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如果我可以选择
    我愣愣的看着那个关于小天的头版头条，有些不知所措。
    莫莫吃惊的拿起那张报纸仔细。
    “嘿，小天居然和一个叫做黄湘枝的女人马上要定婚了哦。”莫莫的语调上扬，说罢，她看看我的脸色，讪讪的自我解嘲说：“你说这个家伙失踪了这么久，怎么一出来就带一个爆炸新闻叻～。”
    我低头沉默不语，咖啡勺轻轻的敲打杯沿。
    “他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哦，这个家伙，下次要好好教育教育他。”莫莫接着说，她偷偷的看着我的脸色。
    “唔，不用担心我，”我对莫莫报以一个微笑，“事实上，我见过他一次了。”
    “嘎～，”这回吃惊的是莫莫，“萧宇知道么？”
    “知道的，我没打算瞒他。”我轻轻的笑。
    莫莫没有再说什么，咂了一口咖啡，仿佛在细细的品尝咖啡的味道。
    “其实是给妈妈扫墓的时候，偶然撞见的，也只能算见了一面，根本什么都没有谈。”
    “哦。”
    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我和莫莫之间竟有些尴尬。
    “你知道你爸爸的近况么？”莫莫突然问我。
    “咦？怎么了？”
    “虽说知道你对你爸工作上的事情一直不怎么过问，但是好像最近闹得有点大呢～”。
    “没什么，只是爸爸最近似乎有点忙。”
    “听说你爸和政敌之间的矛盾最近有点激化呢。”
    “没关系的，爸爸向来不看重权力这些东西，都不会有什么的。”
    “倒不是这个，有些不好的小道消息传出来，倒是关于你妈妈和你爸爸的事情，说得很不好，总之是些诋毁的话。”莫莫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一震，勺子不小心从手下掉了下来，当的一声掉在大理石的地面，清脆的响声好像震到心里。
    侍者殷勤的过来替我换上一把干净的勺子。
    我继续搅拌我的咖啡，没有喝，却已是苦味满嘴。
    “有些无稽之谈你也不要去听，”莫莫安慰我。
    我抬脸微微的笑，以前我从不关心爸爸的工作，但是这次突然有点感兴趣。
    “知道是什么原因么？”我看着莫莫。
    “不知道哦，我也是那天在party上偶尔听了几句，都是些不知道是非的人瞎说，”莫莫拍拍我的肩膀，“再说了，政界的争权夺势，大部分都要互相诋毁的，大家都明白怎么一回事，没人会往心里去的，你不要担心。”
    事实上我对妈妈的事情知之甚少，除了爸爸几年前告诉我小天是妈妈的孩子之外，我们都像回避雷区一样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个区域。而我也相信爸爸所说的，妈妈希望在我的眼里——如在我卧室的那幅画像一样，端庄、贤淑、温柔、美丽——所以，我也从来不曾试图去刺探任何妈妈的过去，因为那大概都是妈妈不愿意让我知道的。
    莫莫和我说的话，却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在我的心里腾起来一阵蘑菇云。
    但是我想这个事情中，爸爸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一个。
    我轻轻的叹气，我对爸爸的关心简直太少了，我甚至不知道爸爸正在经历着这样的难关。
    “无论怎样，谢谢你告诉我。”我对莫莫说。
    那天的咖啡喝得很沉闷，回到家后，我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爸爸，我想回家住几天好吗？”
    “怎么拉？和萧宇吵架了？”爸爸的声音透着担心。
    “不是的，我只是想爸爸了，”我的声音甜美，心里翻着苦味，爸爸这时候最先想要保护的，还是我。
    “哦，好啊。”爸爸在电话里的声音乐呵呵。
    我搬回家的那天一直坐在厅房等爸爸回家，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是不见爸爸的身影，桂姨早早帮我哄欣欣睡着了，也心疼的劝我说：“小姐还是先睡觉了，先生这段时间都是早出晚归的，经常到了后半夜才能回来。”
    “唔，我再等等。”我斜靠在沙发上，对着桂姨微笑。
    爸爸应该很辛苦吧，我轻轻的叹气。
    听到门前有车响，知道是爸爸回来，我整理好衣服，迎到门口，看到爸爸满脸的疲惫，我的心一颤。
    我走过轻轻的抱抱爸爸，爸爸一愣，继而会心微笑。
    “怎么啦？乖女儿。”爸爸笑着刮我的鼻子。
    “唔，爸爸也真是的，都是当外公的人了，工作还这么拼命。”我的鼻子有点酸，刚刚抱爸爸的时候发现他明显削瘦了，是因为别人利用死去的妈妈中伤爸爸么？
    爸爸看看手表，对我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爸爸不也没休息么？”我有些赌气。
    “唔，都有女儿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爸爸拍拍我的脑袋，“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我陪你。”我固执的挽着爸爸。
    爸爸边笑边摇头，也只能任由我和他一起到书房。
    爸爸在处理文件的时候，我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端详着妈妈的画像，妈妈知道这些事，会不会伤心呢？
    “清儿，你在想什么？”爸爸突然问我。
    “没有……，爸爸你很爱妈妈吧。”我有些犹豫，这时候，能不能提到妈妈。
    爸爸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的望着妈妈的画像。
