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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故事的人
    晚上在为小柒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小柒的记事本。本子很厚,而且十分精致。上面是落儿的笔记:送给亲爱的小柒柒的二十岁生日。一些亲昵的祝福,让她忍不住往下翻。
    ◎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也是我生日,收到了落儿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虽然只是一本精致的本子,但这比什么都高兴,也比什么都重要。
    
    ◎4月6日
    落儿开始很认真的复习,她对我说苏欲这个我不认识的女子,她走了,落儿对她的思念让人羡慕。她似乎从来就不那么思念我。或许是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她会不会为我流泪?呵呵,不知道。我不应该那么想才对,我应该一直守护她,给她最好的温暖。
    
    ◎4月14日
    我从遥远的城市赶回来看落儿,可是她却丝毫都不动容。她只是反复地告诉我,她想让记忆活过来。她忘记的是小野,所有的一切我比谁都清楚,可是为何我什么都不愿告诉她。是不是爱会让人变得自私?
    
    ◎4月20日
    我不再说话,因为爱开始模糊不清。
    
    ◎5月1日
    有很长的假期所以回来,怕落儿没有伴。害怕突然失去,会让自己失去重心。只是想拥有,那又有什么错……
    可她始终如同孩子一般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一些留恋记忆的傻话。我是不是该把她带回去?但是2046根本就是幻觉,谁都不可能回得去。为什么我们要把自己装入自己的记忆里自欺欺人?
    
    ◎5月4日
    假期到这里结束,我陪落儿去花店买向日葵,她抱着那些人那么高的花儿悄悄地说话。
    她说,小柒你知道吗,花儿可以帮我把回忆留住,等我有空的时候来寻找。
    她说,你离开之后还要再回来的呀,不然我会枯萎,然后寂寞潦倒而死的。
    她还想说,可我捂着她吃过糖果的小嘴,她就轻轻咬我一口,像个可爱的孩子。可是我知道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难过,只是她不愿意让人看到。
    
    ◎5月9日
    早上收到落儿的信息,她高兴的告诉我自己模拟考试的成绩,欢呼雀跃的样子。总是这样子,她高兴的时候,我便找不到任何生气的理由。
    
    ◎5月13日
    学校的广播站一直播飞儿的歌,很好听,于是我拿本本把它记下来,落儿说过她很喜欢飞儿的喊叫和让人不想停止的歌唱。
    Lydia
    迷离的眼眶
    为何流浪心碎的海洋
    受了伤连微笑都彷徨
    Gypsin女郎为谁而唱你会看见雾看见云看见太阳纪念和大地重复着悲伤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风干后会留下彩虹泪光
    他走了你可以把梦留下总会有个地方等待爱飞翔
    Lydia幸福不在远方开一扇窗许下愿望
    你会感受爱感受恨感受原谅生命总不会只充满悲伤
    
    ◎5月20日
    我跑到教学楼的最高层,打电话给落儿,我说我要跳楼了。她不紧张,傻乎乎问我为什么,我说就是想跳。然后她说你是不是听了《黑色星期天》?
    她说,在网上听说了《黑色星期天》,有人说在外国很多人听了那歌曲自杀了。发到了论坛,但是自己却没有去听,呵呵,有点心惊胆战的感觉。
    因为据说音乐太过悲伤,真是迷离扑朔。
    谁知道呢,这首歌的作曲者究竟是什么心态。
    我问她还写文字吗?
    她说自己太懒,乱七八糟的。
    所以只是修改以前的文字。
    呼呼,滴字不漏……
    
    ◎5月23日
    和落儿一起看电影,她说这也算是高考前的放松。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想看《河东狮吼》。她听到电影里矫情的对白会掉眼泪。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了,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就是这样了。
    她说,这也是她想要的。我点头,忘了告诉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
    ◎5月29日
    现在开始听一首歌,《一个人背两个人的债》。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的反复让自己难以言语。
    我想她真得很用心的唱,不然怎么会让人落泪。
    一条路,是不是会有走完的一天,是牵着手微笑,还是另一个人苦苦哀求。一个人背两个人的债……
    是悲伤将至的前兆,即使它还遥远,可已在心感觉到。没有颤抖,也不会呻吟。
    
