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是亲自把请贴送到齐城这里，齐城才知道他要和方若兮结婚事情。齐城心里一沉，拉了他到书房喝茶。
    “什么时候决定的？”齐城严肃地问一句。
    “也就是近来的事。”陈文是见齐城不比往日和气，心也有些不快。
    “那文秀呢？”齐城原不好多管闲事，可是今天不知怎地想多问几句。
    陈文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没说什么。
    齐城看出陈文是感到尴尬，也就缓和了语气。“文是，把你视为兄弟，才要多说几句。我也希望你成为我的妹夫，可是我要跟你说的是：若兮从小到大，只要是姐姐有的，她也要有。但是她与姐姐不同，姐姐可以是爱，而她却是恨，姐姐是保护，而她是破坏。”
    陈文是见齐城说得诚恳，心里也就咯噔一下，刚才对齐城厌烦顿时没了，但是不知怎样回答。
    “我今天这么说，没有其他意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是没有回头的，我祝福你，只是希望你要有心里准备，以后过日子多体谅多宽容，不要委屈若兮更不要委屈自己。”齐城语重心长。
    陈文是点了点头。“多谢哥哥教导。”
    一声哥哥让齐城心里一热。“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
    “这次来，也确实有事情要哥哥帮忙。一是需要一两伴郎，因为我的朋友多是结婚或是远在外地，不知可由人选推荐？另外届时酒席还要哥哥作陪。”陈文是仔细谋划自己的婚事，准备大搞，摆出排场。
    齐城想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自己有那些朋友还没有结婚，后来一闪念，想起自己的学生，再就想起林木森。“做兄弟的，应酬陪酒自不用你说。伴郎也好说，我找几个学生充数。”
    “学生？那感情好啊，要那些能喝酒的，这样就多谢了。另外我还需要在你这里借支一些钱。”陈文是低了头。
    “需要多少？”齐城没料到他会借钱。
    “二十万吧，待酒席办后我就还你。”
    “二十万？你要摆多少桌？”齐城吃了一惊。
    “我这边客人不多，只是你舅舅家的客人会多。永兮结婚时当时摆了四十多桌，女儿虽不比儿子，可是还是要预先做好准备，以防失了礼节。”陈文是考虑还算周全。
    齐城想想也是，当时永兮的婚礼他也在场，没有邀请的客人就来了许多。现今舅舅成了高院的院长，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来呢。
    “好吧。只是我要提醒你，我舅舅也是节约惯了，不主张铺张浪费，更不会借此机会长脸面，所以你不必邀请不相干的人来，另外也不要搞得太扎眼，惹了舅舅生气以后也就有你脸色看的。”
    “我也是这样想，本不想摆酒，可是若兮说结婚一生也就一次，所以要风光些。到时还请你来帮忙，由你担待些。”陈文是笑了笑。
    “好吧，到时我过去，你给我一个帐户，我一会把钱转过去。”齐城也不多说什么了。
    送走陈文是，齐城站在厅里愣了好一会。雪妹抱着孩子过来，她是第一次见陈文是，对齐城说：“你这个朋友与你有些相像呢。”
    “大家都这样说。”齐城笑了笑。
    婚礼如期举行，陈文是听了齐城的建议，有关仪式能简单就简单化，这方面让方视为颇为满意。但是晚宴却让方视为有些不悦。方视为约的朋友不多，可是当天来了很多，不仅省高级法院的干部过来，省市其他行政、司法部门的一些领导也过来，还有下面的地市领导也过来了。方视为预计十桌客人，不料见陈文是准备了近五十桌，还以为陈文是私下邀请那些干部，所以心中对陈文是老大不悦。但是事已至此，也就没说什么。况且陈文是安排周到，委托礼仪公司做了策划，不曾失什么礼数。
    实际，他也冤枉了陈文是，陈文是虽然期望更多人参加，这样以后工作中也好办事，但是也不敢私加主张。那些客人都是不请自来。你想，院长女儿出嫁，高院的干部岂不知道？而高院的领导每人又负责下面某些地市，这样地市的法院系统的领导也会知道，自然大家都闻风而动，趁机表示表示。
