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装修好后,文秀就搬了回去。陈文是注意到文秀的变化,似乎对他冷淡许多,但是他也没有细想。帮着文秀把她的衣箱和化妆包拿上车,还跟她笑了笑。文秀感到很失望,他连挽留也没有。为什么他不能主动提出结婚呢,两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他还是那样,好像什么都没曾在意一样。
文秀也笑笑,就开车离去了。陈文是看着她出了小区,就回到家中。家中似乎空了许多,他没有多想,开了电视看。两个人的日子与一个人的日子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依旧穿着休闲的衣衫窝在沙发里,看可看可不看的电视节目,可是呆了一会,感到口渴,也有点闷,就起来往冰箱拿啤酒,再坐下来,一点情绪也没了,电视节目很无聊,就关了电视。
陈文是瞧量着窗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进房间,后来躺在沙发上睡倒。
文秀回到家里,感到失魂落魄,呆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怎么看,房间都没有亲切感,好像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一样。她有些后悔,不该装修,而今面目全非,需要一些时日来适应,而且也要适应一个人的日子。
自从上次见了方若兮,她忽地看开了,实际自己分不明白对陈文是的感情,虽然和他在一起,但是现今并没有太浓烈的兴奋,感觉就像在单位和他碰面一样。这样想,她就不急于结婚,感觉过一天是一天,等着陈文是的回心转意。这也是她最终决定一人搬回住处的原因。
只是回来了,多少有些失望。似乎他也没有在意我的去留,我在他心中该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有可无?文秀这样想,心中就难受。起身拿了红酒,喝了一杯才觉轻松一些,后来开了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
陈文是再醒来,看了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感到饥肠辘辘,才想到文秀已经回去,需要自己做饭。但是又懒得起来,后来就给快餐店打电话,让送盒饭过来。吃了饭,陈文是翻看了近期要开庭的诉讼文书,感到乏味,想出去喝酒,但是想想不知道喊谁好,就连齐城也结了婚,喊他出来也不方便了。后来就早早冲了凉上床睡觉,但是上了床,一时半会又睡不下,心中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好像丢了什么一样,堵得慌。后来人爬伏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他想起了文秀,可是另外一个声音说不要想她。就这样在床上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是双休日,陈文是近来总失眠,所以早上捱到九点还不想起来。人还在不知所谓的梦中疲于奔命,电话却响了。陈文是睁开惺松的睡眼,想了想,才接了电话。是方若兮。
“有什么事啊?”陈文是言语含糊。
“怎么,还在睡觉?”方若兮咯咯笑了。
“是啊。”
“我要见你。”方若兮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拒绝。
“什么事?”
“见了再说。我还在家,你过来接我吧。”方若兮命令道,说着挂了电话。
陈文是看着天花板一怔好一会,也就起来冲了凉,换了衣裤,出来见方若兮。提前给方若兮电话,到那里时,方若兮上身是宽松的雪白毛衣,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站在小区门口。陈文是看了她好一会,那衣服应该是方如兮的,他清楚地记得。
“我还没有吃早餐。”方若兮上车就说。
“我也没有吃。”陈文是打了哈欠。
“那就去吃吧。”方若兮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往哪里去吃?”
“今早我在床上突发奇想,就是要你带着我走一遍你跟我姐姐约会的那些地方,所以吃早餐也不例外,就去你跟我姐姐常去的地方。”方若兮一脸笑意。
陈文是来了急刹车,感觉什么一下子堵在嗓子眼那里。
“你要死啊,没什么事来个急刹车。”方若兮没防备,险些碰到前面的车窗玻璃,气嘟嘟地看着陈文是。
“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陈文是愣愣地问。
“想知道你还能记起多少。”方若兮见他不高兴,声音也就低了下来。
“不觉无聊吗?”陈文是不看她,只是看着车前方。
“不无聊,我要追踪一下当年你们的感情,我正在写一篇报道。”方若兮堵了气。
“报道?闹得还不够吗?你怎么不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总是自作主张,这一点你可不比你的姐姐。”陈文是显然生气了。近来接到许多案子,都是离婚的,要不就是第三者插足引起的经济纠纷,都是小案子,惹得陈文是厌烦。那些人找他显然是因为方若兮的那篇报道。更可气的,一些同行见了就拿他取笑,而公检法的朋友见了也是拿他开涮,陈文是自视清高,那里受得这等气。
