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没有尽头的血,那么多的血,就这样流过来,流过来,一直流到那个女子的脚下。那个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出面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痛,无尽的伤感紧紧的缠绕着她。那女子是如此无助,如此凄惶。痛,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就象是一个沉入海底里的鱼。她在那样的困惑中挣扎着。
一会儿,血褪下去。大地变的青绿,河水莹莹,绿树繁花丛中,两个相拥的人影儿。
她听到那个女子好像在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喊的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情。
她也听到那个男子的笑声,“傻灵儿。”那个男子这样温柔的吻着那个女子的脸颊,对她说,“我的傻灵儿。”
是的,她清楚的听到那个男子叫那个女子灵儿。
她听到他一连声的说,“不,你就叫灵儿,我的灵儿。”
她还听到他说,“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了,这些天我天天做梦梦见你。灵儿,抱紧我,我冷,我的心里好冷。”她又说到他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这话了。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还看到他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她最后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是,“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一转眼,那个男的就不见了。茫茫的潭水边,只有那个长发的女子在那里孤独的坐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流出来,一直流到她脚下的那口深潭里……
“你别走,别走,不要,不要啊,不要……”
月奴公主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室里宫灯高燃,一室的朦胧与温馨。哪里有血,哪里有泪,哪里有那个可怜的女子。哪里有那个温情的男子。什么也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射进室内。
月奴慢慢抱住自己的头,她又做梦了。六年了,这些东西依然还不肯放过她。她没有一夜能安生的入睡。这夜夜的梦,夜夜的痛,她就象是亲历一样。在黑暗里一遍一遍的上演着。让她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她只有被动的接受。她只有随着梦中人的悲而悲,随着梦中人的喜而喜。
月奴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梦中的那个穿着南朝服饰的叫做灵儿的女子。真的,也许灵儿真的存在,也许灵儿就是她的前身也说不定。反正她是让她如此的放不下,如此的心痛。还有梦中的那个男子。那个有着一对犀利眼眸的男子。他个抱着灵儿的柔情似水的男子。他也是这么的让她心仪,她见过他吗?她不知道,她一定在现实中没有见过他。想来也是,她一个堂堂的北国公主,她怎么可能会跑到南朝去,她又怎么可能见过那个梦中的男子呢?
可是今天这个梦还真的是有点不一样呢?她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的脸。是的,月奴深信,她这一回是清楚的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啊。
那是一张不同于她们犬戎部族的中原男性的脸。光洁的额头,线条分明的轮廓,冷俊的唇形。他的眼睛象一只草原上的鹰一样的犀利。但他看到他的灵儿的时候,那里面发出的温情又是如此的醉人。这张脸不知为什么让月奴生出许多的想法来。就象那张脸被谁施了魔法一样的。让她一眼见了就再也不能罢手。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这样问自己。可是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事,还能有谁会明白呢?
天亮了,月奴身子软软的躺在床上。她病了。她这几天都不太好。这几天总是夜夜在梦中纠缠,她的头痛更厉害了。可是,她不想说这些,她不想看着大家都为她难受。
她就是不想出门,她就是想躺在床上。
“月儿啊,月儿。”
是雅琳奶妈来了。她一路叫着一路就跑了进来。
一进来看到月奴躺在床上,就说,“哎呀,月儿,你怎么还在床上啊,出去活动一下。你看你这几天又瘦了,你这个孩子,你怎么一天也不能让人安心呢?”
月奴躺在床上听着雅琳奶妈的唠叨,她的嘴角含一丝笑意。她知道雅琳奶妈就是这样,不能见到她的面,一见就是唠叨瘦了,什么的。月奴也知道她老人家的心。她喜欢唠叨就叫她唠叨去吧。
你可别说,她一听就是这六年,她还真的听习惯了。要是哪天没有了雅琳奶妈的唠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过那一天呢?
“奶妈,”
月奴的一句软软的叫声,把雅琳奶妈的魂给叫了回来。她这才想起来,她来的目的。
她一下坐到月奴的床前。
“月儿啊,这一回怕是要坏了。听说狼王要把你嫁到中原齐国去了呢?”