    齐城找了林木森和王棋轩来为陈文是做伴郎。王棋轩平时就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材，而且说话也幽默风趣，自然做伴郎合适不过。齐城知道林木森寒酸，所以特意为他买了一套高级西服，慌称自己早年的衣服，现今穿不上了，就给了林木森。林木森从衣服口袋找到标签，知道是新买的衣服，不知怎样拒绝，后也就装着不知道，对齐城心中多份感激。
    人靠衣装，马靠鞍，林木森这一打扮，果然神采许多，陈文是看到他时就自嘲，说抢了他的风头。
    作伴娘的陈顾婉在酒席上看到林木森气宇轩昂，心中吃了一惊，没料到土包子也会这么光鲜，不觉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林木森也看到陈顾婉，还误以为花了眼，想是木君青，后来坐在一桌吃饭，才发觉不是，两人有些相像而已。后来记起是同一个系的，好像是二班的学生。陈文是的婚礼的豪华、气派也深深刺激了林木森，心中充满艳羡，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也要举办这样的婚礼。
    在婚礼上，方家人也见过陈文是父母。两人提前从扬州赶过来，虽是乡下人，但是言语举止都还得体，而且陈文是父亲还是老师，各项礼数都知。齐城的父母方心和和齐志欣也来赴宴，两人看到陈文是的母亲都是一愣，陈文是母亲顾红叶看到两人面也露出难色，他们原是认识，碍于众人面前，都没说什么。但是方心和狠狠瞪了齐志欣一眼，席间不与他言语一句话。
    齐城也看出父母二人不在状态，父亲似乎心事重重，时而欢喜时而沉闷，而母亲呆在一旁一话不说，不知二人有了什么矛盾。碍于人多，也只看在眼里不曾说什么。
    待晚宴后，齐城帮助陈文是送客，后见父母都离去，也就让林木森和王棋轩打的回学校，自己开车回了家。
    雪妹因为照看孩子，不曾去参加婚礼。见公公婆婆一脸怒色回来也就不敢多言语，为了逗方心和开心，就把孙子拿给她看。方心和看到孙子，才眉开眼笑。而齐志欣呆在一旁自个儿喝茶，心不在焉。
    雪妹看到齐城急忙忙回来，就使眼色给他。齐城会意，给父亲搭了话，这边母亲也发了话：“齐城，送我回去，出来这么两天，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妈，有妹妹在家照看，该有什么事呢？你们轻易也不来，就多住几天。哥今天还说，要明天接你过去呢。”齐城笑着说。
    “不了，今天我闷得慌，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妹妹也是的，连个电话也不会打过来。”方心和迁就起看门的女儿来。
    齐城笑了。“妈，你今天跟我爸怎么了？酒席上也没见你们说话。”
    “这得问你爸，你爸做得好事也只有他明白。”方心和碍于儿媳妇在面前，也就不把话说明白。
    “关我什么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么清。”齐志欣说着故作轻松。
    方心和不想多说：“齐城你送我回去吧，反正你有车，又要不了一个小时。”
    “你回去也好，我要在这里多待些日子，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齐志欣故作轻松。
    “确实，大把的事情要你处理呢，平空蹦出来一个大活人，只怕你也没料到吧。只是给你一句话，最好看到当作没有看到的好。”方心和言语间带着嘲讽。
    “你要是也能够看到当作没看见，也就万岁了。”齐志欣应了一句。
    齐城一旁听蒙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平时母亲很少这样生气，自打小，也不曾见过父母脸红过，况且现今当作儿媳妇的面都争吵起来。
    “走吧，齐城，我还是早早回去吧，碍手碍脚有人腻烦呢。”方心和站了起来。
    齐城看了父亲一眼，父亲装出悠然自得样子，自顾自地喝茶。
    “我送妈妈回去吧？”齐城问了一句。
    “我回去还要请示他吗？快点。”方心和站在门外喝道。
    齐城就出来送母亲回去。两人下了电梯，方心和的脸色才恢复常态。
    “你那边的房子处理掉没？”方心和指的是大学城那边的别墅。
    “不用处理啊，周末可以去那里住。”齐城已经在市区买了一套公寓。
    “那管理费每月可是不小的数字啊，已经是孩子他爸，还不知道勤俭节约？”
