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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真相的另一部分
    “什么?!”我和老妈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说蔡阿姨不知道我是舒天白的亲生儿子还可以理解,那青芸阿姨为什么希望我和舒晓羽好?我想到了晓羽信中的那问题,为什么舒晓羽从见到我的第一面起就觉得我是她最亲的人?为什么从相遇的第一晚起她就爱上了我?难道仅仅是因为青芸阿姨对她说我是她的亲哥哥?我的脑子从一片混乱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念头也跳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盯着蔡阿姨看。
    “热爱和晓羽好,这是青芸的愿望?”老*声音又急又尖,“青芸是知道的啊,她知道热爱是舒天白的亲生儿子,当时我和她抽签的时候我们两人的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她还求我要尽量为舒家留下这个孩子,还说舒家人丁不旺啊!”蔡阿姨说:“是的,她知道热爱是舒天白的骨肉……”“那为什么青芸还要希望晓羽和热爱好,难道晓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老妈一瞬间脸涨的通红,浑身不停地颤抖,她和我一样,万分迷茫,觉得人世间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蔡阿姨低下了头,声音带着莫名的痛楚,轻轻地说:“你不知道当时青芸是多么的渴望你能保住热爱,但她无法说出来,幸好你生下了热爱,否则她就更加要悔恨内疚终身了,因为,因为晓羽虽然是青芸的亲生女儿,但并不是天白的。”
    “不可能!”老妈因为震惊,几乎是叫了出来,我知道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因为她深知当时青芸阿姨和她一样,都将我父亲当作了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唯一的归宿,虽然老妈后来无奈嫁给了老爸,但在她的心中,我父亲仍是她唯一的情感支柱,这二十几年来,虽然她和老爸的感情不薄,但这感情绝不是爱情,她一生中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的风花雪月只属于我的父亲舒天白。而如今老妈听说当时和她一样深深地陷入我父亲爱情旋涡的青芸阿姨竟然会怀上别人的孩子,就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何况当时在路灯下,老妈就是因为见到了青芸阿姨的那张怀孕证明,才决定和她抽签的,如果蔡阿姨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被骗,意味着冤屈,意味着老妈在这一生中最最宝贵的、值得她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被她的深情、被她的轻信,无情地抛到了远远的地方,永世都无法找回,如果真是这样,老妈这一辈子都会悔恨不已,不仅骗了我生父,更是骗了我老爸,可怜我的生父舒天白,直到离开了这个世界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可怜我的老爸孟日升,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茫茫的人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我和老妈一样被蔡阿姨的话极度震惊了,我同样也不敢相信,但我却愿意相信,在那一刻,我是多么热切的渴望蔡阿姨能说出真相,哪怕是谎言,哪怕是欺骗,就象一个渴极了的人,面对一碗毒药,也会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因为如果舒晓羽不是我亲生父亲的亲生女儿,那将意味着什么?虽然对于我老妈意味着是深切的悲哀,但对于我和晓羽,却是从死到生的狂喜。我承认,那一刻我是自私的,那一刻我是无情的,我就象一个忤逆不孝的逆子,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老妈被推下深渊,而我却站在边上无动于衷,不仅没有哭着喊着去救,还望着眼前的这个将老妈推下深渊的人,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遇见天使时的那种欣喜、那种崇拜、那种感恩,在那一刻,蔡阿姨就是我的天使,虽然对于老妈,她也许是魔鬼。
    “我不相信!蔡真!你一定是在骗我!请你告诉我,告诉我,舒晓羽的父亲是谁?”老妈沧然涕下,紧紧地抓住蔡阿姨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她,她轻盈的身子因为剧烈的晃动,就象风雨飘摇中的一片无助的落叶。
    蔡阿姨也哭了,将自己的手臂挣了出来,反扶住我老妈,哽咽着说:“依琳,我知道你听了会很难受,但为了热爱和晓羽,你先坐下来,让我把你所不知道的事情说给你听,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千万不要去怨恨青芸,我相信她已经将悔恨和内疚带到了天国,要怨你就怨我吧。”
