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城上完课，合了讲义准备离开，坐在讲课桌下的林木森说了话：“我看了报纸。”
    “报纸？”
    “关于你的事情。”林木森合了课本。
    “是吗，你也看报纸？我以为你只看课本或者专著呢。”齐城笑了笑，感到尴尬。
    “碰巧看到，是别人留在花园的长椅上，我碰巧看到。”林木森仰靠在座椅上，似乎想聊一聊。
    “是吗？”齐城也就笑笑。“是有些碰巧。”
    “只是也好，要不你也不会结婚，也不会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说是吗？”林木森似乎来了兴致。
    “这你也知道？”齐城低调结婚，还有孩子的那一节他也是隐而不谈的。
    “我想这不是谣言吧，估计全校园里人都知道。”林木森笑笑。
    “不会认为是趣事吧？”齐城感到尴尬。
    “没有，爱情和婚姻都是自己的事情，也只有自己才能说清楚。”林木森一本正经地说。
    齐城另眼看着林木森，他此时有点学究的味道了。
    “你还满有见地的。在看什么书？”齐城转移话题。
    “渡边纯一的《男人这东西》，朋友推荐的。”
    “是吗？不是专著？里面介绍什么，有什么经典的话语？”齐城知道渡边纯一，日本的作家，但是却没有看过他的书。
    “也没什么，很肤浅也很无聊。”
    “那还看？好了，图书馆见，希望在那里聊的不是这些无聊的事情。”齐城笑了笑。
    “我也希望看到你，只是这几晚上没见到你，所以就多说了话。”林木森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齐城顿时明白他为什么主动打招呼。
    “近来，忙碌些，孩子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齐城笑了笑。
    “想也是，只是每天为你占的位置总空着，所以想起你好久没来了。”林木森腼腆地笑笑。
    “那多谢你了，我会去的。”齐城感到有些意思，自己并没有要求他占位子。
    两人一起出教室时，齐城说道：“对了，以后我的课特许你可以不来，可以看别的书，也可以坐后面。”
    林木森听了笑了。“实际，我在听啊，只是我不喜欢做笔记罢了。”
    “那就好，许你不做笔记。”齐城笑了。
    “那就多谢老师了。”林木森看上去很高兴。
    分手后，齐城想着林木森。前一段时间两人经常在新图书馆见面，后来索性坐在一起，互相交流一些看法。齐城那时就感觉林木森看的书很多，而且很会利用书中的知识，也有个人见解，所以很喜欢这个学生，还申请了借书特惠卡给林木森，这样林木森每次可以多借几本书。
    齐城回到家里，雪妹已经把饭做好，正在和小宝宝说话。孩子才不理会妈妈说什么，自顾自地摇着小手，睁着小眼睛看着四周。
    “我回来了。”齐城笑着也凑过去，对着小宝宝招手。
    “吃饭吧。”雪妹近来开心许多，脸也红润起来。
    “给孩子喂了奶吧？”齐城说着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喂了，我们的小致远又重了两斤。”雪妹显得很开心。
    “是吗？来让爸爸抱抱，看看我们的小致远是不是重了。”齐城说着从儿童床上把孩子抱了起来，举在胸前摇着。小家伙依旧看着四周，不理会爸爸的亲热。齐城亲了亲孩子的小脸才把他放回去。
    “今天妈妈过来了，她说孩子哭闹，是尿布买的硬了，不是病。”雪妹摆好桌上的碗碟。
    “是吗，可是在婴幼儿商店买的啊？”齐城很高兴。
    “妈妈还带来几本护理婴儿的书。”
    “妈妈又回去了？”
    “她说你这儿太安静，不习惯，所以坐你们的校车回大哥那里了。”
    齐城不再说什么，原以为是岳母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妈妈过来了。
    雪妹做的菜很精致，一份菜椒猪舌，一份南瓜丝饼，一份凉瓜炒蛋。齐城也喜欢这些清淡饭食，对雪妹的手艺赞不绝口。雪妹见她夸奖自己，也只是笑笑。
    饭后，雪妹收拾碗筷时，齐城又与孩子打了招呼，做着鬼脸，但是孩子攥着小手，就是不理会。
    齐城备课的时候，想起林木森来，就对雪妹说，要到图书馆查资料，十点回来。雪妹也就叫他早去早回。
    齐城开车去学校，想着自己的生活。原来一切都能适应得了，有妻子，有孩子，这样的生活再普通不过。可是以前为什么感觉遥远不可及呢？没法想象的生活现在成了现实，可是什么都没变，除了半夜起来为孩子换换尿布，哄他入睡，可是这也算不了什么。