    “雇了一个人在那里看护，也用不了多少钱。”齐城笑了笑。
    “别养成大手大脚地花钱，我看了你还可以兼职做律师。”方心和依旧没好气。
    “再等等，学校的工作都适应了再说吧。”齐城想在学术上有所建树，不太想过紧张的生活，而做律师的一些应酬工作是少不了，他对此感到烦琐。
    “也是，手上的工作做好再说吧。”
    上了车，方心和想着心事也就没多说话，齐城却想问个明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妈，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太高兴？”
    “这是你爸爸的事情，还是问你爸爸了，看你爸爸有脸说出来没。”方心和不想当着孩子的面道父亲的不是。
    齐城只好不语了，显然父亲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母亲不好意思说。
    但是过了高速公路，转向s市时，方心和叹道：“还是我跟你们说了吧，你们都大了，一些事情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齐城没有插言，只是放慢了车速。
    “今天在宴会上，我看到那个新郎，感到他和你长得像，人还纳闷呢。后来看到他母亲，才明白过来。你知道不，新郎是你的弟弟，亲弟弟。”方心和平静地说。
    陈文是是我弟弟。齐城一惊，就在路边刹了车。他脑子转得很快，那若兮也该是他的表妹啊。
    “只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跟你是同父异母兄弟，这就是你爸爸做得孽。”
    齐城听了，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了。但是从没听说过父亲有什么外遇的事情，不觉感到好奇。随即，就想到沈灵慧，想到外面自己也有一个十多岁却没有谋面的孩子，不觉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我跟你父亲认识时，他还在部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我们结了婚，先后有了你哥哥，你，后来生了你妹妹，我得了产后风，身体虚弱，需要人手来照看你们兄弟，而你外婆那时也恰过世。那是文革时期，又不能请别人，况且也没钱请别人。没办法你爸就回趟老家，说是带来个亲戚，来照看你们三个。这个人就是新郎的母亲。”事情隔了这么多年，方心和还记得清楚。有许多事，就是隔上前世来生，也不会从记忆里磨灭掉。
    “开始我还以为他们真是亲戚，她在我们家住了两年多，直到和你父亲闹出事情，我才知道她是你爸爸青梅竹马的旧情人。我让你爸爸选择，是要我和孩子，还是要老情人，你爸爸碍于当时的情况，也不敢和我离婚，就把她送回老家。但是隔了这三二十多年，才知道她为你父亲生养了孩子，要不你们怎会那么像，所以我才这么生气。”
    “可是，从没有听过父亲说过啊。”齐城半信半疑，可是一想起陈文是的样子，心里就多信了几分，难怪跟他一见如故。
    “他还有脸说，他自己也无脸回老家，所以这几十年也只在你爷爷过世时回去一次。据我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当时他看到新郎，也是一脸惊异，只是见了他母亲才反应过来，显得失魂落魄。”
    “也一直有人说我俩像呢，不料竟真是亲兄弟。”齐城听了母亲的话，没感沮丧，竟然笑了。
    “你还笑，你若不跟雪妹结婚，也该是这样的情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方心和拍了齐城脑袋一下。
    你还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如果知道了你不知道怎样惊讶呢。齐城心里嘀咕，表情却有点凝重，不知那个孩子什么样子， 心里竟然有点牵挂他来。
    “我看你跟他很熟的样子，今后你可别跟他相认，不然担心我把你赶出去。”方心和脸上严肃许多。
    “妈，你想这是好事啊，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兄弟来，况且以前还是好朋友。真是怪事。”齐城想着陈文是就感到心里热热的。