    蔡真和李青芸是同一批被那个丝绸商店录用的。李青芸是营业员,而蔡真干的是记帐收钱的工作,坐在高高的二楼窗口。一开始,她们也不相熟,但后来她们就渐渐地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而那时正是我父亲和我老妈在宁夏插队的时候。既然是无话不谈,李青芸当然也将她与我父亲的事以及我父亲和我老*事说给蔡真听,其实李青芸也就是为了倾诉,因为倾诉能缓解内心的思念和焦虑。对这事,蔡真只有听的份,刚开始也企图帮着李青芸分析分析,出出主意,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对男女问题其实是弄不太懂的,因为那时侯她才多大点的姑娘啊?又没谈过恋爱,能琢磨得透男人的心吗?何况她已经明白这李青芸对舒天白是铁了心了,再正确再英明的主意即使能想出来,也一定不会被李青芸采纳。随着李青芸从我父亲的来信中渐渐地熟悉了我老妈,蔡真从李青芸随后的倾诉中也渐渐地熟悉了我老妈。
    那年,我父亲和我老妈双双考上了大学,回到了苏州。火车到站的时候,是蔡真陪着忽然间失去了自信的李青芸去接的。作为旁观者,蔡真目睹了我父亲和李青芸相见时的真情流露,暗暗地为李青芸高兴,但她也察觉到了我老妈那一刻突然涌出的迷茫和尴尬,她的善良和热心促使她走向我老妈,仿佛象老朋友一样向我老妈嘘寒问暖,也许那一刻正是老妈心灵最脆弱最受打击的时候,有点象在高级饭店里吃完了饭,享受了周到的服务,伺者拿着帐单在边上恭敬地等候着,而这时你却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满满当当的钱包里空无一文,如果这时有个好心人过来帮着付帐解围,你对他肯定会感激不尽一样,当时的蔡真就给呆立着的老妈解了围,也轻松地赢得了老*感激和好感,也为她们以后的友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过她们真正熟悉起来并成为好朋友则是在一年以后。
    我父亲和我老妈虽是同校但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他们一入学就共同参加了一个文学社,在这是他们共同的爱好,在社团的第一次聚会活动时,老妈发现她的一个同班同学路镇也参与其中,即是老*同学,又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三个人自然也就慢慢地变成了好朋友。路镇是个北方人,长得浓眉大眼,壮壮实实的,口才很好,按理说身边也应该有个女孩子,可是姻缘这东西很大程度上靠的是缘分,缘分未到,再干着急也是没用。那天,老妈和路镇一起到大街上买印诗刊的油泥,刚巧碰到蔡真骑着车去银行,就打了个招呼,蔡真停下车,一只脚撑在地上,和老妈聊了会天,当时老妈边上还有个路镇,蔡真自然也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红晕,目光也变得异样起来,而那边路镇呢,竟也目不转睛地定定地看着蔡真,口才本来很好的他微微张着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妈是明白人,一见之下,心中就有数了。
    老妈为这事和我父亲商量过,我父亲一开始觉得如果蔡真和路镇搞到一起,免不了会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就不太同意,但老妈是很相信缘分的,觉得既然蔡真和路镇都看得出来有缘分,即使没人介绍,该搞在一起的还是会搞在一起的,何况她也相信路镇的为人,叫他不要说的事他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的,所以老妈就对我父亲开玩笑说,还不如成人美事,做一次媒,以后上天堂也可多一点资本,而且如果这事成了,叫他不要乱管媒婆的事他敢乱管试试看!我父亲想了想,转天就去问李青芸,没想到李青芸一听说有这码事,替蔡真高兴得跳了起来,还说蔡真一直以来的梦中情人就是象路镇这样壮实有才的小伙子。既然如此,我父亲也就没有坚持己见,这做媒的事就算定下了。出面的媒人当然是我老妈和我父亲,李青芸则藏在蔡真的幕后。介绍很成功,路镇就是喜欢象蔡真那样的皮肤白皙、性格温和的苏州姑娘,而蔡真也喜欢象路镇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北国青年。随着他们热恋的很快到来,李青芸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路镇的视界,我父亲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也慢慢地让路镇知晓了。路镇果然是守口如瓶,大学几年,楞是没有对外透露半个字,但五个人却经常在一起玩,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个充满朝气的朋友圈子。
