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银剑刺进了伊尔安的心脏，剑柄紧紧地握在里德尔手中。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金色的血迹顿时沾满了两个人的胸前。里德尔又把剑往里推了推，更多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爱斯塔笔直地站在一旁，似乎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切。
    “这样，我就能留下你了。摩亚魔君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里德尔激动万分，他用手沾满鲜血，放进口中，“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你和我的结合。安，我要实现我的梦想，然后名正言顺地向你父亲提出亲事。”
    “汤姆……”伊尔安说不下去了，她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他们是对奇怪的恋人，母子？朋友？还是志同道合的人，什么都不重要了——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她感到自己皱缩着，死亡的力量正把她往通向黑暗世界的隧道里赶。痛苦降临在她身上，喉咙发干，手脚变凉，麻木感传遍了全身。
    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她在地面上扭动着。纳吉尼游过来，在一大滩血液上盘踞下来，三角脑袋紧盯着伊尔安。
    蛇也知道我要死了，伊尔安无力地伸出手臂，纳吉尼立刻靠上来，摩挲着她的指尖——黑暗世界，那本是我来的地方，如今我要回去了。不再是摩亚的女儿，也不代表绝望——我只是伊尔安。
    里德尔站在那里，他迟疑了，不知所措。面对着伊尔安，这个既是爱人，又像母亲，更是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玩伴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犹豫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去目标。恐惧重新占满他的心灵，死亡，他又一次和死亡这么贴近。
    这些年来，他一直感受着死亡，既恐怖又完美，他甚至爱上了它，一如伊尔安对爱的诠释。他从未见过非人的生命是怎样面临死亡的——她救了我的命，我却把她推向了深渊。死亡和爱，两种决然相反的东西在这里找到了统一。
    里德尔无力地握着伊尔安的手，对方的无助让他害怕。他拔掉长剑，扔在一边，那把剑一接触到地面就消失了。血迹溅满整个房间，也染满他的衣襟。他现在紧紧地抱着伊尔安，抓祝糊，似乎这样就能留祝糊消逝的生命。他要战胜最大的敌人。
    “爱斯塔，救救她！”里德尔的声音突然变了腔调。
    “我救不了她。”爱斯塔冷漠地说，“你看不出这是她所期望的吗？她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她今天晚上对你说了这么多，把那些深藏心底的秘密告诉你，你应该晓得她想干什么。”
    里德尔愕然，“没有办法？”
    “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结局。”爱斯塔说。
    “我仍然没有读懂她。”他有一种失败感，随之而来的是悲伤和愤怒。
    “你读不懂她的。”爱斯塔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然而在这冷漠的背后，却包含着失落的痛苦，一种同他里德尔一样孤独的痛苦，“我跟了她一千多年同样没有读懂她，或者没有人能够读懂她。她杀了我父亲莫德，我却无法恨她。”
    里德尔集中精神，试图再次进入伊尔安的思想，却办不到，即使对方已经奄奄一息。
    “她是个强者，她从来没有真正输过。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她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打击对方。你是第一个让她败下阵来的人。自从她见过你后，她的心就被你牵住了，事事迁就你，时常自乱阵脚。真让人羡慕呢！”爱斯塔两眼发光。