    “你听到了什么是么？清儿，所以才突然说要回来陪爸爸。”爸爸扭头问我。
    “爸爸，”我顿了顿，“我只是想帮您分担一点，无论是什么，我一定可以帮您分担一点，爸爸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爸爸站了起来，在书房来回踱步，一言不发。
    “你现在幸福么？”爸爸回头，温柔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
    “那么就不要怀疑什么，你妈妈没什么错，如果有错，只会是错在我，才会有人甚至在她离开后这么年，仍然不负责任的造她的谣。”爸爸有些激动。
    “爸爸～，”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希望妈妈在天国能够听到这番话。
    我想我不需要再追问什么，爸爸需要的只是默默的支持。
    “如果我还能再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选择你妈妈作我的妻子。”爸爸最后这样对我说。
    过了几天，莫莫打电话给我。
    “这几天过得可好？”莫莫关心的问。
    “挺好，”我喜气洋洋。
    “切～，亏我这几天还很担心你叻，你爸爸也还好吧？”
    “挺好，”我在电话里嘻嘻的笑，“我爸真的很爱我妈叻，他和我说，就算再选一次，他都会选择我妈妈做他老婆叻。”
    “唉，你妈妈还真是幸福得一塌糊涂啊，”莫莫在电话里轻叹，“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这么好的福气的，要是我啊，我可绝对不知道我选的会是谁……”
    我轻轻的笑，我要是问萧宇让他再选一次，他会不会还说选我？
    我要是再选一次，我会不会还选择萧宇？……亦或是小天？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冰冷，不可能不是么？小天其实是我哥哥。
    “喂喂，你什么时候落下的坏毛病，和人打电话都能走神！”莫莫在电话那头抗议。
    “唔，”我应了一声，心神不宁。
    “还有另外一件事，看你现在心情这么好，决定马上和你说了。”莫莫在电话那边嚷，“小天订婚仪式的请柬在我这里，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来吧，我前两天居然遇到小天了，他现在和以前可大不同啦，唉唉，你也见过了吧，那你也应该清楚，他把请柬给我了，说顺便让我把你的捎一下啊……，喂，喂，我说，你犯什么毛病，怎么又没声音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不是么？我对自己说。
    “唔，有点忙。”我撒谎，这种犹豫只能藏在心底不是么？因为他是哥哥。
    “好吧，下次再聊啦，这个请柬我什么给你啊？”莫莫问我。
    “唔，随便吧，订的是哪一天？”我的心莫名的慌乱。
    “一个星期后，你要是忙，我先挂了，反正我订婚仪式前给到你就好吧。”
    “好。”我茫然若失。
    第三十一章 忏悔
    “桂姨，欣欣叻？”我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又不见啦？”
    “小小姐刚才还看到前面的草坪的玩，哎呀，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桂姨也急得团团转。
    这个死丫头，绝对是皮痒了，搬到爸爸这边来后，这都是第几次和我玩失踪了！非要狠狠的打一顿才行了，我怒火冲天。
    我气呼呼的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面对花园的门廊里，等着这个几乎让我发疯的女儿。
    大约了一个多小时，我看见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妈妈，”欣欣看见了我，甜甜的叫，脸蛋红扑扑的，显然刚才玩得很开心。
    “哼，过来。”我按下心中的怒火，“去哪里了？”
    “秘密，”女儿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
    什么！我的肺都快被气炸了，你居然和我说秘密。
    “你说，你这算怎么和妈妈说话！”我的声音高了八度。
    女儿感受到我的怒火，不再说话，倔强的看着我。
    “你过来，”我狠狠的把女儿拉到跟前，“跟妈妈认错。”
    女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桂姨在一旁看见了，忙心疼的拉过欣欣，“小姐，小孩子也不懂事，再说也就在宅子周围玩，还能到哪里去啊。“
    “不许护着她，”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欣欣，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你有没有做错，就站在这里反省，没有反省完不用进门。”
    女儿一听我这话，倔强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怒了，回到房内，实在隐忍不下，便打了电话给萧宇。
    “你快回来，看看你的乖女儿。”我在电话里怒气冲冲。
    萧宇回来的时候，女儿在他怀里哭成一团，萧宇心疼的问怎么回事，我便把事情简略的说了说。
    女儿很倔强的说：“我和别人约定了，这是个秘密。”
    萧宇摸摸女儿的脑袋，笑着说：“但是至少你应该和妈妈说你去哪里了？大概要去多久，免得让妈妈担心啊。”
    女儿在她父亲的怀里乖巧的点头。
    事后，我说萧宇：“你倒好，挺会走中间路线。”