    事情出就出在路镇身上,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单纯很专一的人,当初他和蔡真恋爱,的确是真心的,而蔡真对他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在他们进入了热恋,公开了关系后,路镇就开始光明正大地到蔡真的丝绸商店里去找她,而在那时,他看到了李青芸,只看了一眼,就被她的相貌惊呆了,这才是真正的苏州姑娘!人是不能比的,当蔡真和李青芸站在一起的时候,主角当然是李青芸,而蔡真只能是一个陪衬。路镇从那时开始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但他还不知道李青芸是我父亲的另一个情人。后来当他知道了我父亲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后,虽然对李青芸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内心的不平衡感却更强烈了,对李青芸的幻想也越来越多了起来。然而,由于他掩饰得法,当时他的心理活动蔡真不知道,我老妈也不知道,我父亲就更不知道了,甚至现在到了天国也不知道,但李青芸是有感觉的,可她觉得路镇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又没什么出格的事,说都不好意思说,何况从少女时代起对她热情的男人多了去了,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她对路镇也没有表现出反感,五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仍然象没事一样和路镇开些寻常玩笑,讲些嘻嘻哈哈的话。
    我父亲他们大学毕业后,李青芸知道要和我老妈摊牌的时刻越来越近了,她和我老妈一样,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不知道我父亲最终会属于谁,心里异常恐惧,如果没有了我父亲,她不知道如何度过自己的下半生。她的焦虑也是蔡真的焦虑,无论我老妈还是李青芸,现在都是她的好朋友,无论谁痛苦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可问题是只有一个舒天白,又不能拿刀切开分了。彷徨无计之下,也只有找路镇商量讨论,但又能讨论出什么呢?何况路镇那时的心里本就不平衡。在那时,路镇在蔡真的心中,已有如我父亲在我老妈或李青芸的心中一般,是她一生中唯一的归宿。
    就是想破了头,人们也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往往就有发生的可能,蔡真和李青芸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路镇会干出那样的事,可路镇最终还是干了出来。那天晚上本是蔡真值班,可蔡真家里突然有急事叫她回去一下,蔡真的家在苏州的郊区,离丝绸商店有一小时的自行车程,她怕这么长的时间店里没人值班会给领导发现,所以就喊了住在不远的李青芸来替她两、三个小时,本来这就是很平常的事,可是不幸的事情就在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发生了。
    蔡真走后,李青芸感到有点不舒服,就和衣躺在值班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就象很多校旱里描写的那样,虽然过程看上去很老套,可这却是真实的情形,李青芸突然之间感到有人压在自己的身上,惊醒一看,竟然是满身酒气的路镇,路镇已经脱得赤条条的,而李青芸也已经衣衫不整,她当然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拼命挣扎是肯定的,但她无法大声呼喊,因为路镇把她的嘴给堵住了,最终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如果写在校旱里,读者看看也就过去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样遭受蹂躏的不幸女子也实在太多了,但对于李青芸来说,却是天大的悲哀,自己竟然会毁在自己最好朋友的男人手里!路镇事毕,李青芸的第一反应就是匆匆穿上衣服冲出去找派出所,可衣服都还没穿的路镇一把拉住了她,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饶他一命,因为在那时候,犯了强奸会判得相当重。正在拉扯之间,蔡真回来了。
    一看到眼前的景象,蔡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狠狠地扇了路镇一个耳光,乘着这当口,李青芸挣脱了路镇,就要往门外冲去,可她的脚却被扑过来的路镇一把抓住,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捶着地放声悲哭。蔡真望着自己犯下了大罪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跪在地上,又望着悲痛欲绝的李青芸,想痛骂路镇,又想哀求李青芸,可嘴唇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腿一软,也跪了下来。蔡真知道,如果李青芸出门报警,对于路镇也许就意味着此生将永远失去自由,虽然这是罪有应得,但路镇毕竟是自己将托付终生的男人啊,但她也知道,路镇犯下的罪恶对于李青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原本只属于舒天白的身体上有了永远也无法洗净的耻辱,如果张扬出去,也许在最后的了断的时候,李青芸将永远失去舒天白,因为那时侯李青芸和我老妈正是平衡着的天平两端,任何一端有了微小的失重都将导致天平向另一端倾斜,更何况那是个欲望还刚刚开始被宽容的年代。
