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丽丽在帮金梅卖菜,等待不耐烦,抽空又给金梅打来电话。金梅正在摆放靠枕,听了手机响,就招呼齐城一起走。接了电话,金梅没好气说:“夏丽丽,那么性急干什么,现在就望穿秋水,日后岂不是心急火燎。”
夏丽丽来了气。“望你个大头鬼,我要走了,你快回来招呼你的摊子。”说着气鼓鼓挂了电话。
金梅挂了电话,看了齐城一眼。“快点,她等不及了。”
齐城站起来看着金梅摆放靠枕,不觉想象家中有了妻子该是什么情景,这一想有些感动,感到金梅她们就是这样了不起。见金梅喊她,他才尴尬地笑了。“你说金梅,见了面和她聊什么?”
金梅听了,噗哧笑了。“哎呀,我的大律师,这还用教你,我记得高中时你和张伯逸一样,甜言蜜语尽哄女孩子受骗上当。”
“这不同,那是日日在一起的同学,而你那位,却是得理不饶人的辣妹子,几句话就把人呛死。”
“什么我那一位,这可是你找夏丽丽的。今天人家来了,你可别打退堂鼓。我就不信你做律师的,会被话憋死,到时就把婚姻法讲一通,夏丽丽保准成为囊中之物。”金梅说到这里,感到最后一句话粗俗,就敛了性子。“你大可不必担心,有话说话,没话不说。夏丽丽伶牙俐齿,你不说她也会打开话匣子,闷骡子也会被她打出屁来。”
齐城知道金梅揶揄他,但不好再推脱,心中打定主意,真的没什么话要说就不说一句话。
两人出了门就往楼下去,这边刚下楼,梁以西就冲了出来,人倚着走廊上的栏杆张望着,实际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从齐城回来那一刻,她的心就跳得很快。她为这种感觉感到诧异,关自己什么事啊,我这是怎么了。梁以西确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这种异样,可是还是抑制不住。她站在走廊上,一直看着齐城和金梅一前一后走着。看到齐城跟在后面委琐的身影,她忽地厌恶了,狠狠地骂句老土。可是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出了院子,后来消失在巷子里,这才失落落地进了房间,站在房间里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人后来开了电视拼命调台。
齐城跟着金梅很快就到了菜市场,夏丽丽正在帮金梅卖菜,手脚狠麻利,几个顾客很快被打发了。她一抬头看到金梅两人,气乎乎地撂了摊子。“嫂子,你去那么久,孩子也生出来了。”话一出口,想到今天的角色,肚中就骂了自己,脸上也显出天然的红晕来。好在她也不中意齐城,要不是金梅死缠烂磨,自己才不来的,所以她没有正眼看齐城。
齐城听了她的话,忍不住露出微笑。
“撕你的嘴。”金梅笑骂一句。“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是好是坏,是你俩的事情。”说着把夏丽丽推到齐城身上。夏丽丽脚下不稳,险些栽倒,齐城眼明手快,忙扶了她。
夏丽丽有些气急败坏,想骂金梅,可是被齐城一托,人站直了,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金梅看了,连忙说不是故意的,夏丽丽没好气问一句:“准备去哪里?”显然是问齐城,但眼睛却看着金梅,装着很生气。
齐城也不知道去哪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便到一边接电话。
夏丽丽看他去了一边,对金梅嘀咕一句:“嫂子,你说他是不是有病,焉了一样无精打采,屁也不放,好像说出来就是金口玉言一样。”
金梅陪了笑容:“你呀,见了老实的就说他傻,见了聪明的就说他滑。我跟他那么多年的老同学,我还不知道他?他那是大智若愚,慢慢接触就知道他热乎着。”
“哦,好像你跟他热乎过一样。”夏丽丽撅了嘴,随口说:“代你的离婚案子,他一个心思帮你打赢官司,又让你分得新房子,是不是他早喜欢你呢?”