    多少总应该有些改变，例如成了丈夫，成了爸爸，以前认为这是多么伟大的身份啊，可是现在一下子变得那样渺小，不就是丈夫，不就是爸爸，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下班后脑子不再是空的，会想起妻子，知道她做了饭在等着你，也想着儿子，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是多么迷人啊，有时你可以呆在他身边看上一天，多奇妙的事情啊。
    多了牵挂你的人和你牵挂的人，这或许才是改变。你在这个社会生活链上，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整体。没有明确的私我，或者私我成为一个团体。你们注定要生活在一起，和一个陌生人，和一个新生儿，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彼此紧紧相扣，再也不会分开，这或许就是生活的真谛。
    齐城漫无目的地想着，不觉笑了。是啊，除了爱他们，我还需要什么吗？不需要了，只要他们快乐就行了。他把车停到图书馆前的广场，快乐走进图书馆。
    在三楼的老地方，看到林木森。林木森对他也笑笑，继续看书。齐城整理讲义，可是心还在家里，想着妻子、儿子。
    他想笑，感到这种牵挂的感觉真好，没有明确想他们什么，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雪妹是不是呆在孩子的一旁，继续说话，时不时露出微笑。
    和一个不会理睬你的人说话，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自己也成了婴儿，胡乱地嘟囔着，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是却把内心的感受一一流露出来。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齐城也曾一个下午和孩子说话，那时感觉自己变成孩子，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想起躺在草地上，和天上的星星说着话，说过什么，瞬时就忘了，可是就想那样躺它一晚上，不理会其他。
    林木森听到齐城窃喜，就迈脸看，见他愣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也就跟着莫名其妙地笑了，随后继续看自己的书。他说要用荆葫有的时间，把学校的四十多万藏书尽可能看完。他看书很快，而且可以过目不忘，人躺在床上，还会记起书中美丽的句子，记着经典的评述。他不知道齐城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很少可以在大人脸上看到这样天真的笑容。
    齐城心不在焉地翻着讲义，而被想象蛊惑，后来索性走到林木森身边。
    “不看书了吧，我们去喝杯咖啡什么的。”齐城建议。
    林木森看着老师脸上的笑容，也就合了书。“喝咖啡，好啊。”
    两人就走出图书馆，到学校内部开设的咖啡馆。点了一盘卤水鸭肾，各要了意大利咖啡。
    “老师，遇到什么开心事，笑个不停。”林木森忍不住问。
    “开心事？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我那孩子就想笑。要看着他从一尺长长得像你我这样高，这该是什么样的概念啊。”齐城说着用手比划着。
    “啊，老师你开始婆妈了。”林木森取笑他。
    “你不懂，等你某一天有了孩子，你也会没事偷着乐的。”齐城不以为然。
    “有孩子？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我才不会想他呢。”林木森笑了。
    “我也没想，二个月前还是那样，可是现在硬塞来一个孩子，我竟然一下子适应了。开始不以为然，可是今天我来图书馆的路上，一直想着，忽然感到有些意思。他就像一只小鸭子，在你的照料下，渐渐长大，这个过程，想起来就让人开心啊。”齐城掩饰不了心中的兴奋。
    林木森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嘿嘿笑了。
    “哎，给你说也不懂，等你恋爱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齐城眼前就是儿子那可人的样子。