    ◎6月1日
    落儿要我给她买儿童节的礼物,吓得我以为她的智力是不是也跟着记忆衰退了。
    很郁闷……但是听到她说话时的孩子气就忍不住疼惜。
    
    ◎6月8日
    落儿到高考的最后冲刺了,我每天经过教堂的时候都会进去为她祈祷很久。宝贝说过,我们的祈祷上帝听得见,如果没有为我们实现,是因为他太繁忙,而不是不公平。他对谁都很好。
    
    ◎6月19日
    准备翘课跑回去,每天给落儿鼓励加油。她是那么认真的宝贝。嘿嘿,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真希望跑到她的心里去,看看哪个位置是留给我的。
    
    好不容易走到他存在的地方,玩所有他喜欢的游戏,也自己也装扮成他爱的样子,然而有些人却以暧昧的影子,在爱情的稳定性之间摇摆不定,那些恣情的言语,她无法继续看下去,她发现自己在这些回忆中成了多余的装饰品。所以乘小柒还没有回来之前,她迅速地把本子往后翻,她想看到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
    ◎9月16日
    好不容易,我说服了父母来江南找落儿。也许这次我非输不可,可是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
    ◎9月20日
    落儿她始终记不起小野,连他就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呵呵,其实很多东西应该是命中注定的。
    我需要想办法让落儿跟我回去,永永远远地离开那里。
    
    ◎9月22日
    落儿会跟我说一些有关悻子的事情,她说那是她的新朋友,也算是好朋友。和苏欲一样的角色,只是希望这次她不要再离开,不然落儿会很难过。
    我不能让她掉一滴眼泪,谁都不能伤害她。
    
    ◎9月23日
    落儿匆忙赶往医院,她说悻子需要她。走进医院,那些浓重的药水味我一直都不喜欢。
    在墙角看到瘦弱的悻子,她哭红了眼,像可爱的兔子。她抬头望着我,那眼光里闪烁着的,竟是和我一样的寞落。于是我想和她说话,给她一些我能给的温暖。
    我陪她去警察局,宽阔的街道我们并肩走,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于是我用温暖覆盖她的寒冷。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我的怀里窜,或许我们是在彼此温暖。可是,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9月25日
    我和悻子说很多的话,甚至疲惫了也不愿停下,这些落儿都不知道。落儿更不知道我只爱她一个人,对于别人只是互相摄取温暖罢了。可是她对我说悻子,说我们般配,说我们应该在一起。她是不是因为小野的存在,可以忽略我的一切。
    什么都是闪念,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放进温室了,我怕冬季会来得太早,什么都在一瞬间结束。
    什么时候才可以把什么都变得唯美。
    什么时候才可以一直看不见两岸的风景。
    什么时候才不至于驻足在暗红的血迹中看自己的悲伤。
    什么时候才洗干所有的尘埃,走到更远的沙漠。
    现在的什么都好,因为太繁忙,因为我已经没有空域,仅此而已。
    一直想,我们都好好的,不要伤害任何路过的人。
    
    这上面的一些字眼她在落儿的页子里看过,原来落儿写的一切他都看过,只是心里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假装自己一无所知……自欺欺人!
    