“不如我姐姐又怎么了,关你屁事。”方若兮也生气了。
“下车,我要你下车。”陈文是倔起来时脾气也是很大。
“我就是不下去,看你怎样。”方若兮侧脸不看陈文是。
陈文是呆愣了好一会,也就启动了车往前走。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没了怒气,都面无表情,不看对方。
陈文是开车去了音乐学院,在学校餐厅前停了车。
“我们在这里吃了第一次的早餐,是个冬天的早晨,地上留有残雪。也是九点多,一个老太太在这里摊煎饼。我和你姐姐各要了一个加蛋煎饼,卷了土豆丝和葱花。刚摊出的煎饼很热,吃起来特别香。”陈文是陷入回忆中,声音带着磁性,缓缓地阐述着。
方若兮看了四周,一溜的水泥地面留着三两枯叶,只有三两行人,没有人摊煎饼。
“看来,我们是吃不到煎饼了。”方若兮不无遗憾。
“即使吃到了,也未必是当年的味道。”陈文是冷冷地说。随后开了车,转过餐厅,到了楼后面,那里是学校的饮食小街。
“我们在这里吃饭吧,也有煎饼。”陈文是开车门下去。
“你对这里很熟?”方若兮下车时问道。
“有时一个人过来。”陈文是径直往一个小店走过去。
一个人过来?方若兮看着他的背影,似乎看到疲惫。
没到小店,方若兮就闻到扑鼻的香气,见一个阿姨站在一个桶前,在一个厚厚的圆铁板上用刷子抹油,随后用勺子舀了面汁浇在铁板上,然后就用刷子刷个不停,等一下就出了一个薄饼,她又拿了一个鸡蛋敲碎,把汁液倒在面饼上,顿时飘过浓浓的蛋香。不多时,蛋变成金黄色,她就夹了土豆丝和葱花放在上面,又放了一根油条,随后就把薄饼卷了,用塑料袋装了,拿给陈文是。
陈文是见方若兮看呆了,就招呼她过去坐了,又在隔壁的小店要了两份豆腐花。
“你先吃吧。”陈文是把煎饼递给方若兮。
方若兮早就馋涎欲滴,冲着陈文是笑了笑,也就吃起来。味道果真美妙,鸡蛋香,土豆丝脆,油条酥软,比汉堡包好吃多了。
陈文是看着方若兮的样子,心情才好了许多。“就着豆腐花吃吧,别噎着了。”
方若兮笑笑,喝了口豆腐花,随下便把煎饼吃完。这时,阿姨又摊好一张,拿给陈文是。
“阿姨,再来一张。”方若兮感到不过瘾,所以要再吃一张。
陈文是笑了笑,就把自己的递给她。“当心吃胖。”
方若兮瞪了他一眼。“怎么,不生气了?”
“你呀,自私自利,我已经拿你没辙了。”陈文是没好气地说。
“得了,好像遇到我倒了八辈子霉一样。”方若兮撅了撅嘴。
陈文是不再理会她,闷在一旁。待煎饼拿过,就着豆腐花,大口吃完。
两人吃了早餐,方若兮还夸煎饼好吃。上了车,方若兮看了四周,见前面有假山喷泉,右边有藤萝回廊和花园。“想不到,音乐学院也这么美。”
“你以为就北大漂亮啊。”陈文是赌气说。
“我们顺便逛逛校园,我还没有来过音乐学院呢。”
“你那么关心你姐姐,连她的学校也没来过?”
“都在一个城市,谁想着要来看看。原以为没什么好看的。”
陈文是对音乐学院很熟悉,也就开车顺着主线路绕着。车速很慢,让方若兮仔细看着。待到学校中央的钟楼广场时,他停了车。“你下去看吧,在这里可以看到校园的全景。”
方若兮也就开车下去。那钟楼是古建筑,里面有座巨大的钟,每逢新年或是校庆,才敲一敲,声音可以传很远。陈文是在自己的校园就曾听到钟声,那时还与方永兮跑过来看大型的歌舞晚会。
方若兮绕着草坪四处看着,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的主体建筑,像一座巨大的蝴蝶在翩翩起舞一样。还有大片的竹林,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座红楼,那是学校礼堂。
陈文是倚在窗口,让风裹进车里,他茫然呆着,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这时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竟是叶方静的电话。他接了,听到紧张的呼吸声。
“你好。”陈文是问道。
“陈陈文是,你猜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方如兮,不知道你信不信。”叶方静很紧张,可以通过手机听到她急促的呼气声。
陈文是隔着车窗四处看,没有见到叶方静。
“你听到没有,我就在学校看到她,她没有死啊。”叶方静显得又吃惊又紧张。
“我听到了,那不是方如兮,是她的妹妹方若兮。我也在你们学校,就在钟楼广场这里。”陈文是想笑却笑不出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了鬼呢。”那边长长地嘘口气。
“那么胆小?”陈文是终于笑了出来。
“你还笑,人家可是马上给你电话的。我看到你了,我这就过去。”叶方静说着就从一旁的芭蕉树下晃了出来。
陈文是看到她,就开了车门出来。
“你就这样让她晃着,认识她的人都以为见了鬼了。”叶方静大声嚷嚷地走过来。
陈文是尴尬地笑笑,没有答话。
“我怎么没有听说她有这么像的妹妹啊。”叶方静走到跟前来,脸上这才有了血色,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也是才知道。”陈文是眯着眼,转看方若兮,她不知道晃到那里去了。
“这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叶方静还是感到吃惊。
“她们是双胞胎。”
“是吗?”叶方静逼视着陈文是。
