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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爱情的赎银
    却说杜十娘,被梅花恶羞辱摧残之后,身体上的伤口隐隐做痛,心灵的创伤更如寒冬受斫的梧桐,露出斑斑凄然的紫痕。她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恨自己卑贱的苦命,也恨腐愚软弱、提不起阳刚的李贾,怎奈李贾为了十娘曾依然挺身抗暴,也是为了她的生命才不惜寡廉鲜耻,为那淫贼赋诗,比起那些毫无情义的嫖客们,李贾确是难得的痴情人,所以十娘也对这个一夜情郎无可奈何。
    这会儿十娘如坠青萍之澜,滟滪之垩,对李贾视尤未见,一派气息奄奄。贾公子泪落如霜,掩袖而羞,倚在十娘床前默默无语,他害怕刚烈的十娘想到歪处,这会儿垂侍而护,只求心上人宽心,原谅他的无能和懦弱。
    十娘的心涌过滔滔的绝命之浆,一个时辰前与李贾共饮的情茶正在变成一泓鸩酒,在女人纯洁的刚烈之灵中汹涌澎湃,她想到了死。
    十娘如失去灵魂的僵尸蜷缩在床塌里,绣缎绽花的罗帐此刻就是掩埋烈女的寒棺,任凭有情人李贾的细语呼唤,十娘那颗澌灭、苦痛的心早已对人间的虚恶荒漠麻木了。
    “娘子!原谅李贾吧!”
    李贾开始声泪俱下,颤抖的身体突然滑落,跪在十娘的床前。十娘依旧无语凝噎,大大的眼睛里散发出死魂灵的绝望之光。
    “十娘,你醒醒,好吗?李贾就跪在这里,姑娘不说话,贾死也不起……”
    李贾跪扶在十娘身体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十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是寻了短见,贾何能孑然凭影,苟活在这世上!十娘伤逝之日,也是贾举身赴黄泉,自挂东南树之时,十娘……求你说句话吧……!”
    “你是谁?………”
    “啊!你终于说话啦!我的十娘,我的好娘子!只要你的心没有死,贾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解救你逃出这个魔口!”
    “你是,李公子……”
    “是我呀,十娘,你说话就好!你的声音真好听,原谅……我吧!”
    “能带我走吗?”
    李贾激动得跪爬几步,捧起十娘的玉手泣不成声。
    “十娘,我的好娘子,我能带你走,我还要娶你!我们一起白头偕老!……李贾无能,却可借一双文手,为人解字扶耕,饱养妻儿。寒堂虽苦,只要夫唱妇随,西窗无缀,却盼日夜相随……娘子,贾恳求之至,万不可因恶念成灰,断了你我……”
    李贾再也说不下去,他对十娘的迷恋已经不允许自己想到断情处,少公子脆弱的情肠禁不起风吹雨打,如今经历了血火之桑,那情欲之脉方流淌励炼成金的爱情之瀑。
    “公子,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贾蒙天发誓,如果贾言不由衷,辜负了十娘,就让我溺钱塘江而死!”
    “相公!……十娘本想一死,却休要你去死,妾薄命……只配钱塘的一粒砂,相公何于娶妓为妻……”
    “十娘,不要再说卑贱二字,贾惧于恶徒淫威,沆瀣一气,为虎狼作伥,早已失了读书人的本面,与娘子比起来,不知要肮脏千万倍!娘子莫悲凉,贾这就回去秉明父母大人,不日迎娶十娘归乡!”
    十娘到了此时,心理十分矛盾,她不吝惜死亡,只是李贾的一番苦楚和情谊让她割舍不下,梅花恶等辈的丑行她早已见贯,贾公子的软弱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在屠刀的威慑下才失去了读书人的尊严。想到这里,十娘欠了欠身,怎奈被梅花恶凌辱的身体比针刺还痛,姑娘粉颜变色,虚汗淋漓。李贾慌忙站起,双臂扶起十娘,将如冰的玉魄儿揽进怀里。见十娘凄楚之泪垂落,李贾更加感伤在怀,与十娘对泣。
    “相公,你到底能娶得十娘吗?”
    十娘泊泪流痕,于李贾怀中降下目光追询道。
    “想我父母年迈,朝思夜想盼得我早日完婚,都是我情不在缘,提过几次媒都让我拒退。大丈夫功不成,名不就,何以家为!”
    “如此,十娘还是没得缘分,如今大考在即,妾有何德能,为相公题中金榜福光献玉,贾郎不要欺我,自古娼妓浅薄,不值得也不可能得到公子厚爱……”
    李贾此时胸中激昂幸福美景,听十娘爱慕有加而又自暴自弃之言,早已按捺不住,离开床塌,向十娘深戢一礼道:
    “十娘,你不要说了,李贾今生能蒙受十娘情爱,大愿足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姑娘等我好消息,切莫悲伤绝望!”
    “相公!”
    十娘对李贾的誓言颇为感动,挣扎着跌下床来,抱住李贾公子泣下泪帘。李贾情在高原,如今吐出肺腑之言顿时心清气爽,见小娘子如此倾肠,更加爱怜感叹不已,连忙扶起十娘,双双对坐在床塌。十娘从凌乱的头发上取下一根雕凤金簪,捧于李贾手中,情真意切说道:
    “相公,十娘的性命就托于恩公了,如能脱离苦海,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要陪伴公子残生,只求相公不要嫌弃妾身脏贱而抛弃十娘!”
    “娘子的信物,当是李贾瞠世的明目!贾早已有言在先,抛弃十娘,不得善……”
    李贾依然对天盟誓,十娘连忙制止自己恩爱之人的胡言乱语,姑娘在李贾的誓言中,似乎看见依稀的月光。
    “相公,有一事你须记得!”
    “娘子,何事竟比你我恩爱重要?”
    “我和十一娘是鸨儿在开封的妓场上买来的,银钱三万贯,那黑心鸨儿却要将赎金翻几倍,每人自赎身价竟要五百两纹银,如若付不出而走,就会被告于官府。公子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只怕你我……”
    十娘再次涌出苍凉之泪,面对现实,她无能为力。
    “五百两?!”
    李贾也懵起头来,对于一个穷书生,五百两银子那几乎是一个银号的藏资,他怎么能付得出呢?
    “相公,我送与你的金簪可值一百两银子,还缺少四百两,我会向七姐楚小怜她们借得五十两,还有其他姐妹,可以凑齐总共二百两,还欠缺三百两……”
    “娘子,莫愁,让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只好向栖霞大户孙槲借高利贷,如果今年考得进士,半载便可偿还!”
    “使不得啊!听说那孙槲、孙富兄弟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强,为人奸诈,有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切莫因妾而误了公子前程!”
    “那,也好,娘子莫急,我先秉明父母,我想父亲是当年临安盐道布政,朝廷命官,虽这些年告老还乡而家道破落,筹集出千八百银子应不在话下,贾这就告辞,三十日后必来迎接娘子!”
    十娘终于破涕为笑,依偎在李贾怀里,悲喜交加,憧憬起美好的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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