    ◎9月30日
    终于看到了预料的伤痕,我的离开成了必须的抉择。我去找悻子,就在离开之前。我在她家的门口喊她的名字,她微笑着探出头来,然后欢快的跑下楼为我开门。拉我跑上她家的阁楼,她对我讲所有有关这个家的事情。我安静地听完,然后告诉她我将要离开。她看到我站起来准备离开的背影,拉着我的衣角,我迟疑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我。她唤我的名字,柒。很亲昵,也很温暖。于是我转身亲吻她柔软的唇,是那小巧的唇间唤出如此轻柔的声音。
    她说,悻颜还在警察局明天才能回来。
    她说,明天早上就要离开,那样她只能一个人去接她回家。
    她说,今晚留下来,好吗。
    我点头,找不到离开的理由。不知道为何在伤害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她,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们拥抱,亲吻,说话。用一整夜的时候纠缠在一起。我在她的腰上咬下深深的齿印,她哭泣的时候没有声音,安静地让人找不到方向。我在她的脖子上留下我的味道,她微笑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即使夜是黑暗的我也看得清她的羞涩,可是没有缘由的爱又让一切如此汹涌。
    她把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膛,她用祈求的声音让我带她一起离开,可是我拒绝,很果断。她仿佛感到绝望,就不再提起。
    我说,我想我们会幸福,是总有一天的事情,但是我要下多大多大的决心,才可以放弃自己的反复与倔强。
    我说,其实我们依然无法爱上任何一个人,只是苍茫的伤害。因为曾经爱得太深。
    没有人给我们出路,那么我们又该给别人一条怎样的出路。
    我在本子上写下悻子的名字,反反复复。
    因为我希望无论走多远她都活在我的心里,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
    看这些文字的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是不是自己太过天真,太早地将爱拱手交出,分明还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幸福。然而在那么多文字之间,这竟是最长的一篇,令她有些汗颜。可是那有怎么样呢,她想曾经是不是有一个女孩效仿了谁的爱情,为了一句千千万万都抵不过的“我爱你”,而放弃了自己深爱的红舞鞋。一个死去的舞台去抵触了一段没有爱情的交易。
    