“好啊,愈加没大没小,取笑起姐姐来了。口无遮拦,难怪齐城说你一句话就把人呛死,真是怕了你。”金梅拿了菜叶砸她。
夏丽丽笑着躲过,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原来他怕我啊。
是张伯逸打来的电话,要他到来把玩娱乐城下棋、喝酒,齐城正求不得,满口答应。
“是张伯逸,我们去他那里吧。”齐城看了一眼夏丽丽。
夏丽丽懒得理他,没有说什么。但想到可以见到张伯逸,心中还是感到快乐。
“金梅你也去吧。”齐城虚虚金梅。
“我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啊。”金梅说着指指菜摊子,意思自己还要招呼摊子。
齐城转头对夏丽丽笑了笑。“那好,我们走吧。”说着就往外走,夏丽丽看了一眼金梅,就跟着齐城走了。
金梅在后面喊:“别玩太晚了,到时齐城你就送夏丽丽回家啊。”
两人钻进出租车,向来把玩驶去。齐城一上车就望着窗外,看行人来来往往。夏丽丽也低头不语,心中却在算计齐城,看他到底怎样和自己谈恋爱,时刻准备给他闭门羹。齐城挨着夏丽丽,可以闻到夏丽丽身上犹如青草的体香。他心中感到热热的。这几个乡下女人真的不简单,搞什么生态园,建设农庄,把夏庄变成远近有名的亿元村。单这些,就不能小瞧她们。他掏出香烟,点了火,若无其事地吐着环环相扣的烟圈,眼睛迷离,看着烟圈升腾弥漫。夏丽丽屏住呼吸,想张嘴骂人。可终没说出口,冷眼盯着他看。两人一时不像初认识的对象,而是多年的恋人,静静地用心较着劲儿。
那女司机不得不打破宁静。“先生,请你不吸烟好吗?”齐城这才注意到玻璃上贴有禁止吸烟的标签,便手一扬,把烟头扔到外面,那股烟拉成一条漂亮的弧线。
夏丽丽冷眼旁观,一时感到大快人心。好久,齐城只字不提,夏丽丽有些失望,她一个心思等着齐城开口说话。可是齐城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一言不发。夏丽丽心灰意懒,想到将来和这个闷驴呆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该多么无趣,简直是杀戮。这样想,心中起了无名怒火,脸上不觉流露出内心的不忿,不留情面地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木头敲敲还有响声。”
齐城扭头看她,见她一脸刻薄,愣了一下,旋即付之憨憨一笑。夏丽丽板着脸,不吃他这一套。齐城看这个女人生气的样子格外可爱,就盯着她看,嘴角浮着微笑。
夏丽丽厌烦极了,又被齐城盯得莫名其妙。“笑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夏丽丽的不满流于言表,说完就咬紧了嘴唇。
齐城看她这样,不觉笑出声来,但忙掩了嘴。夏丽丽被他笑得心中发毛,像长了茅草,局促起来。她往自己身上看,看自己是不是少穿了衣服。她这样,眼中流露出慌乱,齐城愈加笑起来。夏丽丽心中的茅草疯长起来,仿佛真的少穿了衣服,露了不该露的地方。这样,心中怒火暂息,最后也只好陪了笑,来掩饰自己的局促。夏丽丽看着齐城,服了他那冷漠的微笑,像自己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有了令人可笑的举止,脸上的傲气消失殆尽,就这样搭了笑容干干地坐在那里。心中却对金梅愤恨起来,怪她介绍一个神经病。真想下车逃之夭夭,但又不甘心这样被齐城取笑,便打定主意要陪着他,等待机会出出他的洋相,已解心头之恨。
很快到了来把玩娱乐城。那个女司机陪了傻笑,取过钱就一溜烟开车跑了。也许她以为两人在笑她。这年头,人们多的是傻笑、怪笑,所以每个人心中都长了草。有人对你哭比对你笑更让人心中踏实。
