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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春梳洗不簪花(2)
    此后,便不再考虑此事。娘来探望我时,我悄悄地说了太皇太后的态度。她沉思半晌,点头道:“不要拂她的意,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点点头,娘又说:“妙莲,你还这样小,不必急,慢慢再说。”我又点头,遂一心一意只念着拓跋宏。
    拓跋宏极爱读书。事实上,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读书,也只能读书。于他而言,上朝听政不过例行公事,太皇太后的一个眼神、一句暗示,就可以左右他的决定。这一年,他十八岁,尚未亲政,似乎也没有亲政的迹象。
    其实,太皇太后已经给了他很大的尊重。但凡议事,必须要有皇帝在场;发布诏令,必须通过皇帝的口;遇有大事,也一定与他商量。
    拓跋宏亦很敬重他的嫡祖母。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太皇太后对他的学业,要求得近乎苛刻。她亲自指定师傅,教授皇帝汉学,并定期考问他的功课。拓跋宏负手立于殿中,侃侃而谈,明媚的光影被疏密有致的窗格滤得淡淡的,拂过他的脸,那原本略显硬气的眉眼便无端添了几分柔和。我立在太皇太后身侧,静静地看着、听着,心中忽然一阵恍惚,这个人是我的夫婿啊!
    他偶尔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我悄悄地蠕动嘴唇,做无声的提示。出了太皇太后的宫,他笑着来携我的手,说道:“多亏了你!看来,日常出入都必须由你陪侍。”他是少有这样轻松恣意的时刻的。
    但一不小心,也会有揭穿的时候。一次,太皇太后忽然察觉身后有异,于是,微微摆首,连身子都不大转,只是目光这么一扫,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她眼中。“妙莲!”她忽然笑出声来,“在姑姑面前,你还帮着皇上?”我大窘,羞得面红过耳。
    太皇太后留下我说话时,又笑道:“怪道皇上近来的功课大有长进,想是因为美人伴读吧。”我趁势撒娇,抱怨道:“姑姑!您又来了!”说笑了一阵,太皇太后轻轻地说:“你这样讨他的欢心,姑姑真的放了一半的心。”
    我知道这话并不寻常,不觉凝眸看她。她连眼帘也未抬起,只淡淡地问:“妙莲,你知道大皇子的母亲为何要自尽吗?”
    “因为祖制。”我如是回答,心中惴惴。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笑意中却微露疲惫,半晌,方叹道:“我是为冯家女子做打算啊。”
    她并不解释,但我已经懂了。趁着皇子还不更事,赐死他的母亲,既绝了母子情分,又断了拓跋宏对外姓妃子的专房之宠。何况太子的名位一旦定下,冯家女子日后进宫、生子,也就少了层顾虑……想到这一层,我微觉惊悚,但心中却松了口气。有时候,对于生和死,我只觉得漠然。
    太皇太后忽然苦笑道:“妙莲,皇上心里是恨我的吧。”
    我一怔,立刻说:“怎么会呢?皇上素来是敬重您的。”我下意识地为拓跋宏说话。只因他是皇帝,是我的夫君,是我所有荣耀与尊严的所在。
    太皇太后只是轻轻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没有恨意呢?我心里是明白的。当时,他来求我,请求保林妃一命。我没有同意,他虽不至于忤逆我,但心中恐怕是恨着的……”
    踟蹰了片刻,我终于问:“皇上很宠林妃吗?”
    太皇太后抬眼望着窗外,忽然笑了:“死去的人,不提也罢!我不过是看在她父亲和叔叔死于忠义的份上,才将林家姐妹迎进宫来。皇上当时也胡闹,竟将祖制视同儿戏……”
    我静静地听。太和七年的悲欢喜乐,属于拓跋宏和林妃,亦属于太皇太后。当这些片段从她的回忆中慢慢渗出时,我不胜唏嘘——亦不过是旁观者的唏嘘。赢的毕竟是太皇太后。
    她微微笑道:“祖制,终有一日是要废的,但不能为了林妃而废。”
    我心中凛然,不禁垂手敛容,肃然道:“姑姑的苦心,妙莲一定不会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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