿,想见她,可以——”
    人心险恶。杜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编织一个笊篱,终于套住了欧阳游龙的思想和身影,怎么一句话说放人就放人,天下没有这么容易的事。黑道中人丧尽天良无恶不作,歪脑筋邪思想横出不穷,拴祝耗肢把人投入黄浦江,错一件事等于少一条人命,悲天悯人的思想交给国际红十字会吧!
    欧阳游龙救人心切,便问:“雪狼,我已经来了,你想怎么样?只要你把我朋友放了,任你千刀万剐。”
    杜蘅抽了一口烟,摆摆手说:“不不不,我没你那么残忍,我只要你回到我这个身体上,怎么样?”
    欧阳游龙不能自残体格,他在磨蹭时间,警察的笛声很快就会传来。
    杜蘅为了给对方施加压力,拍了拍手,于是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声:“你这个畜牲放开我……”
    何其友听出了鬼名堂,蚩尤好像在剥耿子西的衣服,又好像在进行兽行为。何其友大声骂道:“蚩尤,你这个炎黄的败类……”
    杜蘅冷笑道:“怎么样,这声音很动听吧,把人带上来!”
    蚩尤拖着耿子西从一所小门走进来。耿子西完好如初,毫发未动,只是脸色苍白精神憔悴。她无力站在地板上,如同一块棉花。
    杜蘅的眼光摸了一下柔软的棉花,感觉很廉价,因为耿子西毕竟不是高雅苗条的马失停。
    杜蘅身残志坚,领着一群钟馗横冲直闯贾南风酒吧,拍桌子摔凳子大叫马失停小姐的芳名。
    马失停小姐一副笑脸迎将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另眼相看杜蘅也不行。她没想到当年手指头喂醉的家伙已成今天这个模样。不管什么人来找她,只要裤腰带上缠着金子便是客。顺从杜蘅的一切要求,将其带入闺室,本想重复手指滴酒的伎俩,杜蘅摸着她的裤腰带死皮烂脸不愿意。他把一捆一捆美金丢在床上重新要求,马失停第一时间想的是脚尖滴酒,问杜蘅是不是?杜蘅说不是不是,我要舌尖滴酒。马失停苦笑,说杜先生,喝进嘴里的酒不可能吐出来,要吐也只能吐口水,你要不要?
    床上的美金闪着罪恶的光芒,肯尼迪的嘴唇一个动作在淫笑,好像玛丽莲梦露的玉体悠然走来。
    马失停扫了一眼美金荒唐的笑容,只好酒水和口水一起流进杜蘅的嘴里。一斤酒过后,杜蘅嫌少,马失停又喂了二斤,杜蘅还嫌少,马失停骂道:“你他妈想喝尿是不是……”
    耿子西臃肿的身材令杜蘅嗤笑,想到马失停的那句话不禁失笑。他哈哈两声空白的笑后,指着蚩尤说:“把她吊起来,这么粗大的身材吊起来肯定很可爱。”
    军令如山。蚩尤拴住耿子西的双手,将绳子套在屋梁上,打着秋千往下拉,没用。杜蘅再一次失笑,忙令身边的两位小墨镜帮忙,三位大汉一起荡秋千一秒钟终于把耿子西吊在了屋梁上。
    耿子西半空中挣扎,蹬掉了一只绣花鞋,脚趾头从浅红色的袜子里冒出来,如同三月日本的富士山,开满一岛春色。这春色吸引蚩尤愣大的眼球。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其友愤怒的火焰如死火山一样忍耐了一光年终于爆发了。他满脸血污,体力匮乏,被两个小喽罗架着,但他一咬牙使出全身的招数挣脱出去,疯狗一样直扑杜蘅无耻的肉体,口不住地大骂:“你这个无耻的畜牲照照镜子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生的,老子今天要——”
    何其友雄壮的拳头还未来得及挥过去,一把刀子已经穿透胸膛。血液在冬天的下午冒着烟喷了出来,汩汩有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前后奔涌。他瞪着鱼眼足有一分钟,缓缓低下头去,仿佛看见沾满鲜血的刀柄,突然趴在了地上。
    欧阳游龙庾庆瘦不管身前身后多少把黑枪指着他们,箭一般扑过去,抱起将死的何其友大骂:“好兄弟要坚强,你他妈不能死听见了吗?”
    耿子西吊在半空中蹬腿,使出看家本领,脚趾头直踢蚩尤的鼻孔,泪流满面地哭丧:“我的何其友啊你别死,你他娘的真的何其有了吗?”
    死人也死不安宁,这么多人骂。
    街上的警笛声传来。杜蘅惊呆了,找不到拐杖跑到窗前去逃生;蚩尤丢下抢,跑下楼投降;戴面具戴墨镜玩家家的小流氓瞬间还了庐山真面目。然而,民警训练有素的身影出现在二楼……
    案件下来,杜蘅无期徒刑;蚩尤蹲了三天被他爹一把钞票一手遮天过去了;几个小零件被共和国法律的国锤一击,毫无用处了。
    耿子西披麻戴孝,苦,痛哭不绝,哭过之后谁还认识谁?
    欧阳游龙木然站立在冰天雪地上,一声叹息惊起了一群觅不着食的麻雀,遥远的哀笳声里,音色低沉。
    庾庆瘦慢慢走过来,望一眼寒鸦远逝的身影,心里头只有伤感。
    欧阳游龙静静地说:“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走的啊,人生太短了!”
    庾庆瘦接过话说:“谁都想多活一岁,可是啊,老天爷给的寿命都是平等的,就看你自己怎样经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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