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月神岛笼罩在一层似雨似雾的夜幕中。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狗吠。
一只小船悄悄地靠上了白月神岛的岸上。从船上,跳下三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个个蒙着面,手里拿着锄头、铁锨和铁铲,神情慌张,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朝南山坡地奔去。
他们一直来到一个墓地前,才停住了脚步,这是成月父母的墓地。其中,一个男人,掏出火柴,划亮,照了照墓碑,然后,他一扬手,他身后的两个人开始行动。
他们用铁锨砸开表面的一层水泥面,再用锄头向下挖——寂静的岛上,听到一阵沉闷的挖掘声。
就在不远处,岛上唯一的小楼仍然在夜色中沉睡,楼里,劳累一天的陈耀和成月,还有老唐都沉浸在睡梦中。
挖掘仍然在继续着,终于听到一声“哐当”,锄头碰撞到陶罐的声音。在地底下的黄泥土中,一只中等大小的黑色陶罐露了出来。
这是用来装先人尸骨的陶罐,按照这里的风俗习惯,先人死后一两年,要重新将尸骨收敛进一只陶罐中,永久安葬在一处风水之地上。
“卟咚—”三个蒙面男人一起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嘴里小声说:
“有怪莫怪!我们受人之托,请两位老人莫怪我们不尊不敬,得罪了!”
说完,一个男人壮胆走上前去,从深坑处将那只陶罐搬上来。
三个人一起抬着,趁着灰蒙蒙的夜色,悄悄地回到渡口,乘上那只船离开白月神岛。
早晨,雾还没有散尽,就见成根一路小跑地朝小楼跑过来,气喘嘘嘘,大惊失色。
成月一早起来,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哑巴成根匆匆跑来,在她面前打着手势不停地比划着,还啊啊大叫,黑黑的脸膛涨得通红。
成月当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急忙问:
“成根大叔,发生什么事了?不要急,快带我去!”
成根领着成月,沿着小道,来到南山坡地。
在那里,他俩看到了一堆新挖出来的黄泥土,墓碑倒在泥土中,深坑下,成月父母尸骨陶罐已无影无踪。
成月整个人惊呆,她身子摇晃一下,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伸出手,捧起一坯泥土,一串串的泪珠滴落泥土中,许久,她才吐出一句话:
“这是谁干的?”
一下子,她从地上站起,把手里的泥土发狠地扬向空中,向着远处大声地喊:
“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为什么呀?挨千刀的家伙,丧尽天良的东西,不得好死!”
陈耀闻声,匆忙地赶了过来,看到一片狼藉,眉头紧锁,感到纳闷:
“奇怪,怎么会有人上岛来盗墓?而且,为什么偏偏盯上你父母的墓呢?”
一直闷闷地坐在一边的成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俩,脸上流露几分紧张神色,好像知道什么事。
陈耀抱着一丝希望,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坏:
“这里的村民纯朴,不会轻易做出这种遭雷劈的事,这挖坟的人拿你父母的尸骨罐做啥呀?我们在岛上找找看。”
成根听了,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用手指着湖对岸的成村,含糊不清地呱呱两句,陈耀似乎明白:
“成根大叔,你好像知道成月父母的尸骨罐在哪里,对吧?”
成根点了点头,成月看着他,问:
“你是想告诉我们,我父母的尸骨罐在岛外的成村?”
成根又点了点头。
陈耀和成月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陈耀疑惑不解地摇头:
“事情好像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赶紧出岛,到成村,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起乘船出岛。船到对岸,成根就借故留在船上,不肯和他俩一起进村。陈耀和成月心急火燎地走进村里。
村头,几个村民正坐在家门口闲聊,看见他俩走来,有的人急忙走进屋里,关上门,有的则朝他俩指手划脚,怒目而视,有的甚至在他俩走过后,冲他俩背后吐唾沫。
他俩感觉到气氛不对,一种莫名的惶恐涌上他俩心头,成月奇怪:
“怎么回事?村民对我们,好像躲瘟疫一样,这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陈耀环视四周,停下脚步,提议:
“我们不如先去找三叔公问问!在这里,他无事不晓,肯定知道这件事。”
他俩来到三叔公的家。
门虚掩着,成月上前敲门,从里面传来三叔公苍老的声音:
“门没关,进来吧!”
