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跟在那帮人后面穷追不舍，一路上乱糟糟的。莫佳娜很生气，神情急切，狂躁无比。
    我们一直追出那道流动的门，站在茫茫的雪原之上。四周除了狂风大雪就只有积雪覆盖的紫杉林和伫立在那一动不动的古老石柱。
    莫佳娜神情专注，眼睛四下张望，似乎要从这稀薄的空气中搜出点什么。她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白杨叶，把它们捏在手里，举到胸前，然后原地一转。奇怪的是，那些树叶就像被定在了空气中一般，拼成一个立体的圆圈。
    莫佳娜仔细地盯着这些树叶看——突然间，正前方的一片树叶微微动弹了一下。
    “风云四起！”莫佳娜的手指向树叶震动的方向，狂风平地而起，吹起地面上如尘的白雪，向前刮去。漫天的雪花令人睁不开眼睛。这阵风过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刚才什么也没有的雪地里，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件银光闪闪的东西。
    “西斯特，奥加，你们去右边；拉莫诺，卡蒙达，你们去左边；凯尔迪斯、亚马斯，封锁这一带，禁止所有的生物出入；其余的人跟我来，一定要在树林里截祝蝴！”莫佳娜身边的那些带兜帽的人中有一些离开了。
    爱斯塔因为是精灵，她的脚几乎不沾地面，走在第一个；莫佳娜则气势汹汹往前赶，她行动迅速，但是步子没有精灵那么轻盈；伊安虽然也可以快走，但她一直都拉着我，大大影响她的速度；格林德沃是很厉害的黑巫师，可他在雪地里行走的功夫不佳，一直落在后面。
    从行走的步伐看，那个身影似乎也是个人类，他现在正拼命逃跑。
    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我基本上可以看清她的背影了——非常熟悉的身影——那是——我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的衣服的式样，金红相间的徽章——格兰芬多的艾拉.波特，一定是她。
    那女孩举起魔杖，在空中挥舞着。不一会儿，一把飞天扫帚出现在紫杉林上。扫帚疾速地扫过密密层层的紫杉树林，飞到女孩面前。她跳上扫帚，轻的像一根羽毛——她要逃走了！
    莫佳那气急败坏地往跟在后面追，可她怎么快得过飞天扫帚，眼看着那女孩就要飞出紫杉树林。
    “旋风之壁！”莫佳娜抽出魔杖指向天空，一道银光直冲云霄。咒语赶上艾拉，在她的面前炸开了。空气在瞬间凝聚起来，变成无数旋动的激流。那女孩从飞天扫帚上一头载了下来，而那把扫帚，则被强烈的气流劈得粉碎，木屑散落到洁白的雪地上。
    莫佳娜笑了，放慢脚步走进紫杉树林，倾听着每一丝动静。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她突然站住了，开始叨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风把它们传递出去。不久，许多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不！那是树木在说话。紫杉树在向莫佳娜汇报信息。
    “紫杉树找到那女孩了，汤姆。”伊安低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看来今天要出事。”
    莫佳娜大步在林间走动，一直来到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五棵排列成新月形状的紫杉树前。
    “别再躲了，小姑娘，你是躲不掉的！”莫佳娜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些挂在枝头的雪被震落下来。我注意到，刚才离开的那些身影正慢慢朝着边靠拢，他们每个人都掀起兜帽，拿着武器——全都是绿色的眼睛，银色的头发——他们都是拥有凡人血统的精灵。
    莫佳娜话音刚落，艾拉.波特的瘦小身影凭空出现在稀薄的空气之中，她把一件闪动着银白光彩的织物从身上扯下来，丢在旁边的雪地里。
    一件罕见的隐形衣，怪不到刚才我不能看见是谁跟着我。艾拉.波特，这个单薄的姑娘正毫无畏惧地瞪着莫佳娜。我不否认她非常勇敢，但在这种状况下确是逞匹夫之勇，她今天根本不该来这儿。以前，我一直恨波特，也想过要杀掉他的妹妹泄愤。可现在，我为这个女孩捏了一把汗。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莫佳娜显出亲切的神情，声音让人听着发毛。她绕着艾拉转圈子，使人联想到猫捉老鼠的情形。
    艾拉.波特警觉地盯着莫佳娜，我从她摇摆不定的眼神中看到了害怕和故作镇静。
    “不回答，是吗？”莫佳娜的脸阴沉下来，“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了。丫头，你偷听了我们说话，那是要死的！”
    我本以为莫佳娜要举起魔杖，可我错了。她竟然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伊安的身边。“伊安公主，我知道这一带原本是你的领地，是因为那个可恶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把你逐出了你的家园。现在他的学院里的得意门生正在你的眼前，你一定想杀了她出气吧？”
    伊安没有看她，眼睛仍然盯着眼前的艾拉。“我不想在我的领地里杀一个小孩。况且她只是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又不是格兰芬多本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不想再继续纠缠不清了。”