是宋倩请客,那天把张伯逸和齐城扔到荒郊野外,宋倩回去越想越不对劲,就想请客补过。张伯逸这才知道那天怎会去了金梅家,知道坐了宋倩的车,被扔到荒郊野外。张伯逸在二楼看到夏丽丽和齐城一起过来,感到意外,就急急走下楼来。
“夏小姐今天这么靓啊,穿给谁看的。”张伯逸满脸堆笑,油腔滑调,却让人感到甜蜜蜜的。
夏丽丽原是不想来相亲,可是既然来了,还是精心打扮一番,却没有得到齐城一句赞扬的话,倒是因他憋了一肚子火,听了张伯逸的话才感受用。“是给你看的,听说你请客,特意为你换的,欢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不欢迎,我张伯逸的大门对每个漂亮的女人都是敞开的。”张伯逸开心地笑了。
宋倩在二楼隔着窗看到齐城和一位小姐同来,又看到张伯逸跟她那么热乎,心中不觉笼了一丝不满。她敏感地意识到夏丽丽是一个乡下人来。那是女人过于精致过于细腻的第六感。她不是瞧不起乡下女人,而是妒忌她们身上的朝气和活力,也喜欢闻她们身上散发的清新泥土气息,那是什么香水都无法比的。
宋倩早在向往乡下的生活,喜欢在那开阔的环境里溜达,有时她开车到郊区,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看天上白云变幻,呼吸着新耕土地弥漫的的蒸气,沉醉在野花怒放的芬芳中。而都市太喧哗,太沉闷,人活其间会冷漠颓废。她已经腻烦了都市生活,如果不是事业,她情愿呆在乡下。
当然宋倩也对乡下女人不满,感到她们粗俗浅薄,来把玩三四楼穿梭的三陪女大多是乡下人。她们疯狂地喝酒,肆无忌惮地说话,甚至陪人上床睡觉。她们不仅丢乡下女人的脸,更主要丢女人的脸。宋倩每看到她们在欢笑中忘了廉耻,她就感到男人的可悲,女人的可怜。
她们为什么要来城市啊?无视于乡间草尖上露珠里晶灿晨曦,无视于黄昏时特有的那份诗意荒凉,却一个心思艳羡都市喧哗,向往醉生梦死的城市霓虹。这些有什么好啊。人总是向往属于自己生活圈子以外的东西。宋倩有些可怜这些乡下女人,这种可怜中又流露出浓浓的鄙视。
宋倩看着张伯逸和夏丽丽说笑着走上来,心中油然涌来别样的感觉。她一时不明白,像这群心中空干的女人,怎么会拥有这样浓郁的生活热情,显得傲然神气,仿佛忧愁烦恼从没有过。而都市的女人,都小家子气,什么都放不开,每天都被愁绪困扰,对人没有一点热情,生活里不存在什么感动,对世精明而又刻薄。“这些不会思想容易满足的动物啊。”宋倩叹息着,不知道是说乡下的女人还是城市的女人。
宋倩呆在窗前,漫无目的想着。忽想到自己也是一个都市女人,而且具有其诟病,就沉闷下来。这么多年,自己不也是刻薄冷漠地对待周遭的人?事业蒸蒸日上,可总感到生活中缺少什么,也许就是对人对世的热情吧。宋倩这样想,倒希望自己成为乡下女人,可以不苟言笑,坦然和张伯逸说笑,可以肆无忌惮地卖弄风情。
齐城在小姐的指引下进了包间。张伯逸与夏丽丽在后面一路说笑。宋倩估计他们进了房间,这才出来打个照面,吩咐小姐们好好款待,对张伯逸点点头,就推脱有事走开。整个过程没有正眼看齐城和夏丽丽一眼。夏丽丽陶醉在张伯逸的甜言蜜语里,也不曾在意这个神仙般的女人。
宋倩临出门时回头扫望一眼,目光犀利而又冷漠。夏丽丽看到她的眼神,感到不舒服。又见她一头男士寸发,有些看不惯。“今天谁做东啊?”夏丽丽从张伯逸口中知道今个是宋倩请客,所以在宋倩要出门时故意问一句,心中不觉骂一句:“不就是漂亮一点,得意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真变态。”
女人之间的敌视有时候是不要理由的,可以在一瞥中成为仇敌,这就是女人莫名其妙中的一环。
张伯逸见宋倩出了门,一把拉夏丽丽到身边。“谁做东不都是玩玩乐乐、吃吃喝喝?反正不会让你这样漂亮的小姐埋单。来,我先和齐城下一盘棋,饭时好好跟你喝一喝,知道你海量。”说话间,宋倩早已出了门,门啪地关上,发出嗡嗡的颤音。
张伯逸此时一个心思在夏丽丽身上,由了宋倩走了好自在。小姐在壁橱拿出围棋,放在茶几上。
