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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纪检组派人来
    朱国平还没来得及向顾局长发出邀请,上边的任命通知就发下来了,这次局里报上去的是三名,但只批了两个,没有朱国平。其余两个人一个提了正处,一个提了副处。这个结果让朱国平感到十分突然,没有一点心理防备,所以当同一办公室的老宋从局里负责收发文件的小李那里最早得知这一消息后并在第一时间偷偷透露给朱国平的时候,朱国平一下子懵住了。
    “这里边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老宋十分肯定地判断说。老宋目前虽然什么长都不是,但资历却比朱国平老得多,对机关的事情了如指掌。“按理说,如果被刷下来,上边都要找本人谈话,最起码,也得让顾局和你打声招呼才是,怎么不明不白地就刷下去了呢?这里边肯定有问题!”老宋还在努力帮助朱国平分析这里边的蹊跷原因。
    朱国平心中早已是乱糟糟的一片了,倒不是为当不上正处长,而是觉得脸面上实在有些下不来。如果只批了一个那还好说,报上去三个批了两个,只刷下自己一个,这无论如何也难以让人接受。
    难道真是龚燕说的原因,顾局长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表示而从中作梗?怎么会呢,那也太……
    “是什么原因迟早会清楚的,顾局长肯定会找你谈话。”老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出今天,你信不信?”
    下午,朱国平便被找去谈话,但找他谈话的不是顾局长,而是上级机关纪检组的贾处长和一个办事员。贾处长和朱国平自然都认识,两个人还在机关党校同一期的学习班里呆过三个月,关系就更亲近了一层,但今天坐在朱国平面前的贾处长却是一脸的严肃。朱国平搞不懂纪检组的人为什么会找他谈话。
    “朱国平同志,我们今天找你谈话,是想调查核实一些事情,希望你能积极地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地反映情况。”
    朱国平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认识百世达国际技术合作公司的何京生吗?”
    “认识,他以前是我们局里的人。”
    “何京生前不久因为经济问题和其他一些问题已经被‘双规’了。据群众举报和他前不久交代,我们了解到你曾经托他办过一个人调动的事。这个人叫谢晓阳,有没有这件事?”
    朱国平心头一震,谢晓阳调动出什么事了?但他如实回答说:“我是托何京生办过这件事。”
    “谢晓阳曾经给公司造成经济损失,但没有按公司规定进行赔偿便不辞而别,他的档案被压在了公司,后来为了取出档案,谢晓阳通过他姐姐谢虹送给了何京生一台清华同方电脑,价值七千元。同时,还送给何京生人民币现金八千元,这笔钱被分给了三个分管的部门负责人。于是,谢晓阳的档案就被同意转到了新的单位,这些事你知道吗?是不是通过你进行的呢?”
    直到此刻,朱国平才彻底明白了纪检组的人找自己谈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京生出事了!不用说,提升一事的告吹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何京生被“双规”了,怎么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呢?
    “这些事你知道吗?”贾处长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朱国平不想隐瞒什么,而且认为也没有这个必要。
    又问了些和何京生有关的其他的事,于是贾处长让他在谈话记录上签了字,谈话就结束了。
    回到办公室,老宋神秘兮兮地问他纪检组都找他谈了些什么,朱国平就全说了。老宋说:“何京生出事了你不知道?早半个多月前我们就都听说了,他涉嫌贪污和受贿至少有几百万,还有挪用公款问题,想不到这里还有你的事。这个时候沾包真不是时候,把个好端端的处长位子给弄丢了。”见朱国平一副沮丧的样子,老宋忙又安慰说:“不过,你的问题并不大,就是从中牵了个线,替人家说了几句好话,我看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作个检查,官都丢了,还能怎么着啊。反正房子也分上了,这年头,房子比官更实惠。大不了忍几年,以后还会有机会再上去。”
    老宋是个软心肠,见不得别人碰上背运的事。一个劲地宽慰朱国平。这让朱国平很受感动。想想以前自己在工作中对老宋多有不尊重之处,心中忍不住生出许多内疚与悔恨。
    快下班时,顾局长把朱国平叫去他的办公室,一直谈到五点多。纪检组找朱国平谈话的内容显然他已经早就知道了,顾局长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之后便是开导朱国平一定要正确对待,不要有抵触情绪,更不要因此而影响工作。“有什么问题就谈什么问题,说清楚就行了。该认识的就加深认识,该吸取教训的就吸取教训。人这辈子谁还能保证不犯一点错误?关键是认识到了,改了就成了。你替人家办事也是好心,关键是不应该违背党纪法规。”说到这里,顾局长叹了一口气,用不无爱怜的口气说:“你呀,处理问题还是太单纯。像这样的事,帮人家说句话,搭一个桥也就行了,他们以后怎么去办那是他们的事,你就不该再介入了,这就是教训啊。”
    朱国平不能不承认顾局长说得对,说得有道理。试想这件事如果放在顾局长身上,肯定不会像自己那样毛手毛脚地去处理。而自己当时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由此会产生出的后果,一点自我防范的意识都没有。这就是差距,不承认这个差距不行。而且,朱国平不能不从心眼里感谢顾局长。谈话的气氛虽然是严肃的,但严肃中充满了爱护,充满了惋惜的关切,充满了同情和理解,充满了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朱国平现在全清楚了,自己这次提升一事的告吹确与顾局长没有任何的关系。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要怪只能怪自己,与顾局长无关。想到昨天自己还在为怎么请顾局长吃饭的事犯愁时,朱国平更是心中涌出万分愧疚,这么好的领导,不要说为了搬了新居和准备提升请他吃饭,就是什么事没有,也该好好请出去吃一顿饭呀,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振作起精神来,局领导和局里的同志都很了解你,必要时,该说的话局里会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顾局长把他送出办公室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这几句话让朱国平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感,眼泪夺眶而出。