陈文是感到她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有什么潜台词。
“我跟她也是一面之缘。”陈文是解释道。
叶方静没有理会,冲着陈文是后面笑笑。“哎呀,你简直和你的姐姐一模一样。”
陈文是这才迈脸看,方若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车的另一侧。
“看完了吗?”陈文是尴尬地笑笑。
“你好,你是?”方若兮笑着走过去,伸手给叶方静。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叶方静。”叶方静伸手握了方若兮的手,没料到方若兮的手很冰凉,不觉哆嗦了一下。
“很高兴见到你,你好漂亮啊。”方若兮淡雅的笑容散在脸上,给人和气的印象。
“我也是,很高兴见到你。”叶方静感到她的笑容也像她姐姐。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你聊天,了解我姐姐的有关情况。”方若兮说话间从提包里的名片夹里拿出名片递给叶方静。
叶方静高兴地接过名片,见是报社的记者、编辑和自由撰稿人,也就说:“好啊,也企盼和你聊天。”说着把名片放进自己的提包里,也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方若兮。
方若兮接过,看了看,也就放回提包,对叶方静点头示意。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吗?”陈文是一旁问道。
“好吧,我们走吧。”方若兮审视了一眼陈文是。
陈文是就对叶方静歉意地笑笑,自己就要上车。
“对了,陈先生,我想请你参加我的婚礼。”叶方静上前说。
“婚礼?你要结婚了?”陈文是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叶方静。
“是的,和梦之池结婚,你也见过他的。”叶方静面带笑容。
“是吗,恭喜你。”陈文是脑中顿时浮现梦之池的样子。
“我们下星期三结婚,欢迎你和方小姐一起光临,明天我把请贴送去。”叶方静说着也回望了一眼方若兮。
“好啊,我一定会参加的。”方若兮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我也会参加的。”陈文是不好拒绝,虽说和叶方静不是太熟悉。
“那好,我明天送去请贴,我现在还要上课去。”叶方静笑了笑。
陈文是看着叶方静离去,这才上车。方若兮已经坐在车上。
“怎么,没见过漂亮的女人,看呆了。”方若兮冷嘲热讽。
“哪里话,是朋友。”陈文是平静地说。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失望一样。”方若兮想他俩关系不会一般。
“你想哪了,仅是普通朋友,见面也不过几次而已。”陈文是耐心解释。
“是吗?刚才你说和谁仅仅是一面之交?”方若兮问道。
陈文是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但是还是说。“谈一个朋友,我说仅是一面之缘。”
“是吗?我还当是我呢。那你可是睁眼说瞎话,我俩可是见了好多面啊。”方若兮冷笑道。
陈文是不加理会,问道:“我们这里去哪?”
“去你们一切约会的地方,例如吃午餐的地方,晚餐的地方,还有咖啡馆酒廊什么的,还有剧院、电影院啊。”方若兮兴致依旧很高。
陈文是不再说什么,开车去了以上的几个地方,吃了午餐后,去看了越剧,又看了电影。方若兮问了许多问题,陈文是都耐心地回答了。傍晚时,他们去了海边,在腥腥的海风里,他们在海滨的海鲜馆吃了海鲜。
饭后,他们散步在沙滩上,都有些乏累,所以没人说话。海水一浪一浪地袭来,带着海风的腥咸味,在白色的沙滩上流下弯弯曲曲的一道水印。
本来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后来方若兮上前挽了陈文是的臂膀。陈文是愣了一下,没有撒开,而是挽着她的臂腕继续往前走,心里忽地感到一股暖流,似乎看到从前,似乎是在和方如兮走在一起。又走了十多分钟,到了一个流水沟,陈文是停了下来。旁边是军区,一些生活废水都从这里排到海里。
“我和你姐姐也是走到这里才往回走。”陈文是说着迈身要往回走。
“不,我们继续往前走,人家说在那些大石块下可以捡到海胆。”方若兮指着前方的海蚀堆说。
陈文是没有说什么,他们沿着流水沟上去,最后到了岸上,这才到了对面,又下到那些石堆。没有沙滩那样平坦,两人挽着手往前走了一阵,谁也不愿意翻看漆黑的石块下是不是有海胆,况且没有带手电筒。又走了一会,陈文是就站住了。“我们回去了,还要回市区。”
方若兮却一把搂住陈文是,立了脚尖亲吻陈文是的脸,陈文是僵硬在那里,不知所措。方若兮才不管,把嘴对上他的嘴唇,舌头伸出来撬陈文是的牙齿。陈文是没有推开她,后来竟紧紧抱着方若兮,张开了嘴唇,两人紧紧亲吻在一处,直待缓不过气来,这才放开。两人互相看着,接着月亮的光芒,他们的眼睛都闪着光。忽然,方若兮扬手扇了陈文是一耳光,转身跑了。“你混蛋,你混蛋。”方若兮似乎哭了。
陈文是站在那里,望着大海一动也不动。银色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卷过来,拍打在石堆上。茫茫的大海,是那样的宽广雄伟,人面对它,却是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