“你们下围棋啊,我可看不懂。”夏丽丽撅了嘴巴。
“看不懂,过来我手把手教你。”张伯逸说着拉她坐到身边。
齐城当做没看到,这些年许多爱好都荒废了,只剩下围棋了。张伯逸也好围棋,两人有的一拼,时常在一起下。
张伯逸本来顾忌,因为夏丽丽是和齐城一起来的,不敢与夏丽丽太过放肆。现在看到夏丽丽紧紧地挨着自己坐,而齐城当作没看到,知道两人没什么。人就捉了夏丽丽的手,着她拿了黑子下,告诉她要抢先占据星位。夏丽丽在他的指使下占了一个星,齐城没理会,占了另一个星。张伯逸心不在下棋,只顾教夏丽丽一些围棋常识,齐城也不管,在一角趁机圈地。下了一会,夏丽丽感到自己的手被张伯逸握痛,就不干了。
“这有什么意思,这么多子,不知道下到啥百年才能下完。”夏丽丽说着就困倦地站起来。早上金梅就喊她来市里,她对齐城没什么好感,就临了下午才来,结果又等了大半天才见到齐城,所以感到累了。
齐城也感到无聊,伸手就搅了局。“算了,今天没状态,不如你们下跳棋,我去玩一会游戏。”齐城不想看着两人亲昵举动。
张伯逸当然高兴,只说喝酒再打电话给他。
齐城骂了一句:“狗东西,真的是有异性而没有人性。”说着就走了出去,把夏丽丽留给张伯逸,齐城落得轻松。
齐城到了游戏室,就买了一些游戏币,先对着屏幕打了一会飞碟,后来又玩枪战。这里禁止学生来,旁边也是个大人,另一侧一个老头正坐在车厢里玩赛车游戏,看上去很刺激,时不时惊呼。
张伯逸与夏丽丽玩了一会跳棋,又拿了纸牌,夏丽丽要给他算命。夏丽丽正身端坐,有板有眼地解说每张牌的涵义,俨然是半仙。
“这是女人,又连着贵人,说你将遇到女贵人。”夏丽丽拿出一对Q和一对K说。
“是吗,那你看她是我什么人?”张伯逸并不认真,只当夏丽丽在寻他开心。
夏丽丽又摆了花样,揭了一张。“没什么结果,最后你为之失了一笔钱,贵人走了。”夏丽丽拿出一张黑桃5。
“是吗?”张伯逸眨了眨眼笑了。
夏丽丽继续下去。“今年你还不错,只不过也没什么高兴的事。只是未来一两年不好,有大难。”夏丽丽摆出一张方片2和一张黑桃1。
张伯逸听了,感到有意思,让夏丽丽继续下去。又玩了一会,手机响了。是齐城的电话,问他在哪个房间吃饭。秋天的白天一天短过一天,当房间黯然下来,齐城也玩累了,感到眼花缭乱,就打电话给张伯逸,此时已走下二楼。
张伯逸这才看了时间,感到饥肠辘辘,就拉了夏丽丽下去吃饭。张伯逸去跟宋倩打招呼,宋倩不在,领班经理领他们去了豪华房间。
“我们经理,让你们尽情吃。”领班小姐也认识张伯逸和齐城,所以很客气。
张伯逸让她拿酒来就行了,嚷嚷要和夏丽丽酒上拼个高低。领班经理笑着离去。不一会,就有人拿了酒来。酒一般,是泸州老窖,但是齐城和张伯逸平时爱喝的。小菜也随之上来,齐城像饿死鬼托生一样,不理会张伯逸和夏丽丽,用两个指头捡玻璃碟里的花生米吃。
张伯逸也只当齐城不在,见小姐进来就要斟酒。夏丽丽知道他海量,就说:“换大杯子,这么小,如猫舔食。”边说边一脸不肖地看着齐城捡花生米吃。张伯逸噗哧笑了:“不管他,他就这样。大杯就大杯,最好来枚,‘大压小’,看我们谁压谁。”说着吩咐小姐换大杯。
大杯上来,张伯逸开始和夏丽丽玩起枚来,时不时发生争吵,时不时欢笑,兴致高时喝喝交杯酒。齐城也只当没有看到,埋头吃菜,喝酒,吃得津津有味,喝得满头大汗。
不多时,张伯逸和夏丽丽酒就喝足了,两人喝得太快,头有些眩晕,开始飘飘然来。齐城细水长流,喝一些酒,就喝点茶,所以两瓶酒一瓶多被张伯逸和夏丽丽喝了。张伯逸感到和夏丽丽投机,想站起来说出去玩。这时,一个小姐进来说:“我们经理说,让三位到三楼咖啡馆喝杯咖啡。”
“是吗?一条龙服务啊。”张伯逸脑袋还管用,拉了夏丽丽。“走,不去白不去。”夏丽丽酒量过得去,还清醒着,也就没拒绝。两人忘了齐城,醉醺醺地跟了小姐上楼去了。留了齐城独自喝剩下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