    李青芸痛哭了一会儿,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要往外走,跪在地上的蔡真一把抱祝糊,流着泪着不停地哀求,哀求她饶了路镇一命,哀求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蔡真只是在哀求,她没有提醒李青芸如果张扬出去意味着什么,她虽然想到了,而且知道如果在放过路镇和失去舒天白之间选择的话,李青芸一定会选择前者,可蔡真无法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因为这简直就是无耻的要挟。蔡真说不出来的意思,路镇却说了出来,因为路镇也清楚地知道李青芸的弱点,他跪在李青芸的脚边,哭喊着说,是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是我害了你啊,如果让天白知道了,你怎么办啊?李青芸浑身一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路镇一个耳光,然后颓然坐倒在地,哀哀地又哭了开来。这天晚上,离李青芸和我老*那场最后演变成生死赌局的了断还不到二十天。
    “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我一直没有去理路镇,他也不敢来找我,那段时间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和路镇闹别扭了,但我不敢和你说出真相。我虽然恨死了路镇,这个千刀万剐的流氓,可是你知道我和他是前世的冤孽啊,再说你也知道,他一喝酒就疯,就管不住自己,他第一次和我在一起也是喝了酒的,我抗不过他,那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幼稚,谁得到了我的第一次,我这一辈子就要跟谁,哪里象现在的年轻人,唉,所以我才会去替他求情,所以我以后还是要嫁给他。那段时间我虽然不去理路镇,但我无法逃避青芸,我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她的痛苦我天天都能看见,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不敢去看她哀怨的眼睛,可在你们面前,我们还是装作没事一般,强颜欢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我们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将是我们俩之间永远无法合拢的鸿沟。”
    “直到有一天,青芸向领导请假,出去了一个下午,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以前我们俩人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事她向来都是和我说的。直到快下班了,她才回来,脸色很差,眼睛红红的好象哭过一般,当时人还很多,我又坐在二楼,想问却无法问她,等到下班了,她往我的窗口看,就是不走,我明白她要和我说话。等到店里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上到了二楼,扔给我一张纸,口中还恨恨地说,是姓路的!我一看就吓坏了,这是一张怀孕证明,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对于青芸来说是灭顶之灾啊,那时侯打胎哪有这么容易啊,我感到天旋地转,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我对不起青芸啊,路镇也要被抓走了,正在这时,你的电话来了,约青芸出去谈谈,放下电话,青芸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说了一句话:终于来了,但我不能失去天白#旱完就抛下了我,独自下楼走了。”
    “那天晚上,我不敢回家,一直等在青芸回家的路边,我知道你们要谈什么,但这种时候你要找青芸谈对青芸是不公平的,我想一定是你赢了,我怕青芸受不了打击会出事,而且现在最要紧还有如何处理她腹中的胎儿。青芸来了,我迎了上去,她看见我,声音颤抖着说:我没有失去他,但我也无法拿掉这个孩子了,我对不起依琳,更对不起天白啊,可是我无法想象没有天白的日子,就让我下辈子给他们做牛做马吧!青芸仿佛忘了我和她之间的鸿沟,扑在我的肩头哭了起来。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青芸边哭边断断续续地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说了,我的心痛苦地都快要扭曲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对青芸说什么,我可怜舒天白,他的孩子将要被无情的赶出这个世界,那可是他四代单传的骨肉啊,但我那一刻更担心的是你,我问青芸你在哪里,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猛然醒悟了过来,哭道:我怎么会糊涂到让她自己一个人走啊!