    “回去你替我盯紧你爸爸，别让他去找他们。要说那女人也是不容易，或许遮遮掩掩才嫁了人，丈夫对她和孩子似乎都很好，或许也以为孩子是他亲生的，你爸爸要去认领，岂不是坏了事。”方心和想得周全，如此倒是心平气和。
    “也是，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呢。”齐城想想也是。
    “要不我让你爸爸看见也装着没看见。只是怕他看到那么大的孩子出现，心里不知怎样想呢？”
    “那我回去多陪陪爸爸吧。”齐城启动了车。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也就不要怪你爸爸了。”方心和也是关心丈夫的。
    “那里会。”齐城笑笑。
    “没良心的东西。”方心和又拍了齐城脑袋一下。
    齐城只好忍着不笑。
    送母亲回家后，齐城也就回了省城，已是十二点多了。齐志欣还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
    “爸，你还没睡啊。”齐城装着什么事也不知道。
    “你妈没跟你说什么吗？”齐志欣没有看齐城，依旧看着电视。电视节目是广告。
    “妈让你心知肚明，不要刻意改变什么，说都二十多年了，要让你知道的，你早该知道了。”齐城转述妈妈的话。
    “确实，快三十年了。”齐志欣叹口气。
    “快三十年了，爸什么事？”齐城一旁坐下。
    “如果我说你可能还有一个兄弟，你不会吃惊吧？”齐志欣也想对儿子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会呢，是就是是，怎会是可能是？”齐城笑了。
    “你妈都说了，真是老太婆，口无遮拦。”齐志欣骂道。
    “也没什么啊，都是快三十年的事情了，老掉牙了。现在这个世道，比你们那时候丰富多彩了。”齐城宽慰父亲，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孩子，不是也是一眨眼十多年了。
    “也是，只是我想说今天的新郎官可能就是你的亲兄弟，你不会吃惊吧。”齐志欣问道。
    “我早把他当成兄弟待了，所以是不是亲兄弟并不重要。”齐城笑笑，想起母亲说一切照旧，知道的也要装着不知道。
    “可是我心中痒痒，就想问个明白。”齐志欣心神不宁，想向顾红叶问个明白，可是一想起当年对不起她，现在还有什么颜面见她啊，况且这么多年，孩子不也是出人头地了。
    “那就该是了，万事巧合皆因缘，他竟然来到我们的生活圈子，那就该是的。”齐城笑笑，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看到陈文是时就认定是自家兄弟，当时还感到邪邪的。
    “也该是的，算起来应该是这样的。”齐志欣掰着手指。
    “睡吧，明天一早醒来，什么都一目了然了，该是的就是了，不该是的就不是的，万事并不是样样都需印证。有时候梦里都一清二楚了。”齐城站了起来，伸了懒腰。
    “也是，就当成一场梦啊。他现在过得也不错，不需要我们什么。”齐志欣也站了起来。
    第二天，齐志欣早早起来，一个人打车回了S市。
    而上午陈文是就过来找齐城，因为婚礼并没有按陈文是的预算花到二十万，只花了十多万。倒是礼金收入让人难以想象，收了一百多万。亲朋好友至少也是二三百，而那些写了名字的礼金红包数目可不少，上千上万的都有。陈文是知道方视为忌讳这些，也就不敢让参加宴会的名册让方视为过目，礼金数目也没让他知悉。方视为也懒得理会，当晚送几个上级别的领导离去后，自己也就回去休息了，过后对此事更是不加过问。
    齐城见陈文是过来还钱，想说不用还了，可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想起妈妈的话，感到此时还没有理由兄弟相认，可是招呼陈文是坐下，人心里就想上前搂了他。跟哥哥齐国还没有如此冲动炙热的感情，可是见了陈文是竟然胸间丘壑万千，实在说不明白，而嘴上只能问什么时候去泰国旅游，陈文是说下午的飞机。齐城嘱咐他回去收拾东西，路上小心，到了那里给电话，如此这般，罗嗦已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