他俩推开门,三叔公坐在屋外天井处的一张小竹椅上,低着头,抽着自制的水烟筒。成月恭敬地喊了一声:
“三叔公——”
他没有抬头看他俩一眼,仍旧低着头,嘴对着水烟筒,一下一下地吸着,然后,吹落燃尽的烟丝头,才抬起头,扫了他俩一眼,徐徐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说:
“我已经猜到,你们会来找我。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们说。”
他没有客气地请他俩坐,陈耀和成月只好站在一边,听他说话。
“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段日子,成村连续死了几个人,先是村头成明家十四岁的儿子在湖里游泳时淹死了,接着,是村民大兴的八岁孙子,在一个墙根玩耍时,被倒下的墙砖砸死,还有,村里出外打工的阿义,在城里给人装空调时,摔死了。”
三叔公一边数着一件件意外事故,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腿脚,继续说:
“这几天,我这腿脚无缘无故地犯病,骨头整天痛——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传说,说是因为有人触犯了成村成姓家族的运脉,所以,村民才会一家又一家地遭遇劫难。”
陈耀和成月听着他不紧不慢地数落完,虽然不甚明了他话中的意思,但是,两人预感到矛头似乎指向他们。
成月大惑不解:
“那是谁?谁触犯成姓家族的运脉?”
三叔公脸上露出一副很同情和无奈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说:
“成月,三叔公不是不想提醒你,他们说,是你们触犯了家族的运脉——你把你父母的墓建在白月神岛的南坡上——那里,刚好是我们成姓家族的运脉,你旺了自己,却断了成姓家族的脉,成姓的村民要遭殃的。”
陈耀和成月一听,明白了过来——她父母的墓为什么被人挖掘,并被拿走了尸骨罐。顿时,她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这么说——是这里的村民上岛挖的墓,我父母的尸骨罐就在这里?”
三叔公满脸同情地看着成月,点了点头。
“我看,他们不会把你父母的尸骨缸怎样,只是暂时放在村后的竹林里。不过,他们要求你重新选一个地方来安葬他们。”
成月脸涨得通红,愤怒地质问:
“凭什么?这明明有人在无事生非,无缘无故让我迁坟,我怎能咽下这口气?这种无理要求,我办不到!”
成月无法接受三叔公的劝告,怒气冲冲地抛下话,转头离开他的家,陈耀紧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急匆匆地来到村后那片竹林。在那里的一块空地,果真看到几十名村民正围坐在那里七嘴八舌地在议论,看到成月和陈耀,他们立刻上前围祝蝴俩。
成月激动地对他们说:
“你们把我父母的尸骨罐交出来!”
一名年老的村民,沉着脸说:
“给你,可以,可是,你得答应我们,不能把你父母的尸骨埋在那块南坡地!”
两三个村民附合道:
“对,你一定得迁坟,把你父母的坟迁走,只有这样,我们成村的村民才能消灾。”
成月听着村民大声嚷嚷的,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什么消灾?什么冲了成姓家族的运脉?全是胡扯!你们凭什么相信那些鬼话?谁说的?为什么人死了,你们还要这样折磨他们?”
有一个村民不满地回答:
“凭什么?就凭你把你父母的坟迁到南坡地后,你家旺了——大家都看到,你家的好事不断,成磊考上了大学,你大姐成香生出了男孩,成凤和成婷,在城里也找到有钱的人,还有,你的农庄,今年的收成多红火,可我们成村的人却在遭殃……”
陈耀终于忍不住,解释道:
“这只是巧合——成月没有把父母的坟迁到岛上时,难道成村就没有人死了吗?成家的姐弟,还有岛上的农庄,难道该永远倒霉吗……”
一个村民粗鲁地打断陈耀的话:
“你不是成姓的人,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快把老庆婆叫来,她通灵,会算,我们相信她说的话!”
成月一听,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嘶哑着喉咙问:
“老庆婆?她说的?到底我得罪了她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胡说?让我父母死后都不得安宁……”
成月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在竹林旁边,三叔公独自站在人群后面,旁观着。
成根从小道走过来,他无意中发现了三叔公,三叔公转头也看到了他,瞪了他一眼,成根露出畏惧的神色,怯怯地低下头。
三叔公一脸的不痛快,嘴里恼怒地哼道:
“臭丫头,看你嘴硬,还是我这把老骨头硬,口袋里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哼,我让你哭都没眼泪!”
他嘀咕完,背着双手,转身离去,成根抬起头,注视他离开的背影,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