    莫佳娜停住了，她微微地垂下头，“可是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不能容忍一个窥测我们秘密的凡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有兴趣你来。今天我不会动这个女孩一根手指头！”伊安离开莫佳娜，走到那根木桩旁，一只手轻轻地抚摸木桩上的骷髅。
    莫佳娜的脸色难看极了，她周围的雪花不自然地抖动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空气中散播开来。她旁边的爱斯塔也露出可怕的笑容，朝着伊安走去。格林德沃也动了。
    我明白了这是莫佳娜在故意刁难伊安，寻找借口。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伊安不愿意杀掉艾拉，这太反常了。以前一直都是伊安在帮我，今天我也要为她做点什么。
    “由我来！”我抽出了魔杖，站到莫佳娜面前，“让微微安的后代来了结今天这件事，可以吗？”
    莫佳娜先是一惊，然后露出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我；伊安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事先就知道似的，继续玩弄那个头骨。
    “汤姆，是你……”艾拉.波特低声说。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她明白自己逃不掉了。
    “再见了，艾拉！这不会太痛苦的……阿瓦达索命！”耀眼的绿光霎时间照亮周围的一切，接着是天旋地转——
    我感觉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制着我，我试图推开它，可是用尽了力气也做不到。
    许多声音在周围响起，有兴奋的……惊慌的……痛苦的……全都杂揉在一起……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我的眼前，是海瑟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
    伊安！伊安，刚才是伊安挡住了被反弹回来的咒语——我慌忙抬起头，伊安正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
    我使劲地遥糊，喊她的名字，一时间我真的以为她死了。
    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伊安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伊安，我……”
    “汤姆，我怎么会死呢？我们还要在一起啊！”她颤抖着支起身子，“莫佳娜，让这女孩走！命运不允许她死。”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莫佳娜既震惊又愤怒，“这个丫头必须死！爱斯塔，锁祝糊的双腿！”
    “不，你不可以这样，这是被禁止的！”伊安低声地咆哮着，她的全身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到地上，像许多盛开的梅花。
    “禁令？哼！”莫佳娜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嘲讽，“让禁令见鬼去吧！因为这些陈规陋习，我们把祖先的家园都丢光了！”
    “你这遭天谴的……”
    “这女孩一定要死！”莫佳娜抬起她的左手，一些雪花被吸到空中，融化了——雪水变成了一根闪亮的绳子，“去！”她把手一挥，那根水做的绳子准确无误地套在那女孩的脖子上，像一根绞索。
    莫佳娜的左手向下挥动的同时，那根水的绳子似乎收紧了，把艾拉往上拉，而她的双脚则被那些生了根的雪牢牢地被搏在地面上。艾拉的整个身子绷直了，她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声。
    “快点结束它，莫佳娜！”伊安又是一阵激动，呛出好几口血来。
    艾拉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够再发出什么声音，一些淡红色的泡沫涌出她的嘴巴。“咔”地一声轻响，她的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后仰挂在绳索上晃来晃去——死亡的角度——她死了。
    水的绳子重新变成水散开来，洒在艾拉周围的雪地里。她的身子失去平衡到在雪地上。一些鲜红的血从莫佳娜的左手流下来，滴进雪地里，红得耀眼。她一定是被保护艾拉的某种力量弄伤的，刚才那力量反弹了我的咒语。
    “伊安，你今天对这个人类表示出太多的同情了。”莫佳娜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护着她受伤的左手，“是不是和人类待得太久让你的智力在走下坡路？”
    “莫佳娜，不要忘了你以前也是人类……”
    “可我现在不是了，伊安！”莫佳娜粗暴地打断伊安的话，“不像你那个傻瓜姐姐，为了个什么都不值的半精灵白白送命，还留下个玷污血统的杂种。爱斯塔告诉我了，你喜欢那个杂种的传人，把他看作你的君王？你会后悔的，伊安，你变得愚蠢了！”
    “莫佳娜！我会征服死亡的，像神那样永生不朽，你等着瞧！”我的话一出口，莫佳娜的笑容就消失了，“是吗？小子，我等着。”
    “莫佳娜！”伊安挣扎着站起来，和莫佳娜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如果靠他个人的力量做不到，那么我会尽一切所能帮助他，不惜任何代价！”
    两人相持了一分钟，莫佳娜转身向紫杉树林深处走去。“我们走！”她大声招呼那些随她而来的人。海瑟停下了，她看着伊安，不愿走。伊安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也离开。