    ◎10月11日
    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向上浮,穿过蓝蓝的天河,遥远的天际。
    它带着我们的爱和过去。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落儿,也许我会不那么想你了,因为我想试图拥有悻子。她是一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害她,她的疼就像我的痛。
    可是你仍是我记忆里不死的神,即使你爱的不是我,从来就不是。
    落儿,你是否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故事,一个没有什么好结局的凄凉唯美浪漫一些,就像《向左走,向右走》一样的故事。
    ……
    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她慌张地将本子放回原处。她站在他面前,“我说我们结婚吧。”
    小柒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们现在还年轻。”
    “我想知道你是否爱我。”
    “结婚不是最好的方式。”
    “可却是最好的答案。”
    “悻子,结婚可不是胡闹的事情呀!”
    “我知道。或许你不爱我。因为落儿是你心里不死的神。”
    “落儿?……为什么还要提起……我想让我们幸福,我想要把她忘记……有人说过你所喜欢的不一定是你所合适的。”
    “有些事情愈是想放下愈难,我们都明白,不是吗?呵呵,柒,我们早就不止是一个孩子了,为什么要欺骗自己。记得很早以前自己的执着,那时候突然想写一句话,却发现一直记文字的本子不见了,也许我可以用其它的纸代替,可总觉得没有归属感。多久之后,我们邂逅情感,强调着忘记一些人,一些事,却越是铭心。终于在未知的一天又再遇见爱情,找到了新的人,却在黯然回首之时,旧的痕迹又爬上记忆的城墙。想起了不该想的人和事,读到了人的愚昧,笑着自己的无知。其实如果还在乎,就去把她找回来。不到最后,怎么可以服输?不要对我有愧疚,谁都没有错,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虽然,从小我就幻想着自己是童话中的灰姑娘。总有一天,会有一位王子骑着白马来到我生活的小小天地,带我到城堡当中去过幸福的生活。你出现在我生活当中的时候,我曾天真地以为,我梦中的王子终于降临了。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之所以在童话中上演,只不过是因为这种事情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我们之前本身的悬殊也太大了吧。柒,就是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们才是对的一对,我的到来只是自取欺辱。”
    “……蓝悻子!”小柒这样叫她的时候,她没有掉眼泪,其实他自己也了解自己的思念,只是不愿踏出这一步。或许她不应该让他去打扰落儿和小野的生活,可是他们欢迎伤害,不到最后关头,他们都一样执着。她明白她和小柒之间是一个倔强的赌,愿赌,就要服输。
    “请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亲爱的,知不知道每个深夜我睡不着时就会不可竭制地回想起往事,我并不是想回到落儿找不到小野的那些日子。但是我就是会去想,想起自己以前的傻,泪水总会不知不觉落下……”
    “我明白。”
    “亲爱的,我知道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不该老是去回忆往事……可是我没有办法,一点都没有……或许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就那么难过地一塌糊涂。”
    “柒,我说过,我会想很多的办法让你去淡忘过去,可是如果有一天我的努力也到了尽头,那么亲爱的你一定要自己勇敢面对。”
    “可是,如果有一天失去你,我也会同样难过,甚至更加难过,失去的不止是一个恋人,也是红颜。”
    “放心,我不会离开,只是在原地站着,看着你勇敢地面对过去的伤害之后,还会回头看看我,然后我们在一起,相亲相爱,再也不分开。也许我只能做你一辈子的情人而不是爱人。”
    小柒轻抚悻子已经及肩的长发,或许她可以用一句话挽留,用拥抱留住自己的整个世界,但是她没有,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着小柒在房间里开始收拾行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输了,并且一塌糊涂。其实梦还来不及起飞,她就往它身上浇了一桶冰凉的水,什么也就结束了。
    他们终于不再说话,夜很深,梦很孤独。他们只是面对着,却没有开口说话,是不是感情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而边缘的回旋又无法围绕成一个圆完美的半径。可是最后悻子还是给小柒讲了一个故事,她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女孩死了娘,她就把自己的双脚漆成红色,虽然孤身一人,但红脚丫让她感到很满足;后来有个色盲的老妇人收留了她,勒令她擦去红漆、换上新衣、学习礼仪。
    鞋匠来了,给女孩做了一双红鞋子,老妇问道:“它们是黑色的吗?”女孩说:“是的。”
    于是老妇人就带她去教堂。女孩遇见了士兵,他对红鞋子连声赞叹,可是牧师却被红鞋子所激怒,把女孩赶出了教堂。
    女孩开始小心地跳舞,虽然害怕被老妇人看见,可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结果自然是被老妇人发现,她被迫脱掉红鞋子;
    时光飞逝,老妇人病倒,女孩趁机偷出红鞋子,开始快乐地跳舞;女孩找到了士兵,他却已经在战争中失去双腿,红鞋子让他想起可怕的战争,士兵逃走了;
    伤心的女孩拼命想脱去红鞋,求得他的原谅,但是她不能,她能做的只是无休无止地跳舞,再也无法停下;她跳着舞来到教堂企求帮助,但是天使拒绝了她,因为她的虚荣。
    失去女孩的老妇人死了,女孩很伤心,她只能悲愤地跳舞,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原谅;筋疲力尽的她来到屠夫的门口,请他帮自己砍下双脚,摆脱红鞋子,屠夫照办了,可是被砍下的双脚仍在红舞鞋内不停跳动,仅仅追随女孩……
    小柒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渗出红色的血,讲到最后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脚哭了。他想在这一刻握着他的手,哪怕温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笑着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是一个适合讲故事的人,原以为可以平平静静地讲别人的故事,看自己的梦想,可是却仅仅是一个憧憬。
    小柒走了,夕阳下,她依然在她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多少次她想跑上去,但是她的灵魂把自己的脚砍了,那与灵魂相接的脚砍了,再也追不上爱人。天堂也留不祝糊的脚步了。他们假象的温馨在人间天堂消失……
    她开始一直听一首歌,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吵杂或者安静。她忘记了它的名字,只会轻轻地哼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飞鸟与鱼的痴恋,究竟是游鱼越过篱笆到了天堂,还是燕子折了羽翼落入地狱?谁都不知道,只有它们自己知道。可爱情的盲目本身就没有准确的位置和方向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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