然后我们俩匆匆地就往你的厂里赶去,在你的房门口,我们听见你同宿舍的人在问你怎么了,你只是在哭,我们不敢进去打扰你,就悄悄地下了楼,你不知道,那晚我们在你的宿舍下面整整呆了一宿啊。第二天,你还记得吗,我还给你打了电话,那时青芸就在我旁边,我听见你语气平静,心里略安,但我不敢问你将如何处理胎儿,当时我的心里又矛盾又痛苦又担心,后来天白就天天地往你那里跑,青芸和我都是知道原因的,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悄悄地跟在天白的身后来到你的厂门口,看见你和一个个子高高的人出来,他就是热爱他爸吧,我才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店里,和等候在那里的青芸说了。后来你就结婚了,回了老家,青芸和天白随后也结婚了。再后来热爱和晓羽都出世了,我知道热爱他爸被瞒在鼓里,是我们对不起他,但是天白也同样被瞒在鼓里,那是我和路镇对不起他啊。但我无法说什么,我当时已经将路镇当作了我生命的全部……”
    蔡阿姨说到这里,老妈猛地捏住了蔡阿姨的肩膀,咬着牙说:“路镇在哪里?这畜生现在在哪里?”蔡阿姨悲凉地笑了起来:“一个人作了孽,老天是有数的,逃过了一时,却逃不过一世。”
    “他现在青海西宁北郊监狱服刑,一共是十八年,还有三年的刑期。”老妈听了,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喃喃地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天白也没和我说过。”
    “天白和青芸是不知道,你回老家以后,了无音讯,天白一家的生活也慢慢地平静下来,路镇自从犯了那事以后,自觉羞愧,很少去见天白和青芸,就是他们的婚礼也托病没有去,不过那时他们的婚礼很仓促,天白心情也不好,所以就没强求他。而我和路镇却迟迟没有结婚,虽然我没有离开他,但我不可能忘了他的罪孽,何况在天白面前我有犯罪感,只觉得迟一天结婚就可以多赎一天的罪。我最受不了的是看见天白抱着晓羽亲热的样子,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要偷偷掉泪,当时这秘密只有我和青芸知道,青芸是受了委屈,可她把大部分委屈转到了你的身上,最可怜的是天白和热爱他爸,他们还蒙蒙懂懂地养着别人的孩子。唉,冤孽啊,不过晓羽这孩子从小就很讨人喜欢,她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路镇也知道如果不离开苏州,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心一横,就辞了职,跑到了海南,我、我也辞了工作,跟着他走了。苏州对于我和路镇来说,已经成为不归之地,我和路镇在一起后无脸再见天白和青芸,我们断绝了和所有同学朋友的联系,即使我的家人,我也再三嘱咐过他们千万不要透露我们的行踪,他们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做到了。路镇在海南发展得还可以,几年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路笑含,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晓羽的事。在海南的那几年里,虽然我们过的不错,但我的心中一直隐隐地觉得很不安,生怕报应找上门来。但最终报应还是来了,路镇所在的公司出了走私大案,涉案金额高达几千万,这个案子的背景异常复杂,而当时路镇却偏偏是老总的助理之一,处在旋涡之中的他昏了头,一直以来只知道代理老总签字,保住自己的职位,领一份高工资,根本搞不清那些业务中的猫腻,还以为是公司正常的业务,案发后,那个该死的老总出逃国外,而路镇却成了替罪羊,既说不清楚,也不会有机会给他说,那时正处于从严从重打击经济犯罪的风口上,路镇就被判了十八年,宣判的那天,我和他的姐姐姐夫坐在被告席上,听着法官念完判决书,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闪,老天报应了,路镇以前犯下的罪孽今日终于遭到报应了,那时我的女儿才三岁。路镇出发去青海服刑的前一天,我带了女儿去看他,他对我凄凉地笑了,说他是在为往事赎罪,老天是公平的,因为这次的事他本不知情,即使知情也只能算协同犯案,不该判这么重的。他又嘱咐我,让我跟他的姐姐姐夫回杭州,也好有个照应,如果日后生活艰难,就去找个男人,一起将含笑带大。”
    “我到了杭州,在他姐姐姐夫的帮助下,我带着女儿独自过了十五年,你知道我不可能去找别的男人,他赎完了罪,我还是要跟他在一起。这十几年的生活一直不太稳定,我一个文化不高的女人,很难找到好的工作,直到三年前,我盘下了这间小旅馆的经营权,生活才总算安稳了下来,我女儿也很争气,在前年考上了北京大学。”
