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融说,“当然记得!你还特爱演这段,以鼓舞大家的士气去面对期末考试。后来列宁的那几句演讲词连我都背熟了。”陈融借着酒劲摆出了列宁的手势和腔调,“‘工人们,士兵们!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胜利,一条是死亡!’然后在鸦雀无声的气氛中略为停顿,突然用力挥臂并斩钉截铁地大吼一声:‘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呜啦――’工人和水兵的欢呼和掌声排山倒海,几乎掀掉车间的顶棚!”
王晓野说,“是啊!多么激动人心的气势和场面,你能无动于衷吗?看来俄罗斯和中国的革命的确都把各自的主力,即工人和农民煽乎得恰到好处!可咱们现在做投行,演的是同一台戏,煽乎的却是资本家,当年革命的对象!”
陈融说,“也许我如今演戏太投入,只顾演戴着面具的角色,反而没时间像从前那样看戏、听音乐了!”
王晓野说,“看戏我可一直没停过!纽约的最大好处之一便是看戏方便,世界各地的戏都能看到。最难忘的一场戏是在林肯中心看昆曲《牡丹亭》,全本几十场戏,连演了三天才完,最后谢幕时观众的掌声竟长达半个小时。那时我的哥们谢悟德已成为该戏的导演。”
“你觉得哪种人会特别喜欢纽约?”陈融问得更具体了。
“两种人,银行家和艺术家。因为纽约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市场和艺术市场。”
“我想读的是纽约大学电影系,它就在市中心。看来纽约是个不错的选择。”陈融显然对未来充满神往。
“真没想到你还有学电影的雅兴!”
“我想,如果能把咱们的故事拍成电影一定够精彩!”
“你还真想让一场悲剧诞生?”王晓野笑问,“还记得咱们一起去看中戏演的《俄底普斯王》么?”
“当然记得#葫以我才想赚点钱就走人,免得悲剧发生。钱是赚不完的!再说,在中国赚了钱还不见好就收,迟早会出事!你没见那么多人早就把老婆孩子送到了国外?奇怪的是,骂美国最凶的人却往美国跑得最快!”陈融的心里话滔滔不绝。
王晓野想起纽约往事,喝得更多,现在已经有些恍惚了。此刻陈融实在无法忍受身边没有女人陪酒,就招来了两名身材修长的小姐陪酒,于是在女人的助兴之下,两人又开始喝杰克丹尼,这是陈融的长项。王晓野酒量不行,结果几个来回之后,他就倒下了。
陈融一看正经的事还没谈王晓野就醉了,赶紧叫司机去药店买解酒的药。司机刚走,王晓野的手机就响了!此刻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所以陈融帮他接听。
一打开电话,就听到朱倚云无比焦急地说:“喂,是我!”尽管酒吧间比较吵,但陈融还是听出了这是朱倚云。朱倚云开门见三地说“是我”,足见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但陈融无意戳破这层关系,就赶紧说:“喂!我不是王晓野。他刚酒喝多了,正在休息呢!”朱倚云听出是陈融的声音,依旧用焦急的声音说:“你是陈总吧!这样,我跟你说也一样,不过请你马上通知王晓野!”
“什么事啊,这么急?”
朱倚云用哽咽的声音说:“我们孙总刚刚去世了”。
陈融一惊,忙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孙总去世了!”
朱倚云说,“这两天,我们和孙总一直在处理收购珠江机械的事。由于星期一对外公布了收购的事,结果引发了珠江机械的许多职工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张总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就把公司给卖了,一时公司里人心惶惶,担心新股东会大量炒人,而且有人揭发收购中的外商是张总的情人,还有人写联名信告到省纪委,要求保障普通职工的权益,取消本次收购。由于张总平息不了这场风波,所以昨天紧急传真要求我们帮忙。”
“那结果呢?”陈融此刻也着急了。
“孙总过去心脏一直不太好,上星期公司上市形势大好,他有点兴奋,老毛病又犯了。本来他在家休息,但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就带病和我们一起来了。可今天一到珠江,就被工人们给围住了,责问他为何低价将公司买走,还骂他和张总狼狈为奸,让张总摇身一变成为资本家。孙总本来心情就比较烦躁,而且在渤大从来没人敢这样质问他,因此他的态度也很强硬,说收购完全是商业行为,你们有问题去找法院吧!工人们一听,更是火上加油,场面就失控了。最后我们几个人被逼进了公司的小礼堂,工人们把大门锁住,说不取消收购就不许我们出去。”
“你们可以叫公安啊,人身威胁那还了得?”陈融说。
“我们的手机都被他们抢走了,没法打电话#猴总脾气倔,组织大家从窗口跳出去,找市领导去讲理。所以我们一个个从窗口往外跳。孙总本来身体虚弱,跳下去没站稳,就摔了一跤。由于这几天来的紧张劳累,加上他的心脏病,结果引发了心肌梗塞。他平常随时带在身上的药丸在职工抢手机的混乱中弄丢了,结果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世了。”朱倚云说完已经有点泣不成声。
陈融一边安慰朱倚云不要着急,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朱倚云急迫地说:“目前最急的是股市的反应。公司老总去世和收购珠江机械可能泡汤,两件事都是刺激股价的重大消息,必须赶紧和王总商量如何向香港交易所和股民交待。我会马上将孙总的死亡证明传真给王总,请陈总和他赶紧考虑对策。”
陈融赶紧将南海酒店的传真号及王晓野的房间号告诉朱倚云,让她将传真立刻传过来。从刚才风花雪月的纽约“清明上河图”神游中突然被抛入渤大股票即将崩盘的梦魇里,陈融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朋友的数亿资金将顷刻化为乌有!自己的巨额分成也随即烟消云散,美国之梦自然随风而逝!一个人的死亡竟成了毁灭无数梦想和幸福的炸弹!天哪!陈融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接下来是一团乱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给省长当秘书的时候他也帮领导处理过各类突发事件,多少积累了些处惊不变的涵养。但以前的事儿都是公事,事不关己,而这件事则点燃了自己正在坐庄的股,更多的连锁爆炸会接踵而至!自己的人生目标和刚刚谈及的美国梦眼看着在冉冉升起,一幅“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梦幻图景中,现在却顷刻间电闪雷鸣,就差灰飞烟灭了!而可怜的孙总,眼看就要实现人生梦想了,却突然撒手人寰!人生不就是一场梦吗?
但陈融已经无暇感慨了!这些消息只要一公布,股价一定大跌,这个庄做不下去了!共同和郑雄撤退也已经不可能,因为十几亿港币的股票要在短时间内套现根本不可能,市场上没有这么大的承接力,而且大户抛售的话,散户肯定会跟着抛。现在惟一的办法是斗狠斗快,看谁先下手为强?毕竟这些股票是自己哥们的钱,并非像王晓野和郑雄以为的那样,是国家的钱!大难当头,救自己要紧!
他看着醉卧不醒的王晓野,他很快急中生智,想出一计#蝴立刻用手机通知司机,让他除了买解酒药之外顺便买一些安眠药。司机回来之后,和陈融一起将王晓野扶回酒店房间。他将安眠药放进水杯中溶化,把迷迷糊糊的王晓野扶起身,再给他灌了下去。等王晓野呼呼大睡之后,他顺手将王晓野的手机关掉了。
陈融来到酒店商务中心,看到朱倚云发来的传真,便模仿王晓野的签名,并出示其住房卡将传真领走。他复印了一份,然后将其中一份散乱地放在王晓野房间的书桌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有点像电影中常见的镜头:紧张、连贯、充满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