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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会
    T.A.173年水月。西班牙共和国第五大殖民地——隶属于林肯家族的双子城城外。
    一个精灵族小男孩正沿着一条幽静的山洞隧道前进着。他看上去只有6、7岁大,额头的正中央有一个奇怪的标记。这个标记像是一个倾斜的四角星,又像是一柄斜向指向的长剑,它是如此地整齐,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是故意纹上去的,很难想到这是一个胎记。
    这个小男孩有着一对漂亮的长耳朵,双眼像天空一般碧蓝,虽然带着一丝恐惧,但仍然不失那份灵动。他咬着下唇,张望着眼前的道路,薄薄的嘴唇和细小的牙齿让他看上去有些女性化的倾向。这的确是一个俊俏的小男孩,但是,做为一个精灵,他却缺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头发。无论男女,每个精灵都以自己一头漂亮的头发而自豪,尤其是长发,更显出精灵族特有的韵味。然而这个小男孩头上光秃秃的一根头发也没有。
    他张望着四周的道路,一片茫然。这条隧道是弗莱特(Ft)山洞的一部份。弗莱特山洞是林肯家族新开发的矿区,绿晶石和蓝宝石是这里的特产。因为是新开发的地区,有工人劳动的地方很少,大约只有十分之一,很不幸的,这个小男孩正身处另外的那十分之九中。
    山洞并不高,洞顶上的石钟乳像剑一样指向地下,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这里的光线很暗,外面的光是射不进来的,仅有的光源就是布满了洞窟壁上的苔藓以及露出在外的绿晶石。这两样东西都会自己发光,而且发散的都是绿色的荧光。借着这些光源,小男孩才能够勉强看到面前的道路。
    他现在站在一个四岔路口上,踌躇着选择哪一条道路。一阵凉风掠过,让他收紧了身体,禁不住打起哆嗦来。现在的他已经十分后悔当初乱跑了。本来只是想看看这奇怪的洞窟和漂亮的宝石而偷跑出来,想不到会落到这种地步。
    “自由是要有代价的。”他不禁想起了书中曾经读到的一句话。
    小男孩茫然地望着前面的三个洞口,本来精灵的听觉是十分灵敏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里却变得迟钝起来。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钢铁与石头撞击的声音,但是却不能分辨从方位,似乎每个方向都传来这种声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向左边的隧道走去。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的直觉了。
    小男孩单手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前走。他的手在墙上滑动,上面沾满了发绿光苔藓的粉末——这东西曾经一度让他觉得很有趣。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触到了一样软软的东西,这种触感不像平常的洞壁,他的心中一紧,反射性地把手缩回来,然而这时已经太迟了,两条像藤条一样触手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被接触到的地方瞬间变得像火烧一般炙热。
    小男孩拼命地把手往后拉,但是他的力量远远没有触手那么大,就算是用脚蹬着洞壁也无济于事,触手仍然慢慢地把他拉向洞壁里面。先前他接触到的那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已经布满了湿湿的粘液,接触到小男孩手的地方像心脏般地脉动着,让他感觉说不出的恶心和恐惧。更糟糕的是,他手上被藤条缠绕的地方渐渐麻痹起来,而且这种麻痹还不断向上扩散,自己的身体就像被戳了一个眼的水袋,力量一丝丝地向外流走……
    抓住这个小男孩的生物被称为普罗里-菲利怪,简称菲利怪——它是以第一个被它吃掉的人类探险队员命名的。这种生物栖息在温暖潮湿的地洞中,之所以称他为“生物”,而不称之为动物或植物,是因为它有两套不同的唯生系统。一方面,它靠孢子繁殖,生根之后就很少再移动,也有根系可以吸取土壤中的营养。另一方面,它虽然没有大脑,但是有很复杂的神经系统,也可以对外界刺激做出很快的反应。
    它会散发出特殊的气味,吸引各种动物前来,然后吃掉任何接近它的生物——苍蝇、蟑螂、地鼠乃至人。它最大的武器就是它的触手,不仅有动物的肌肉组织一般强力的活动纤维,更危险的是它上面带有的神经毒素可以使猎物麻痹,然后死亡。平时露出在外面的就是他的触手和嘴。说是嘴,只是象征意义上的一个口子而已,没有牙齿,直接通向如同人的胃一般的食物储藏所。
    恐惧感贯穿小男孩的全身,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最后的法宝,大声地哭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充满了恐惧的精灵语单词穿梭回荡在洞窟之中,哭喊声震得小男孩自己的鼓膜都翁翁做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居然可以叫得这么大声。
    虽然如此,还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许这个地方离有人工作的地方太远,在那样嘈杂的环境下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求救声。小男孩绝望地哭喊着,现在他的整只手臂已经麻木了,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可以挣扎,声音是剩下的唯一可以控制的东西。
    “救命呀!!有没有人!!”小男孩哭泣地大喊着:“我不想死啊!!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救……救命……”小男孩的声音渐渐沙哑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重,头脑也昏昏沉沉的,五彩的小虫子在自己眼前乱飞。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洞窟一边传来。虽然身体没有力气,意识也有些迷糊,但这个声音却听得格外清楚。是赤脚走路的声音,还带着铁链拖在地面的响声,步幅虽然小,但却很快。
    见到了希望之光,小男孩的精神似乎一下又回复了,他又大声地喊着:“救命呀!!我在这里!!”
    那个声音迅速地接近这个位置,不一会儿,小男孩刚刚所走的那个十字洞口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身影。这是一个恶魔族的小女孩,看上去和小男孩也一般大小,她放慢了脚步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救命!快点救我!我快要死了!”小男孩对着小女孩大喊着。
    小女孩走近了,又问到:“你怎么了?”