    血液从伊尔安的嘴角流出来，她的身体因为失血的缘故开始剧烈痉挛，从她的喉管里发出了奇怪的‘咕咕’声，手指蜷成勾状，状若鸡爪。即使她拥有的魔力也不能阻止死亡到来，她决定选择像人那样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伊尔安的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她的眼睛重新散发着如同火焰般明亮的翠绿色，那翠绿色直刺里德尔的灵魂。她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脸庞刚毅而无悔，“汤姆，我……你……”
    痛苦奇迹般地消失了，伊尔安觉得自己飘浮起来，黑暗吞没了她，冰冷的手臂抓住了她的灵魂，把她往另一个世界拉。
    里德尔感觉死亡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触摸到它冰冷潮湿的手臂——他与死亡面对面。他的意志本能地抗拒着，抗拒着这冰冷的魔爪带走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要胜利！
    “我救不了她。”爱斯塔幽幽地说，“但我可以帮你留下她。”
    里德尔抬起头，正面对着她，她的眼睛像野狼那样闪动着绿光，狡黠地笑着。
    “但是你必须付出代价。”
    “我……”里德尔思考着，他在衡量得与失——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伏地魔不该后悔。他痴痴地盯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变成了近乎镏金的暗紫色。当生命逝去后，原本美的东西也会变得丑陋。里德尔轻轻地晃动着手指，目光落在那把枯萎的花朵上。这个世界上只有现实，没有幻想。
    “什么代价？”他轻蠕着嘴唇，眼睛闪闪发亮。
    “很简单，你的心。”爱斯塔低声说。
    “我……会死吗？”
    “不会，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比死亡更糟。”爱斯塔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外面的风声湮没。
    夜是那样的漫长，在暴风雪包围中的这所房子充满寒意。不远处是咆哮的大海，黑色的海水掀起巨浪，泛着白沫。吼叫的风撕裂它黑丝绒般的表面，吹起一片水雾，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同巨浪拍击崖面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一唱一和。
    里德尔听着这让人心惊胆战的声响，异常平静。可他的心却像这咆哮的海水一样汹涌澎湃。什么叫比死亡还糟？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莫名的恐惧包裹了他。这些年来他伊只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明显——里德尔，你为什么这么犹豫？
    许多青白色的光点像雪花一样附在伊尔安身上，她周身微微发光。里德尔发现自己的手变暖了，死亡盘踞在周围，却无法靠近。
    “决定吧。”爱斯塔催促他。
    “要怎么做？”里德尔面无表情。蜡烛芯越烧越长，烛芯的火焰已经变成绿豆般大小，颤颤巍巍的，快要熄灭了。
    “让她德魔力融入你的灵魂中，这样就能留祝糊的灵魂。魔族和人类不同，他们大部分力量都存在于灵魂中，只要保祝糊的魔力不消失，她的灵魂就不会毁灭，你也可以永远留祝糊。”
    里德尔目光定住了，“后果呢？”
    爱斯塔在原地转了个圈，一字一句地说着：“接受她的魔力，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会受到她的魔力的控制，永远臣伏于那种力量，成为黑暗的一员。魔族的血统会在你的身上复苏，可你却不会变成魔，你只是个怪物，不属于任何一方。你的容貌也会改变，你将是异类，被人类憎恶。”
    “就这么点吗？”里德尔笑起来，坦然自若，“我从来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个我无所谓。还有吗？”
    “魔族也不会承认你，因为你是人类。你永远是被遗弃的，承受着比现在多得多的孤独，没有人会同情你。你也不会像凡人那样，在死后去另一个世界。力量就是你的根本，没有它，你将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永远徘徊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
    “那么说，我比那些下地狱的要好多了。”里德尔平静地微笑着，“爱斯塔，就算我走上最后一条路，至少，我还拥有她。而那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像这个世界一样陌生。”