“是吗?”
月奴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她并不关心这个。反正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至于嫁给谁,她还真的就没想过。只是父王并不想要她远嫁,她是父王唯一的女儿,父王想让她守在身边也是对的。说起来,今年她也有24岁了。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北国都是一个不小的年纪了。她直到今天没嫁,她也觉得是父王对她太过疼爱了。
嫁到齐国去,她没想过。不过也没什么。王室之女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又怎么能有例外呢?
不过不知道这个齐国的大王长的是个什么样子,一瞬间梦里的那个男子的影像在月奴脑海里浮现。天啊,真的是疯了,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想到梦中的那个男子呢?
“月儿啊,本来我听说狼主也是不想让你远嫁的,原来还说好了选左仆射的小女儿乌里达娃为公主,代你远嫁呢?不知道怎么会走露了风声,被齐国知道了。这个齐王居然又派人来亲自迎接公主。送的财礼都有几大车子。听说还有齐王的画像呢?公主,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都说那么多了,我还能说什么啊。”
“那你?”
“没什么,听父王的就是了。”
看着月奴又安稳的睡下了。雅琳的心里急的要死。这可真是的。怎么能不急呢?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公主已非完璧之身。这怎么能入主齐王宫呢?再说了还有昊儿那孩子呢?还有昊儿的爹,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天啊,要是有一天公主恢复了记忆。那么?她真的不敢想。不行了,怎么办啊?
除了雅琳急以外,还有一个心急的人,那就是博日格德长子。他也急的要命。他怎么能让尊贵的公主,他的蓬蒿姐姐远嫁齐王宫呢?不行,这样的一个没有记忆的蓬蒿,这样的一个心性纯良的蓬蒿,她怎么能进入那样勾心斗脚的王宫里去生活呢?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急。事情就这样在众人的诧异中注定了。
公主,是公主,月奴公主,她亲自对犬戎王说她要远嫁齐国,完成齐国与犬戎部族的政治联姻。
天啊,这怎么可能啊,真是疯了。
“你真的?”
面对着长子的质疑,月奴淡淡的笑了。是的,是她决定的。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去。就是让她重来一万次,她依然会选择远嫁入齐。
是的,远嫁入齐。这个想法就是在她看到齐国使臣送来的那张齐王画像的第一眼,就已经种下了,并且已经深深的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是的,那张画像。
月奴闭了一下眼睛。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那画中人的样子。她第一眼看到父王手里拿的这张齐王画像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嘣一下有一个什么东西断了似的。画上的齐王的额、眉、鼻、唇无一不是梦中人的样子。这哪里是什么齐王啊,这就是那个纠缠了她六年的梦里的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眼眸的温情男子啊。天啊,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那个灵儿呢?那个叫灵儿的长发女子呢?她也是存在着的吗?她是谁?她在哪里呢?
月奴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个画中人就是她的梦中人。要想解开她这六年同一梦的谜底看来最关键的就是这个人。找到他就能找到那个梦的真相吗?找到他也能找到六年前的记忆吗?
月奴一直都对自己只有这六年来的记忆感到困惑。她听雅琳奶妈和父王说了好多遍,她六年前是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落雪峰上的。可是她的记忆里就是没有母亲,也没有落雪峰这个地方。反之在她所有的肢离破碎的记忆里,她总是能看到北国看不到的景象。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真的象父王他们所说的一直生活在北国的落雪峰吗?
如果不是,那么,她以前是在哪里生活的呢?她又遇见过哪些人。她又发生过哪些事呢?她有遗忘敢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的,她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
现在,她竟然看到了梦中人的画像。她想也许她的过去就是在这里,就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但是,她一定要去做。她要去寻找。寻找她失去的那个她觉得应该是很宝贵的东西。此行非福即祸,就是一场灾难,她也不会逃避,因为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
当然这齐国与犬戎王的联姻一是因为公主的自请态度,二来也是齐国齐王的态度,他已经下旨封了月奴公主为西宫夫人,入主新建的月清宫。为两国百姓好,这个婚事是真的不办不行了。不管众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心思,月奴公主的大婚之日就这样一天比一天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