    走出机关的朱国平一点也不想回家,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单位门前的大街向前走去。
    此刻正值下班高峰时间,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在马路上首尾相接排成了一条五颜六色的钢铁长龙,艰难而缓慢地向前蠕动着。路边有不少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挖一条电缆沟,使本来就不宽敞的马路因为施工被挤成了窄窄的一条。自行车像是无数只没头苍蝇一般,拼命摇着令人心烦的铃声在汽车与行人之间钻来钻去,构成一副乱糟糟的街景,这与朱国平此刻乱糟糟的心境倒十分相像。
    朱国平忽然觉出世间的许多事情极为奇妙,譬如提升处长这件事,昨天还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任命的公布,今天就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不但提升的事吹了,就是现有的副处位置能否保住都成了未知数,变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有些事情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都没有变化,而有时有些事只在几天之中甚至是一天里、几个小时、几分钟之间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算不算是白云苍狗、世事难料呢?
    吹就吹了吧,朱国平自己宽慰着自己,无官一身轻。有些人从来就没有当过官,不是过得也挺不错吗?再说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当官的料,一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二没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就算是仕途顺畅,充其量退休时能爬到局级的位置,那又怎么样呢?局长在这里又算个什么官呢?此刻大街上拥挤着的芸芸众生之中说不定混着几百个几千个局级干部在其中呢?看开了也没有什么。
    但朱国平又不能不承认他的这种自我宽慰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自欺欺人,在自己遭到失败的现实面前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显得是那么的软弱无力。不是吗?谁能保证自己将来一定能当上局长、部长、甚至是副总理、总理呢?关键是,你可以当不上,但你起码存在着也许能当上的可能性,犹如一扇希望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着。这是你的一种权利,只要你不半路跌倒或是年龄超限就永远存在着这种可能性。这就如同任何一个美国公民都有权利竞选总统一样,尽管最终能当上的人只有几亿分之一,但这和没有权利当选毕竟是两回事。可现在的问题是,一直敞开在朱国平面前的这扇大门现在几乎被关闭了,连正处这一格都上不去,以后继续前进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这倒是一个令他感到有些悲哀和泄气的地方。因为他丢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官职,而是连同一种希望一起都彻底地丢掉了,说不定还要为此背上一个什么处分,放入档案袋里,伴随自己的一生,这也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从小学起到大学,他得到的都是表扬,还有过一次大学校级三好学生的荣誉。
    自己也许根本就不适宜在机关这种地方工作?朱国平又开始反省自己在所从事的工作上是不是出了问题?机关毕竟是一个管理严格、办事按部就班的地方,一切都讲究规矩,而自己恰恰相反,并不太喜欢规矩这种东西,由此说来自己并不适合在机关里供职。可离开机关自己又能去干些什么呢?下海经商?谈何容易!与刘云朋相比,自己经商的智力可怜得就像个幼儿园里的孩子。他甚至后悔当初考大学时选择了百无一用的中文,离开了纸和笔连一个小公司里的出纳都不如。现在他只会写文件,可哪里需要他去写文件呢?一切可能皆无,只能在原单位继续呆下去。这令朱国平感到十分可悲,甚至是绝望。人的本质有时是软弱无力的,就像一只气球,打足了气时可以飞来舞去,光彩无限,但稍有刮碰,便会噗地一声爆破掉,再也没有了飞起来的可能。
    怎么对龚燕说呢?他漫无边际的思路终于回到了这个更加现实的问题上来。他知道这种事不说也瞒不住,迟早是要说的,关键是今天说不说?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远处,古城角楼的鎏金顶在夕阳里发出黄灿灿的光辉,不知不觉间,朱国平竟走出了七、八站地。他索性走到护城河旁,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痴痴地望着远处波光闪动的水面,沉静无语。
    一阵清凉的微风从河面上吹来,衔着潮润的水气和一股不知名的花香,西边的天际飘浮着几片狭长的云彩,被夕阳染成了或紫或灰的颜色,它们时而聚拢、时而分开,向着形态朦胧的西山身后缓缓地移去。古城的黄昏与古城的清晨一样美丽,这令以前从没有静静地观赏过这座城市黄昏景象的朱国平心中竟浮出了几分感动。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是龚燕打来的,问他怎么还没到家?