    爱斯塔有些惊诧，她同样难以理解眼前的这个人：“决定了？”
    “是的，这样做对于我和她，都是一个机会。”
    “这个倒是的。小子＃糊没有看错你。她就是你，你就是她”——纳吉尼游过来，围着爱斯塔打转——“还有你，纳吉尼。”爱斯塔随手掐断了烧焦过长的灯芯，烛火又亮起来。许多如同雪花一样的亮点从她的身体周围散发出来，空中浮现出北极光般的绚丽色彩。她寻思着，眼睛四处转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需要黑蛇王旗，里德尔。”
    凭借着魔杖的荧光，里德尔爬上黑暗的阁楼，在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堆积如山的旧书中寻找。纤细的尘埃积满每一寸缝隙，每翻动一个角落都会激起一团小小的烟雾。满是破洞的红天鹅绒挂帘上的金色绣线已经被灰尘埋没得看不出颜色，像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把完整的布帘割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水迹，木色的地板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它们经过的黑色脚印。
    翻开一大堆古旧的东西，他曾经见过的木盒出现在眼前。斯莱特林的信笺早已不复存在，唯有黑旗在盒底闪烁着光彩。这面黑旗他只碰过一次，并且没有问过它的来历。
    他的手指刚触到那旗子，就有一阵麻木感从指尖传上来，耳畔出现许多低语声，离得很远，又近在咫尺。
    他抽回手指，合上盖子。我有必要相信爱斯塔吗？他问自己。不！你必须相信——一个声音说——他拿着盒子匆忙下楼。
    银白的光辉充满客厅，地上蜿蜒闪亮地勾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逆五芒星图案。伊尔安躺在五芒星正中，爱斯塔手持魔杖站在一旁，这是今晚第二次施展这种禁忌的魔法。
    “你为什么要黑蛇王旗？”里德尔缓缓地从楼梯上下来，那楼梯在他格外沉重的脚步下吱嘎作响。
    “你害怕了?”爱斯塔说。
    里德尔心一惊，轻蔑地笑起来：“怎么会呢？我只是不明白……”
    “那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爱斯塔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力量来施展这个禁术，所以我需要借助王旗的魔力。这面黑旗可以凝聚来自黑暗世界的强大力量。里德尔，展开它！站到魔法阵里来。”
    这是一句命令，里德尔不满地皱皱眉头，展开王旗，七头蛇王栩栩如生。王旗的一角沾到魔法阵的边就飘浮起来，像一张巨大的布幕，浮在五芒星阵上空，把整个魔法阵笼罩住。细细的光纤从王旗的边缘挂下来，和下面的魔法阵连成一片。代表风、火、水、地、塔、光、 暗、爱八种魔法要素的标志出现在四周，由无数绿色的光点组成，恐怖而诡异。
    “里德尔，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否则，对你，对我都异常危险。这个魔法仪式一但实施就不能被中断。”
    里德尔以沉默表示同意。
    爱斯塔张开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里德尔立即就听懂了，“纳吉尼，围着我们，围成一个圈。”
    蛇游过来，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环——那是，微微安的标志。整个五芒星发出纯白的光辉。
    爱斯塔横握魔杖，轻轻地吟诵：“所有徘徊在黑暗中的灵魂，请你们听到我的呼唤，赋予我力量，我愿意奉献一切。”
    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细微的声响，就像是衣角在地毯上拂过的悉唆声。里德尔警觉地朝四周看——什么也没有。烛火突然熄灭，留下阵阵青烟。魔法标记所映照的绿光下，似乎有无数的人影晃动。现在，唯一的光源就是那面黑旗。
    这些漆黑冰冷的影子飘近魔法阵，聚集在黑旗上，光芒变强了。顿时，五芒星那些蜿蜒的银线像着了火一般。剧烈的痛苦撕裂了里德尔的身体，就像许多看不见的利刃一起刺进他的心里。全身的骨骼在燃烧，他确信自己正拼命叫喊，但耳朵里却“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只有神经本能地抽搐着。痛苦越来越大，内脏绞在了一起，似乎要碎裂成无数碎片。
    冥冥中，一股阴冷的力量突然夹杂进那团火焰，将一切搅得地复天翻，他的身体快要炸裂开了——快停下来！快停下来＃蝴本能地反抗着。那股力量缓和下来，痛苦在减轻。他喘息着。