    萧宇笑着回我：“得了得了，你还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这会子，我既要哄小的，还要哄大的不成？”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脾气坏成这样！”我撅着嘴。
    “还能像谁，你爸都说了，和你小时候一个模子的。”萧宇哈哈大笑。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么？我努力回想，突然想到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出去找小天玩，顿时一阵心虚，也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在床上，萧宇拥我在怀里。
    “你知道，湘枝和小天马上订婚的消息。”我轻轻的问。
    “唔，听说了。”
    “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挺般配的。”萧宇轻轻的笑。
    “他们给我们发请贴了，我们去不去？”
    “自然要去的，湘枝家和我家关系非同一般，加上小天暗里还是你哥哥呢。”
    “哦。”在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几乎一夜未眠。
    由于昨晚的失眠，我早上怎么也起不来了，正在补眠中，桂姨突然走进来说，门口有位小姐无论如何也要见我一面。
    会是谁？我正觉得奇怪。
    “我说让那位小姐进来，那位小姐说不用了，她就在门口等小姐呢。”桂姨絮絮叨叨。
    “哦，我马上去。”我起床，随便把头发理理顺，赶了出去，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站在门口的我，登时愣住了——是小梅。
    我有些手足无措。
    “你好。”我慢慢的开口说。
    小梅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她带着大大的墨镜，我看不到她眼中的神采。
    “不进来坐坐么？”我接着问，试图打破无话的尴尬。
    “不用了。”她终于开口，“我来这里只是有一句话说。”
    “唔，”我静静的等待着属于我的那句话。
    沉寂。
    “请你……。”小梅顿了顿，我抬眼看着她。
    “请你劝劝董事长，他很不好……。”
    小梅说完后，仿佛突然很后悔，跺了跺脚，便转身快速离去。
    董事长？是指小天么？我一时愣在原地，说小天过得不好么？
    我看着小梅离去的背影，孤寂而惆怅，她到底想让我劝小天什么呢？难道她还认为我还能够劝小天什么吗？？
    我苦笑，痴站在原地。
    “喂～，”莫莫突然出现我面前，双手在我面前只晃。
    “唔，”我回过神来。
    “大清早的，站在大门口发什么愣，发现你的坏毛病真是越来越多了。”莫莫笑眯眯。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连忙整理心情。
    “这不是帮你送请柬来了吗。”莫莫晃一晃手中的请柬，金色的喜字烫伤了我的眼睛。
    我默默的接过请柬，转身走回屋里。
    “你今天早上是怎么啦？”莫莫跟在我的后面。
    “喂！”莫莫猛地拉住我的手，“死丫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小天念念不忘！”
    我没有回答，眼睛不敢和莫莫对视。
    “你……，”莫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婚姻就是其他一切感情的结束不是么？”我抬头问莫莫。
    莫莫冷冷的看着我：“谁说的？那我和小米算什么？”
    我不语。
    莫莫拉着我的手，走到偏厅的小房间，把门关上，把我按在沙发上，看着我的眼睛。
    “舒清，你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结婚的？难道不是因为你爱萧宇么？”
    我没有作声，低着头。
    “你和我不同，我结婚是为了家族利益，你是么？”
    “……”
    “你不是，是吧。你是为了爱情！”莫莫摇着我的肩膀。
    “……”
    “你不可以这样，说话啊，舒清，你想毁了你的生活么？”
    “可是，我好自私，他需要做更换心脏的手术，我甚至不知道那时候他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他的手术进展得顺利不顺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没有选择，我刚刚知道他是我哥哥，我没有选择，我没有办法面对他，我只是选择了和别的男人结婚，然后拼命忘记他，我明明知道这样的快乐很奢侈、残忍，是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下了他，可是我只知道他是我哥哥，我好怕，我好怕我万一越界，那样是亵渎神灵，不是么？”我吼出这段话的时候，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面。
    莫莫搂着我，我失声痛哭。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那时候马上把他当成哥哥，我只能一个人走开，我只能忘记，我那时候觉得那是我唯一的选择，可是我觉得我错了，他那时候一定是被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我可以想象到的，但是我拼命的不去想，因为我只想要我自己的幸福。”
    我宣泄着四年前就应该流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