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大婚的这一个夜晚,整个的临淄城都陷入了一片狂欢的海洋。但是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就是距离齐王的寝宫太和殿一墙之隔的玉苑。此时的玉苑里没有一丝的灯火。就边宫女们也不再来往穿梭。她们也都知道主子的心里不好受。想来是谁也是不会快乐的。本来齐王无后,大家都知道宫里也就只有三夫人的位子最高了。三夫人只立了一个玉苑夫人。另两位夫人空缺。这一缺就是六年。六年是一个不小的光景。宫里的人心里都清楚。在这个宫里除了王上谁最大。那就是玉苑夫人了。她可是末来的齐王后啊。这是谁都明白的事。
说起来这个玉苑夫人倒也雅致,为人谦和。哪个宫人也不能说了她的错处去。在这宫里,王上的脾气是最坏的。一个不高兴,别说一个小小的宫人,就是嫔妃和侍妾们,也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杀头的。只有这个玉苑夫人不怕王上。也只有这个玉苑夫人,王上才会给她一个笑脸儿。在玉苑夫人的寝宫里的王上是相对来说脾气最好的时候。这是六年来宫里的人都明眼看出来的。
算来,这六年来玉苑夫人在这齐王宫里也是风光无限的。只是唯一不顺心的是至今还没有子嗣。想来也是玉苑夫人福薄。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是怀过一个子嗣的。只是五个多月的时候流了。还是一个男胎呢?那时候王上已经有了三个公主,还没有一个公子。玉苑夫人的儿子如果能成,那也是齐国的福气了。可是竟然夭折了。好好的胎儿怎么就没了呢?这样的事,在宫里谁又能说的清呢?那时候宫里还是太后作主。有的人说玉苑夫人深得王上的宠爱,得罪了太后。也有的说是王后看她不顺眼。王上娶她的时候也太不给王后面子了。不管怎么说,从那以后玉苑夫人再也没有怀上过子嗣。
王后还在的时候,王上有三个公主。王后和太后没了以后,宫里的嫔妃就再也没有人能生下王上的子嗣了。就连玉苑夫人也不能够。
暴戾的王上让人谁看了都害怕。更别说斗胆向他请求一个子嗣了。就是求了也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玉苑夫人没有例外。至今一人。本来也没有什么。没有子嗣,齐国的王宫里还是她说了算。这些年大王也不大过问后宫的事。
后宫里能看上眼的嫔妃也就是玉苑夫人,香云夫人和明轩夫人三位了。论职位玉苑夫人又远远高于另两位。所以后宫里的事也就顺理成章的是玉苑夫人的事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六年后的今天,齐王突然转性了。齐王竟然同意纳妃了。不纳则已,一纳还就是三十六个。居然还同时选中了两位夫人。虽然齐王后的位子依然空缺。可是谁都知道三位夫人的位子里西宫夫人是三夫人之首,是仅次于齐王后的位子。齐国无后,那么西宫夫人就是理所当然的齐王宫的主人。
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玉苑夫人棠姜并没有顺理成章的登上西宫夫人的位子。她依然是玉苑的主人。而王上寝宫太和殿的东边的紧邻月华西宫居然被王上更名为月清宫。并且还大兴土木,新建了小巧玲珑,清新典雅的落月轩。就在今天月清宫的主人入住了,她就是犬戎公主月奴公主。这让棠姜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堪。
这个月奴公主又有什么好。一个北国的蛮夷之邦的公主。一个不懂的中原大国礼仪的外族公主。她凭什么就成了月清宫的主人。她凭什么就能让齐王为她亲筑落月轩。月奴公主,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可真的应了落月轩这个名呢?王上还真的用了心呢?
这六年来,谁又见过王上对哪个女人用过哪怕是一点点的心。
这个月奴公主还真的不简单呢?
可是,她凭什么?
她说白了也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不敢以真实面目见人的毫不知理的女人。她如果真的就是象莫莉公主长的那么美。姜棠觉得她的心里也不至于这么的委屈。可是,她明明就是连脸儿也没有露。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齐王宫里所有的女人。不服,这怎么能让棠姜咽下这一口气呢?
