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勇敢的人物的出现给船员们带来了不同感觉:一些人完全跟他站在一边,出于热爱金钱或者勇敢的精神,其他的人决心冒障,将他们反抗的权利保留到最后,毕竟对付这样一个人看来实在是困难重重,每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5月20日是星期日,是船员们休息的日子。
船长召开了军官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由哈特拉斯、山敦、沃尔、约翰逊和医生组成。
“先生们,”船长用他惯有的既温柔又庄重的声音说,“你们知道我要去极点的计划,我想知道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您怎么看,山敦?”
——“我没什么看法,船长,”山敦冷冷地回答,“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
哈特拉斯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惊奇。
“理查德·山敦,”他同样冷冷地接着说,“我请您讲一讲我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的,船长,”山敦回答,“事实替我说话,这类的冒险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失败的,我希望我们能更加幸运。”
——“我们一定会。你们,先生们,你们怎么想?”
——“在我看来,”医生说,“我觉得您的计划是可行的,船长,既然航海者们总有一天会到达北极这一点是显然的,我就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由我们来完成。”
——“而且由我们来完成是有理由的,因为我们是因此而采取措施的,我们可以利用我们前人的经验。而且在这方面,山敦,请接受我对您为船的装备付出的辛劳的谢意,船员中有几匹害群之马,我会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但总的来说,我对您只有赞扬的了。”
山敦冷冷地鞠了鞠躬,他本以为在“前进”号上拥有指挥权,原来是一场空。哈特拉斯明白这一点,也不再坚持了。
“至于你们,先生们,”他边说边转向沃尔和约翰逊,“我不能担保会有比你们更勇敢、经验更丰富的军官了!”
——“确实如此!船长,我是您手下的人,”约翰逊回答,“尽管您的举动在我看来有点大胆,但您能一直指望我。”
——“同样指望我,”詹姆斯·沃尔说。
——“至于您,医生,我知道您的价值。”
——“好的,您比我懂得的多,”医生激动地说。
——“现在,先生们,”哈特拉斯又说,“你们应该知道支持我宣称到达极点的几桩无可辩驳的事实。1817年,阿伯丁的‘海王星’号驶至斯匹次卑尔根岛北部82纬度的地方。1826年,著名的巴利在极地海洋航行了三次之后,也从斯匹次卑尔根岛的岬角出发乘雪橇、小船一直来到北部150海里之处。1852年,伊格菲尔德船长沿着史密斯的道路一直驶到北纬78°35′。所有这些船只都是英国的,由英国人指挥,都是我们的同胞。”
哈特拉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应该补充一点,”他接着说,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好像这些话说不出口似的,“我应该补充的是,1854年美国人凯恩指挥‘前行’号到达的纬度更高,他的中尉摩尔顿穿过了冰原,将美国的船驶到了82纬度之外。说了这些,我就不再提这些了。但是,应该知道的是,‘海王星’号、‘事业’号、‘伊莎贝拉’号、‘前行’号上的船长都观察到,自这些高纬度开始,就有一个完全没有浮冰的极地海底盆地。”
——“没有浮冰!”山敦喊了起来,打断了船长的话。“这是不可能的!”
——“您将会注意到,山敦,”哈特拉斯平静地接着说,他的眼睛闪了一下,“我给您讲讲足以成为证据的事实和名字,我要补充的是,1851年佩尼船长在惠灵顿海峡停泊期间,他的中尉斯图亚特也发现面对的是一片畅通无阻的海洋,这一奇特的现象为爱德华·比尔彻爵士证实,他于1853年在诺瑟姆伯兰德海湾过冬,所处纬度是76°52′,经度是99°20′;这些报告是不容置疑的,不接受它们是没有诚意的。”
——“但是,船长,”山敦又说,“这些事实是如此互相矛盾……”
——“错了,山敦,错了!”克劳伯尼医生喊道,“这些事实不违背任何科学的事实,船长会让我告诉您的。”
——“说吧,医生!”哈特拉斯回答。
——“好的,听听这个,山敦:通过地理事实和研究等温线显然可以得出结论,地球上最冷的地点并不是在极点那里;它像地磁点一样,离极点还有许多度。同样,布鲁斯特、伯格海姆以及几个物理学家的计算证明,在我们这个半球有两个冷点:一个在亚洲的北纬79°30′,东经120°;另一个在美洲的北纬78°西经97°,后者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您看,山敦,它在极点下12°以外的地方,好啦,我问问您,为什么在极点海洋不像北纬66°夏季那样没有浮冰,也就是说巴芬湾南部的那个样子?”
——“说得好,”约翰逊回答说,“克劳伯尼先生讲起话来就像一个内行人一样。”
——“这是很可能的,”詹姆斯·沃尔又说。
——“简直是胡思乱想,主观臆断!纯粹的假设!”山敦固执地反驳道。
——“好的,山敦,”哈特拉斯又说,“考虑一下两种情况:要么海洋没有浮冰,要么正好相反。在这两种情况下,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到极点去。如果海上没有浮冰,‘前进’号会毫不费力地把我们带过去,如果海上有浮冰,我们就用雪橇来冒险吧。您应当承认,这并非不可行,我们一旦乘船到了北纬83°,我们到极点不超过六百海里。”
——“这六百里又算得了什么,”医生激动地说,“确实有一个哥萨克,阿莱克西·马考夫,沿着俄国的南部海岸乘着狗拉的雪橇在冰洋上花了24天走了800海里?”