    朱国平编了个借口说有点事不回去吃了,让龚燕别等他。
    “今天孩子从姥姥家特地赶回来了,你又有事,真是的,也不早点打招呼。”龚燕自然有些不快,把电话挂了。
    “儿子回来了?”他想起昨天龚燕好像说过今天要让孩子赶过来,全家团聚一下。他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死,为什么没想到今天要和孩子呆上一会儿呢?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孩子了。但既然已经说有事了,再回去反而容易引起龚燕的怀疑。
    直到很晚的时候,朱国平才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了饭,他喝光了两瓶啤酒,然后才坐车回家。
    儿子已经睡觉了,龚燕还在边看电视边等他。闻到他一身酒气,便问他和谁去吃饭了?朱国平不答,龚燕觉得奇怪,便又问了一遍。朱国平不想再瞒,便说:“没和谁,就我一个人。”
    龚燕自然要瞪大眼睛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国平就借着酒劲,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对龚燕说了。他注意到龚燕的表情由惊奇到惊讶,再到震惊、愤怒的显著变化,这是一场迟早都要到来的暴风骤雨,既如此,早来晚来都一样,朱国平已做好了一切心理上的准备。
    朱国平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龚燕。
    龚燕一言不发,呆呆地坐在那里,继而将头垂了下去,眼睛像是盯在地上的一个地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就要爆发了吧?”朱国平猜测着。
    但他猜错了,龚燕就坐在那里,始终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朱国平才见到她的双肩轻微地抖动了起来,她哭了。
    那一晚,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朱国平一夜没睡,天快亮时,他才稍微睡着了一会儿,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龚燕和儿子都走了。
    单位里的人对待朱国平的态度似乎与以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一样,公布了另外两名被提升干部的名单后,朱国平反倒得到了更多来自同事的关怀,就连平时一些不太爱说话的人也都找个借口到他的办公室来呆上一小会儿。同办公室的老宋这几天更是频繁发出邀请,要请朱国平吃饭,这些都令朱国平十分感动。现在的人的确比以前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拿犯错误的人或是受到处分的同事当成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而是摆出一种关怀、宽容和超脱的态度。仿佛所有的人都开始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锦上添花的好事固然要做,但雪中送炭的举动更不能少。山不转水转,谁知哪天自己会遇上什么事,与人为善,自己方便,即使以后没得到什么回报,最起码也不会得到什么报应。何况,自己又不损失什么,最多不过是付出一个探望、一个问候、一个关心、一个同情或是一种姿态罢了。
    不管出于什么想法或目的,其结果是使朱国平原来预想的难堪程度减少了很多,这也是他从心底里感谢周围同事们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件事发生后的第四天,朱国平接到了谢虹打来的电话,说周末想聚一聚,一起吃顿饭。朱国平猜到了她想聚一聚的原因,便婉言谢绝。但谢虹态度异常坚决,非聚不可。朱国平没办法,只好答应。
    果不出所料,谢虹正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她告诉朱国平,朱国平单位纪检组的人也去了医院,找她谈了话。既然都知道了,也就用不着隐瞒,于是,她就都承认了。
    “医院会不会给你什么处分呢?”朱国平反倒替她忧虑上了。
    “医院能把我怎么样呢?”谢虹把头一扬,脸上带出明显的不屑,“我一不是干部,二不是党员,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谁愿意送电脑送钱给人呀?这种事现在还算事吗?医院里的大夫收病人红包的有的是,医院抓这些事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管我这种破事。你说是不是?”她转过头去问陪她来的坐在一旁的贺建方。
    贺建方笑笑,没有答话。
    “听说你为了这件事,把处长都丢了,我们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当初都怪我一时头脑发热,为了晓阳的事,让你受了牵连。建方这几天也一直在说我,说我做事欠考虑,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和损失。”
    谢虹一副诚心诚意的悔恨样子。
    “过去的事就不提它了。这也不能怪你,当时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朱国平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这几天他已经对这件事有些厌倦了。
    贺建方殷勤地与朱国平碰着杯,但又怕朱国平喝醉,一副矛盾拘谨的样子。
    “我已经打电话给晓阳了,告诉了他这件事,这一切还不是都为了他,我提出让他赔偿你的损失。”谢虹一脸严肃地说。
    朱国平急忙制止道:“告诉晓阳干什么呢?他在那里干得好好的,何必让他跟着一起难受呢。”
    贺建方这时放下酒杯走出包间,像是去卫生间了。
    谢虹见状转身从挂在椅背上的挎包里取出一个装得鼓囊囊的信封塞给朱国平。
    朱国平马上猜出了她的用意,拼命阻挡。双方的态度都异常坚决,一个非给不可,一个死活不要,推来推去扭在了一起,像打架的一样。
    朱国平最终拗不过谢虹,只好率先退出了“战斗”。
    “谢虹,你听我说,“他伸手示意让谢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嘴里喘着粗气但态度异常诚恳地说:“这钱无论如何我不能要,你不要再强迫我。否则,我们朋友关系就只好到此结束。请你理解我的心情,如果我收了这个钱,那我当初帮助晓阳的性质与意义就全部变成了一场交易,这就违背了我的做人原则。要是这样,我倒是真的该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了,但我不希望是这样。”
    谢虹听到他这样讲,只好无奈地把朱国平递过来的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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