    “我快要死了,我……”连续说了几句无意义的话之后,小男孩总算镇定了一点,他喊到:“有东西缠住我了!快帮我弄开!”
    不光是听觉,精灵族的视觉也是超凡卓越的,而恶魔小女孩就没有这么好的视觉了。她走近了才看到缠住小男孩的触手,脸上显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不要怕,我马上帮你弄开。”
    接着,她亮出自己爪子,刷刷两下就把触手撕断了。恶魔族的利爪是可以和刀剑媲美的武器,要解决这种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离开了触手的束缚,小男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不知道是因为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是对自己受到这种境遇的悲伤,小男孩开始哇哇地大哭起来。
    “喂,已经没事了。”
    “呜呜呜……”
    “不要哭了。”
    “呜呜呜……”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呜呜呜……”
    “你的手痛吗?”
    “呜呜呜……”
    “喂!”小女孩有些无奈地看着小男孩,自己说的话他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伸出手握住小男孩的肩膀,然后说道:“再哭我就把你吃掉!”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小男孩的哭声嘎然而止,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恶魔小女孩,小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看上去是在生气,但又不像。顿时小男孩心中打了个寒颤,以前妈妈的叮嘱浮现在脑海里:“在外面走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千万不要和恶魔奴隶们单独在一起#蝴们平时算是听话,不会伤害你,但是只要一有机会,不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就会露出邪恶残暴的本性,他们会把平时的不快发泄到你身上,喝掉你的血,吃掉你的肉,连骨头也不会剩下。”
    也许这句话是吓唬小孩的玩笑,但是恶魔奴隶为了泄愤而杀掉精灵监工和奴隶主的事情的确经常有发生,而最佳的销赃办法就是吃掉尸体。
    小男孩此时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了这句话带来的恐怖。现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如果这个恶魔小女孩想吃掉他,大可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别说现在自己一只手麻木掉了,全身没有力气,就算是平时,这个小恶魔要吃掉自己也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容易。一股寒气自背脊而上,扩展到全身,他的四肢开始颤抖,牙齿也上下撞击发出咯哒的响声,他惊恐地看着小恶魔,连哭的勇气也没有了。
    “嘻嘻,胆小鬼,果然被吓到了。”小女孩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小男孩轻轻地吁了口气,笑容总是消除敌意最好的办法。他的恐惧似乎舒缓了一些,也停止了颤抖,不过一颗心仍然是悬着的,全身的紧张怎么也无法消除。
    “你的手怎么样了?痛吗?”小女孩问道。
    “……”小男孩仍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痛还是不痛!”小女孩的声音认真了一些。
    “痛……”想起刚才的境遇,小男孩本能地回答到,但转念一想,手臂全部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于是又说道:“不痛。”
    “到底是痛还是不痛?”小女孩的表情有些无奈。
    “不痛,但是麻木了。”小男孩的紧张这时又稍稍缓和了一部份,至少能够正常说话了。
    “哦,那就有点麻烦了。”小女孩端起他的一只手,用一个爪子在上面按了一下,问道:“感觉到痛吗?”
    小男孩摇摇头,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指甲的接触而已。
    “嗯,那只有这样了。”小女孩张开嘴舔起小男孩的手来。小男孩前臂有两条被触手勒过的红色伤痕,她的舌头沿着这伤痕轻轻地舔舐着。
    舌头的舔舐声在这洞窟里异常地响亮,给人感觉上是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东西。小男孩有些惊奇地看着小女孩,心想:“她在做什么?难倒这样是治疗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想。
    他心中的那种不祥预想马上变成了现实。突然间小恶魔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含住小男孩手臂的嘴也发出一声古怪的声音,紧接着小男孩明显感觉到四颗牙齿陷入了自己的肉里。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是丝毫没有减少这种感觉带来的恐惧,莫名的寒意瞬间贯穿了全身。
    “哈~~”小男孩本想大声地叫喊,但是他发出来的声音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这种声音就像临死的病人从肺腔中挤出最后一口气一样,无力,微弱,也许听得见的只有他自己了。
    小恶魔开始吮吸起来,鲜红的血丝浮现在她的嘴边。
    我要被吃了!我要被吃了!!我要被吃了!!!小男孩心中恐惧地叫喊着,他很想挣脱开小恶魔女生,然后狂奔而走。但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麻痹得不要说挣扎,就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这是恐惧,贯穿身心的,达到顶点的恐惧。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精灵士兵出现在拐角,一个人马上认出了小男孩,惊叫到:“啊!?王子殿下!终于找到你了!”
    恶魔小女孩也吃了一惊,她松开了口,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当她转向那两个士兵的时候,眼神刹那间变得惊恐起来。
    “王子殿下,您没事吧?”士兵走过来扶住小男孩,关心地问道。
    “她……她……她……”小男孩本想说“她要吃我”,但是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
    惊恐的王子,手臂上的伤口,小恶魔满血的鲜血,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个士兵抽出腰间的鞭子,二话不说就向小女孩抽去,大声地喝到:“竟敢对我们王子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我没……啊——”小女孩正想说些什么,但长鞭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子蜷成一团,直至心骨的剧痛使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有我们在,您放心吧,我马上送您回去。”扶住小男孩的士兵把他横抱起来,然后飞奔而去。
    终于得救了……
    小男孩的紧张的心一下放松下来,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长鞭的破空之声,小恶魔女孩的哀号声,随着他的意识一起渐渐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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