——“您听到了,山敦,”哈特拉斯回答,“告诉我,英国人难道比不上一个哥萨克?”
——“不,决不!”急性子的医生说。
——“不,决不!”水手长重复道。
——“那么,山敦呢?”船长问。
——“船长,”山敦冷冷地回答,“我只能重复我最初对您说的话:我服从。”
——“好的。现在,”哈特拉斯又说,“想想我们目前的状况,我们被浮冰困住了,今年我看不大可能到史密斯海峡去,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哈特拉斯在桌子上摊开1859年海军部下令出版的精美的地图。
“跟随我吧,我请求你们。如果史密斯海峡把我们困住了,在巴芬海西岸的朗卡特海峡情况则不同。我想,我们应该沿这个海峡上溯到巴罗海峡,从那里再到比齐岛,我们沿着惠灵顿海峡向北,越快越好,一直到连接惠灵顿海峡和皇后海峡的航道出口,也就是能够看到没有浮冰的海面的地方。而且,我们是在5月20日,再过一个月,如果情况对我们有利,我们就会到达这一点,从那儿我们就向极点进发。你们觉得怎么样,先生们?”
——“很显然,”约翰逊回答,“只能走这条路。”
——“好啦,我们就走这条路,明天就出发。星期天就当作休息日,您,山敦,负责监督颂经正常进行,这些宗教仪式对人的思想能起到拯救的作用,特别是一个水手应当相信上帝。”
——“好啦,船长,”山敦说,他同中尉和水手长一道出了门。
——“医生,”约翰·哈特拉斯指着山敦说,“这是一个受到冒犯的人,骄傲把他给毁了,我再也不能指望他了。”
第二天,船长一大早就让人把独木舟放到海上,他去确定锚地的冰山,锚地的宽度不超过182米。他还注意到,由于冰山的缓慢的压力,这个锚地有缩小的危险,应该快点打开一个缺口,否则这条船就会被这虎钳一样的冰山压碎,从约翰·哈特拉斯采用的方法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他首先在冰墙上凿了一些台阶,然后来到一座冰山的顶端,他从那儿看出,向西南方向开辟一条道路是很容易的。根据他的命令,水手们在山体中心凿了一个炮眼,这件工程很快就着手进行了,星期一就完成了。
哈特拉斯无法依靠八至十磅火药的爆破筒,它对如此巨大的冰山起不到任何作用;它只在击碎冰原方面有用。他让人在炮眼里放上了一千磅火药,它的爆破方向已经经过了周密的计算,炮眼里的炸药装了一条包裹了马来树胶的长长的捻绳,其力量可以达到外面。通往炮眼的道路充满雪块和冰凌,第二天夜里的寒冷使得他们像花岗岩一样坚硬。总之,由于东风的影响,气温降到了-11℃。
第二天七点钟,“前进”号开动了蒸汽机,准备利用一切出口,约翰逊负责点燃炸药,经计算,捻绳在点燃火药之前已经燃烧了半小时。约翰逊有足够的时间返回船上。最后,他用十分钟完成了哈特拉斯的命令,回到了他的岗位之上。
船员们站在甲板上,天气干燥而晴朗,雪已经停了。哈特拉斯与山敦和医生站在艉楼上,拿着秒表计算时间。
八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比人们想象的声音要小得多,冰山的轮廓突然改变了,就像发生了地震一样,一股浓重的白烟升上高空,长长的裂缝出现在山体之上,高处的部分被抛向远方,在“前进”号周围跌落,成了碎片。
但是道路还未畅通,巨大的冰凌支撑在邻近的冰山之上,悬在半空。人们担心,冰墙倒塌,再次合拢。
哈特拉斯观察了一下形势。
“沃尔森!”他喊道。
军官跑来了。
“船长!”他说。
——“把前面的大炮装上三倍的火药,”哈特拉斯说,“装得越坚实越好。”
——“我们要用炮弹轰击冰山?”医生问。
——“不,”哈特拉斯回答,“这没有用处,不用炮弹,沃尔森,而是三倍的火药。快点干。”
过了一会儿,大炮装上了火药。
“没有炮弹怎么办?”山敦小声说。
——“看看就知道了,”医生回答。
——“我们准备就绪了,船长,”沃尔森喊道。
——“好,”哈特拉斯回答。“布伦顿!”他冲机械师喊道,“注意,前面有冰塔!”
布伦顿打开进气阀,螺旋桨开始运动起来,“前进”号接近炸毁的冰山。
“看清道路!”船长对军需官喊道。
后者听从了命令。当船离它只有半链远时,哈特拉斯喊道:
“开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传来一声巨响,大气震动得摇摇欲坠的冰块突然纷纷落入海中。大气层的震动对此已经足够了。
“开足马力,布伦顿!”哈特拉斯喊道,“径直前进,约翰逊!”
约翰逊掌舵,船在紧贴着泛着泡沫的波浪的螺旋桨推动下,在畅通无阻的道路上飞速行驶,时机已经成熟了。“前进”号刚好经过了那个出口,随后裂口在它身后封上了。
这一时刻令人激动万分,船上只有一个人的心是坚定而平静的,那就是船长的心。全体船员们从活计中猛醒过来,忍不住喊了起来:
“乌拉,约翰·哈特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