    “里德尔，不要！”爱斯塔的声音刺破了他的耳膜。他猛地一惊，睁开眼睛。地面上全是血红色的雾气，泛着鲜蓝色光泽，浓重的腥味让人毛骨悚然。里德尔试图挪动自己的身子，可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耷拉在额头上。
    他看不见伊尔。对面的爱斯塔坐在地上，垂着头，像死了一样。纳吉尼仍旧像一个圆环盘曲在那里。头顶上，黑蛇王旗中显出了一个恐怖的绿色骷髅，张开大嘴。那上面若隐若现的七首蛇像一顶扇形的冠冕。
    “咳！咳！”爱斯塔轻咳两声，吐出一口血。
    “你怎么了？”里德尔想移动身子去看看。
    “别动！”爱斯塔立即阻止他，“魔法仪式还在进行，你不能动！——听我说，不要用你的力量和我对抗，这样对我们的伤害会很大。这个仪式只要失败，我们都会死。”
    “可你现在的体力？”
    “我不要紧，黑旗会完成这个仪式。必要的时候，它会吸取我的生命来继续这个魔法仪式。”
    “你？”里德尔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别多说了，我们继续。”
    痛苦又压上来，比之前的还要剧烈。那股力量撕扯着里德尔的灵魂，寻找每一道伤口挤进去。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四分五裂，思维混乱不堪。
    我要坚持下去！我要坚持下去＃蝴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许多新的意识拥挤进来，像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水。矛盾的情感充满他的灵魂，碾碎他的灵魂，再重新聚合，周而复始。
    “汤姆！汤姆！”里德尔听见了伊尔安的声音，洪流奔腾而至，他快熬不住了。突然，这一切都消失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里德尔发现自己正趴在地面上，疼痛从他的身体上消失，却深深把刺扎进他的灵魂，他勉强抬起头，晃开遮住眼睛的头发。
    黑旗已失去光彩，无声地落到了一边，叠在那里，皱皱巴巴的。旗子上的七首蛇已变成六首，中间的那个头不见了。地面上的五芒星已经消失，爱斯塔倒在地上，白金色的头发飘散满地，暗哑无光。许多细小的皱纹不知什么时候刻上她的皮肤，像流水在平整的沙地上爬出的浅浅的痕迹。
    她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我失败了。不知道是为什么，黑旗的魔力突然失控。我没能留住伊安的意识，她的思想消失了。”
    “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灵魂融入我的生命！”
    爱斯塔无奈地摇摇头：“只有一部分留在了你的身体里。她的大部分魔力都消散殆尽，意识也消失了。我控制不住黑旗突然涌出的魔力，太强大了，它几乎毁掉我。能保住你我的生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不会回来了？”里德尔的眼睛变红了。
    “她不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但是强大的力量可以再次让她复苏。至于什么力量，这个我不好说。如果你想杀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此刻的爱斯塔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回答里德尔。
    屋子里一片死寂，唯有呼啸的风声擦刮着外面的廊檐。
    “我们仍然在一起，不是吗？”里德尔自言自语着，“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能阻拦我们的脚步，就算死亡又如何？——爱斯塔，谢谢你。”
    里德尔的一反常态让爱斯塔大惊，“你不恨我？”
    “你死了有什么用？我不杀没用的人！”
    他转身要离开，带上了伊尔安平时放在壁炉旁矮桌上的羊皮纸手稿。
    “你去哪？”爱斯塔挣扎着站起身。
    “去留得住我的地方。”
    “既然你不杀我，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爱斯塔说。
    “什么？”
    “我受伤很重，想回灵界调养……你能送我去黑沼之门吗？”爱斯塔的喘息声粗重刺耳，脸上全是冷汗。她受伤流血的一条腿不停地打颤。里德尔冷冰冰地看着她，默不作声。爱斯塔又咳了两声，萎靡不振地低下双眼：“如果你不愿意，算了。”