    “你还记得你离开苏州的时候给青芸的那张热爱的照片吗?青芸第二天就将照片给我看了,并哭着说,如果有一天,热爱和晓羽能结为夫妻,她就是下辈子变猪变狗也愿意,因为她对你怀着深深地内疚,希望能在热爱和晓羽身上化解她的悔恨。我记住了她的心愿,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天晚上,热爱带了晓羽到我店里,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晓羽,当然也不认识热爱,但我给晓羽洗澡时认出了她,你知道她长得多象年轻时的青芸啊,我吃惊之下,再加上浴室空气不好,心脏病就犯了,昏倒在地,我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晓羽被拐卖了,我假装去为晓羽拿衣服,想偷偷地报警,但又想想热爱看上去也不象是坏人,就先下来看看情况再说,免得冤枉了好人,我是开旅馆的,警察不是随便好乱叫的,等到我下来,却发现晓羽在找什么东西,当时我和热爱都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后来她好象回过神来了,不仅说热爱是她的亲人,还说出了你的名字,这下我终于明白热爱是你的儿子,我当时搞不清你们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搞不清晓羽为什么会在热爱身边,但想到热爱和晓羽本不是兄妹,他们能在一起又是青芸的心愿,所以就放下了心,第二天热爱上班去了,我到这里找晓羽,才确定她真的是失去了记忆,一下子着急了起来,赶紧打电话到苏州托我哥哥打听,才知道天白和青芸出了车祸。”
    “我打定主意要促成热爱和晓羽,帮青芸完成她的愿望,但这两个孩子天生有缘,我都还没行动,他们就已经好上了,我本想找你,告诉你一切,但看到两个孩子好得难舍难分,就先不着急了,想等他们瓜熟蒂落了,你自然会来杭州的,那时再说也不迟,可没想到你会突然来到杭州,还带着热爱去苏州,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唉,都怨我,早知道我早点告诉你,晓羽就不会走了,都怨我啊!”
    听到这里,老妈欲哭无泪,她心中的悲哀我可以想象得出,她最初的愤怒已经转化成无奈,她能怨谁呢?她又能恨谁呢?欺骗她的李青芸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这场冤孽的直接制造者路镇也已入狱十五年,接受着上天的另一种惩罚,难道能怨蔡阿姨吗?可她又有什么错?如果说她有错,也只是错在替路镇求情,但路镇却是她将要托付终身的男人啊,爱情是无罪的,更何况她有愧于李青芸,当时要是说出了真相,让天平倾向了老妈这边,她又该怎么去面对李青芸?老妈只能怨自己,怨自己的轻信,怨自己的命运,怨自己用情太深,怨自己不该爱上我父亲。在三个人的爱情纠缠中,每个人都有委屈,每个人都怨恨,但这委屈、这怨恨最终却无情地让一个不知情的局外人来默默地分担,在这一刻,我相信老妈一定想到了我的老爸孟日升,他是最无辜的,他是最委屈的,难道他爱上了一个本不应属于他的女人就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这个问题老妈能回答吗?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老妈一定会伴随着内疚,伴随着悔恨,用荆糊的余生,去思索、去寻找着答案,或许这答案老妈永远也找不到,因为这个问题也许本来就没有答案。
    而这一刻,我却热泪盈眶,我的内心欣喜若狂,这一天我经历了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过程,大悲大喜之后,我终于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珍贵,什么叫来之不易,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真情。虽然我的身体因为疲惫而僵硬着,但在我的躯壳内却奔腾着巨大的柔情,我感到我本已变成粉末的五脏六腑奇迹般地恢复如初,我听到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深情的呼唤:舒晓羽,我的晓羽,你在哪里?
    我跳了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蔡阿姨一把拉住我说:“热爱,你要到哪里去找晓羽啊,天下这么大,你怎么去找啊?”我梗着头说:“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她,带她回家!”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那晚,我开着车,找遍了杭州的每一个角落,查询了无数个宾馆旅馆,在汽车站、火车站前,我象一个乞丐般询问着路过的人,发疯似地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一个面带忧伤、肤白胜雪的女孩。直到清晨,怀着深深地失望,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开了门,灯还亮着,我一眼就看见沙发边的茶几上有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是水晶挂链!我大喜过望,大叫了一声:“舒晓羽,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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