    风在每一棵树的行间罅隙穿梭着，像野兽一样在树林中奔腾。四周的一切就像流沙一样被吹散。紫杉树林、高山、雪鹰、头骨……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消失了，不见了……眼前只留下空荡荡一片雪原和几棵孤零零的野树。
    “我们走吧，汤姆。有些事情会城堡再说。”伊安直起身子，“恐怕今天你又得扶我了。”
    两个小时后，艾拉.波特的尸体被人发现，整个学校都乱成团。很快，许多魔法部的巫师陆续抵达，包括魔法部长米里森.巴格诺本人。
    伊安的状况不是很妙，比起上次在地宫里受的伤要严重许多，回来后不停地咳血，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外面乱哄哄的，伊安要我下去看看，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可是你——”
    “不要担心我的状况，还死不了——快下去吧，这个时候你不能躲躲闪闪的，那样会让别人怀疑你。帮我看着另一个波特……还有邓不利多的反应，把这些消息都告诉我……小心点！”
    一时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伊安太关心波特了！不是吗？为她妹妹求情……现在又让我去看看波特的情况，害怕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崩溃吗？
    ——不！不！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怀疑伊安？伊安不会‘关心’波特的。波特与她无关，她关心这件事肯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可是她的确‘关心’了，她为什么要‘关心’波特，她应该只爱我……只爱我……我不要她‘关心’别人……
    大厅里早已挤满人，各个学院的学生还有老师，以及那些从魔法部赶来的巫师把这里围的像一堵不透风的墙。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不少学生变得疑神疑鬼，一惊一诧的。
    赫奇帕奇的多琳.科尔曼向她的朋友弗雷德丽卡.加西亚添油加醋地讲这个故事，就好像她亲眼看见一般；拉文克劳的大多数人都避的很远，站在靠走廊的那边，似乎一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就可以马上逃开；没有看见一个斯莱特林的同学，他们似乎都不愿意来——格兰芬多们大概也不欢迎。
    今天最垂头丧气的就数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了：艾拉的哥哥贝尔今天几乎傻了，他呆呆地坐在妹妹的身旁，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呼唤她的名字，似乎那样他妹妹就会重新站起来和他说话，冲着他笑似的。另外一个和他一样伤心的是大个子海格，他的号哭声大的可以震破天花板。
    波特真可怜，当时我可以帮他妹妹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同情他——汤姆，你在同情一个憎恨你的人＃蝴恨你！
    外面一阵骚动，人群向两边纷纷散开，“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来自魔法部的男巫师在前面开道。“巴格诺先生，迪佩特校长，艾拉.波特的母亲，法国魔法部执行司司长马莉亚.波特女士到了。”
    马莉亚！——艾拉的妈妈叫马莉亚！我想起了爱斯塔说过“……1241年伍德维尔家族的伊莎贝拉嫁给了一个名叫弗雷德里特的男子——我保证这个家族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他们家族最近的一个成员叫马莉亚，生有一子一女……”她提到的那个马莉亚是否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呢？伊安这段时间经常离开是否也和这件事有关？如果那样——
    波特一见他的妈妈就像鞭炮被放进油缸，炸开锅了。他全身颤抖着，就像中了钻心咒一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如果……不让她去，今天……就不会出事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妹妹……”往下的我听不清了。
    更多的人围上来，那些魔法部的巫师在把人群往外赶。一些人抬起艾拉的尸体，她现在已经被一匹白布盖上了，右手垂下来伸到白布的外面。邓不利多教授亲自护送摇摇晃晃的波特夫人离开礼堂。
    我没有再多待下去，伊安还在等我。在走廊里我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罗齐尔。
    “哦，汤姆！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
    “真的没事吗？”罗齐尔的一双蓝眼睛紧盯着我看，好像非得看出个什么——我决定不再瞒着他。
    “伊安出了点事，就是你上次再禁林里见到的那个高精灵伊安。”
    “她怎么了？”
    “跟我来吧。”
    一路上我们没遇到任何人，大家都去送艾拉.波特了。
    我站在傻巴拿巴挂毯前走过三次，有求必应屋的门徐徐打开。罗齐尔满脸惊异地看着我。
    “进来！”我说。
    有求必应屋里没有一个人，伊安去哪了呢？我又往前走过两排桌子，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没等我往下看，罗齐尔突然爆发出惊恐刺耳的尖叫——一条巨大的蛇尾盘曲在地上，而它的上半身正是伊安。她的金发散乱地披散着，淡金色的血液不断地从嘴角滴落到地上。
    “伊安！不！”我高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