    “我答应。”里德尔说：“就算是我对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不会欠别人的情。”他抽出魔杖一点，爱斯塔轻轻飘浮在半空中。
    “我们走。”一阵旋风刮起，两个人从老宅里消失了。
    黑暗沼泽仍然飘荡着终年不散的浓雾。这里处处隐藏着危险，在那些虚妄的腐草下面，黑暗幽深的泥沼之间，飘荡着许多蓝莹莹的磷火。摄魂怪像蘑菇一样在这片死水中繁衍生息，不断地加重这里的绝望和恐惧。这，就是由人们的绝望、怨恨幻化而成的黑暗沼泽，灵界的入口处，伊尔安出生的地方。
    随着一道亮光闪过，里德尔和爱斯塔出现在这里。摄魂怪一见到他们就立刻向旁边散开，似乎他们身上燃烧着令这些腐朽生物最害怕的东西。
    里德尔想起了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伊安，我是你的阳光，就算我不能驱散黑沼上的迷雾，至少也能给它带来惨淡的光明——他痛苦地低下头。
    “好了，我该走了。”里德尔离开爱斯塔，独自走到一片黑黝黝的水塘边，凝视着水塘里自己的影子。他抽出口袋里那卷伊尔安的羊皮纸手稿，点燃一堆腐败的枯枝，仔细地起来。许多回忆起来的东西出现在黑漆漆的水潭中，清晰而真实，接着四周的绝望依次吞没它们。水面破碎了，变成无数光怪陆离的影子。里德尔手中的羊皮纸逐渐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安，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虽然我不能看见你，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在我身边，这样就足够了。”里德尔一抬手，所有的信稿随风飘去，在黑暗沼泽的黑雾中化成粉末，“过去的我——死了，在这黑暗沼泽里。”
    他离开这里，一把火烧尽老宅——他和伊尔安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在熊熊的火光中，他大步走向远方，去寻找自己的梦想——用真实的死亡来弥补他内心的死亡。
    里德尔离开后，爱斯塔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她吃力地活动着麻木的双腿。这时，一双纤手扶起她。
    “陛下。”爱斯塔忙向埃瑟尔行礼。这位大君立刻阻止她，“不必。”
    埃瑟尔凝视着里德尔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叹了口气：“我还是算错了——真没想到，伊安会有那样的勇气。本来我以为她会知难而退。”
    “但是陛下，我不明白，公主这样做？而且你为什么要我顺从公主的每一个决定？”
    “这是唯一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方法——里德尔是人类，无论生前死后他们都不可能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使彼此拥有，不过短短几十年光阴，而且会因为时间的推移产生隔阂，分离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他们能够相伴一生，人类的最终结局也是伊安无法忍受的。那时她就会经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她不愿意再体会这种痛苦，所以选择另一种方式让两个人真正走到一起，无论之前，还是以后，所有的矛盾都将随着这个决定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即使里德尔破碎成无数碎片，那每一片碎片中，都会有伊安。她为自己赢得了自由，我们都输了——不管是我，还是摩亚。”埃瑟尔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你不可能阻止她，只能选择顺从。”
    “可是她的力量消失了，她的灵魂也消散了？”
    埃瑟尔笑起来：“她总是能把别人蒙住，而且从来不留尾巴。她用一部分魔力换来黑蛇的苏醒，这股力量足以保护她的灵魂。我想她是睡着了，沉睡在里德尔灵魂的深处，她故意隐匿自己的存在。”
    “里德尔知道吗？”
    “这……我不清楚。可能会有些感觉，但不会知道。伊安这样做是为了让里德尔的心里永远留下对她的一份歉疚，她用死亡在里德尔心里烙下一种印痕。即使对方忘记，这个痕迹依然存在，直到永恒。”
    黑暗沼泽的浓雾加重了，空气中充斥着腐朽的气味。泛着绿色泡泡的泥潭上，厚腻的油泥反射出彩虹般的华彩，既美丽又恶心。
    “走吧，爱斯塔，没必要再留下了。”
    两道闪光一晃而过，摄魂怪纷纷避让。她们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