    林木森一心只读圣贤书，那里顾及恋爱，看到老师竟然说他没有恋爱，也就沉默下来。好像老师并不反对学生恋爱一样。
    “怎么，快放寒假了，书复习得怎样？还有信心拿特等奖学金吧？”齐城转了话题。
    “没问题，学习这方面还是能够轻易应付的。”林木森很自信地说。
    “那就好，有信心就行了。”齐城夸奖他一句。
    两人谈了一些经济法方面的问题，待到九点多，齐城就和他出来，自己开了车离去。回到家里，雪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孩子则睡了。
    “孩子睡了？”齐城褪了外套。
    “刚吃了奶，下午都没睡，所以该是困了。”
    “只怕半夜又会醒来。”齐城昨晚就被孩子折腾了好久，好在第二天早上没课，也就睡到中午才起床。
    “没准的事儿。”雪妹笑了。
    齐城就去冲了凉，出来看到雪妹看着电视在笑，也就过来。是葡萄牙的电视剧，《你是我爸爸》。讲一个花花公子到处招花惹草，某天早上醒来忽发现床上有个六月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又是他的。硬塞过来的小天使，打乱了他的生活，在寻找他妈妈的过程中闹出一系列的笑话。齐城看了一会，想想自己的事情，也感到有意思。
    “好在你没有把孩子也这样偷偷塞给我。”齐城搂了一旁的雪妹。
    “可惜没有早看到这样的节目，要不我也会这样。金梅曾建议把孩子偷偷塞给你呢。”雪妹笑了。
    “金梅就是会出馊主意。”齐城在想如果真的那样，自己是不是也会和电视上那个主人公一样发生改变。
    “对了，金梅给你的投资计划书你看没有？”雪妹想起金梅来过电话。
    “看了，还可以考虑，只是我要看全部方案，尤其资金的运作方面，要有健全的监督制度，我才敢投资。”齐城也有投资意向，感到金梅的打算还是有前景的。
    “那我就让金梅她们给详细的方案。”
    “不用了，我到时会跟她好好谈谈的。”齐城还准备去夏村考察一下，届时跟他们的村委会谈谈，看看村里的态度。
    雪妹也就不说什么，起身给齐城倒杯苏打水。
    “齐城，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雪妹重新坐下来。
    “什么事情？”齐城愣了一下。
    “我们能不能搬回市区住，这些天我也感到这里太安静，有时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房子里总是发慌。”雪妹感到别墅区太荒凉。
    齐城笑了。“是吗，只是现在其他住户还没有入住，人多时就会热闹了。”
    “可是，这不会是一两年的事情，我一个人闷得慌。昨天晚上，我照看孩子时，听到猫头鹰叫，那一刻让我很害怕。”
    “要不我请一个保姆来陪你。”齐城明白怎么回事，有时候自己一人待着，听到奇怪的鸟叫声，心中也会慌慌的。
    “不是那样，而且我也感到住在这里不方便，就是去为孩子买东西也不方便。即使将来孩子上学，也要跟地段选择学校的，我们这里那里有合适的学校。”雪妹这些日子都在考虑这些问题。
    齐城沉默下来，当时在这里购置房子考虑的就是清静，离学校近。而今，不是一个人住了，自然要兼顾妻子的意见。
    “好吧，我会去市区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房子，买上一套。这里的房子可以周末过来住。”齐城拍了拍雪妹的肩膀。
    “那就好，最好选择T区，那是教育强区，有利于孩子将来的教育。”雪妹表情顿时放松了。
    “好吧，还是你考虑的远，把孩子的教育就考虑好了。”齐城想想也是。
    睡觉时，齐城想着雪妹提意见时的表情，忐忑不安，好像怕说错什么一样，不觉感到愧意。他侧身搂过雪妹。“雪妹，我是爱你的，我们是一家人啊，不分彼此的一家人。”
    雪妹没有说什么，紧紧搂着他，兴奋地亲吻着齐城。两人正在兴头上，却传来哭声，是小致远哭了。
    “孩子，又尿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坐起来。
    “轮着你换尿布了。”雪妹拍了拍齐城的肩膀。
    齐城亮了灯，下去看，见孩子闭着眼睛，咧着嘴哭了。齐城无奈地笑笑，雪妹拿了尿布过来帮忙。
    这就是生活。一个新生命的出现，才意味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