棠姜睡不着,她站起来,她的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她身边的侍女都知道这个主子的脾气。她看起来温柔雅致。但是么私下里,哪个侍女都怕她怕的要命。她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可是饲侍的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她慢慢的走出寝宫。她的贴身侍女若惜忙走上前,给她披上一件镂花披风。
院子里,暮色西沉。风越刮越大。是一阵比一阵的凉了。此时月月影初上,满宫的烟柳林立,拂出些许的凉意。夹道的古槐参天,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格外的阴冷。玉苑宫里玲珑有致,飞檐走壁的月影亭,此时在淡淡的月色里只见一角飞檐。显出一抹孤独的姿态。月影亭的前面是一面浩浩荡荡的湖。湖里的荷花此时已过了花期,想来只有几株残荷败叶还浮在水面上。
清冷的月光,弱柳如丝,条条垂下千万愁绪。青葱兰草,也展尽了芳华,显出一种暮夏的衰败来。
湖边的柳林深处,是一座没有成形的亭台,那是王上最初迎娶她的时候要筑的仙灵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筑成。她进来后也曾有机会问过齐王这个问题。齐王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她。直到有一天,齐王大醉在她的玉苑宫里,流泪叫着蓬蒿的名字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只是一个替代品。那个让她来到王宫里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她家府里的绣奴蓬蒿。齐王娶的是蓬蒿,封的是蓬蒿,建造玉苑宫还是为了蓬蒿,那么这个仙灵阁就不用说了,还是为了蓬蒿。
她不知道齐王是怎么样认识了她们府里的绣奴蓬蒿的。她只知道她这一生做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把蓬蒿那个贱丫头送的远远的了。
想她最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封了玉苑夫人,想大王对她的无上的恩宠。想大王对那个小香囊的态度。想大王在看到她的脸后的震惊。想大王自新婚之夜后对她的冷淡。聪明如她,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她明白大王一定是认错了人。把她错认为了他口中的那个灵儿。那么谁是灵儿?灵儿是个什么人?大王为什么那样待她?但不管灵儿是个什么人,棠姜都明白的知道大王爱那个灵儿。爱到了骨子里。她在那之前得到的所有的恩宠都是大王给那个灵儿的。而灵儿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她们棠公府有关。
可是,那时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灵儿是谁?灵儿要是与那个香囊有关,那么这个香囊是蓬蒿的。可是灵儿怎么会是蓬蒿呢?蓬蒿不可能是大王口中的灵儿。可是,那香囊的确是蓬蒿的。那?
棠姜虽然那时候还不得其解,但她知道这事,蓬蒿可能会有关系。哪怕有一点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如果她真的不幸是大王口中的灵儿,那她就一定得死。可是,如果她真的是灵儿,这死可不有草率行事。她可不想让这个丫头未来坏了她和大王的事。坏了她们整个棠家的荣华富贵。
所以她才会在那一天,在她的父亲处理蓬蒿的时候上大厅为她说话。她一番话,把那个丫头送到了谁也不知道的遥远的地方。
那时候,她送她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自己究竟有多么大的好处。直到那一天,齐王醉倒在她的玉苑宫里,流着泪叫着那个丫头的名字的时候,她才知道果然是那个丫头。是那个丫头让她成为了玉苑夫人。
再后来,有一度,齐王曾经把她的玉苑当做了离那丫头最近的地方。他不高兴了,他会来,他来,他只是听听她说说那个丫头。他来,他也只是给她说说那个丫头。他从来也不对她有什么热情。只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把她当做了那个丫头,才会有一丝丝的温情。
在这六年的日日夜夜里,她说了太多的那个丫头的事。她也听了太多的那个丫头的事。她知道了齐王是如何认识那个丫头的。她知道了那个丫头在齐王心里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她知道齐王叫那个丫头灵儿。
灵儿,她暗暗冷笑,她想不出来,那个一身黑皮,遍生红痘的丫头怎么样就夺走了狂傲暴虐的齐王的心。她只知道她只要讲那个丫头,她只要把那个丫头的一切抓在自己的手中,她也就抓住了齐王的心。
果然,这六年里,齐王杀了无数的妃子,齐王厌倦了许多的妃子。他唯一没有忘记的是玉苑。他六年来一如往昔的来玉苑宫。
聪明如她,知道王家自古以来少恩宠。能这样的拥有齐王的关注。她已经满足了。
她是成功的。在这六年里,她成为了齐王宫里唯一的夫人,她成为了齐王宫的真正的主人。她的家族因此飞黄腾达。荣耀非凡。
她想她会一直这么下去。就是这样在另一个女人的掩藏下风光下去。她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不行了。有人来了。她要夺去本来属于她的光荣和风光。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决不行的。
谁要是挡了她的道。那么就不要怪她棠姜无情。要怪只能怪她不该来到这个齐王宫。更不该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月奴,月亮神的女儿。
棠姜的眼睛眯了起来。宫墙的那一端远远的传来宫人的喧哗声。那里是热闹的繁华之地。而这里只有孤独与寂寞。
有一天,这里依然会是如昨日一样的灯红酒浓,而那一边,注定是要熄灭的。
什么也不为,
只是她不该来到这里,她不该走进她棠姜的视线里。她就该生活在她的北国,乖乖的当她的公主。现在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她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夜色浓浓,有一抹冷冷的夜色飞进了久立不动的棠姜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