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跳到了另一处屋顶,极目远眺。
忽然,他在通往韩王宫的大道上发现了一个白衣身影,独自走在路边,眼见着就要往宫门去了。
“我操!”王贲大叫一声,“大王你晕头了那是韩王宫啊我的天!”
他飞速赶过去,走到一半,忽然脚步一顿。因为他看见长安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霸气地分开人群,一把抓住大王就拖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王贲:“……”
长安君这也太暴力了……要是他这么弄大王,早就得满门抄斩了吧?!
这叫什么,恃宠而骄吗??
虽然心里酸溜溜的,王贲还是赶了过去。
大王可是他们秦国的宝贝明珠,一点事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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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光线昏暗。
嬴政拖着赵政走进深处,不容拒绝地把赵政按在墙上,心里乱七八糟一团浆糊。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盯着赵政,好歹有了些思路,他沉声道:“你知道你刚才在往哪儿走吗?”
赵政微微敛着眸,也不看嬴政,低声道:“不知道,没注意。”
“韩王宫。”嬴政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怒,但他还是有些气不过。刚才他是真的急了,赵政不看路就往那边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赵政好像对什么话题都不感兴趣一样,敷衍地点了点头:“先生教训得是。”
嬴政:“……”
这么久以来,嬴政第一次被他气到,气笑了,一直以来的负面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我不是很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大可不必这样。你要是为了这种事轻视性命,我会很失望。”
赵政的一直垂着眼,闻言终于动了动,隐约有些倦意,静静地看着嬴政:“先生失望,与我没有关系。”
“……”
嬴政再次被他气到了:“你倒是说说,怎么和我没关系。”
“先生难道没有想过是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吗?”赵政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音色还是很沉稳,“我一直都在努力,一直都在克制,十三岁继位到现在,我没有一刻停歇过,结果就换来你一句失望吗?就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胜过我自己?先生觉得这种感情很可笑很无用很幼稚是吗?觉得我辜负了你的教导是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赵政的眉目很平静,平静到有些异常。他用一种非常极端的、旁观者的姿态剖开了内心深处小心翼翼守护的东西,把它呈现给面前的人。
仿佛只要一句话,他就会把这一点无用的感情捏得粉碎。这是他唯一的逆鳞,唯一的软肋,如果先生真的对他如此失望,那他也无妨亲手毁了它。
少年看着嬴政,眼眶微红。
嬴政觉得赵政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非常理智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赵政没有回答。
巷子里一阵死寂。
良久,嬴政抬了下赵政的下颌:“听我说,你可能误会了。”
他调整着微微有些乱了的气息,冷静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喜欢很可笑,你刚才说……”嬴政顿了一下,耳后泛起了一层浅淡的绯红,声音还是很平静:“你说你喜欢我胜过你自己,我很开心。”
赵政的眼睛亮了一下,往前迈了一小步,但是慢慢的,他的神情又转为狐疑,还是不说话。
嬴政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毕竟说这种话已经快让他整个人都不对了,他简直是在和骨子里的高傲和清冷抗拒着才能勉强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我一直把你的安危看的比我自己更重要,所以说了些重话,并不是真的对你失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完,嬴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都不想去看赵政的脸,也不想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太不对劲了。
嬴政感觉整个人都别扭了起来。
他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说爱他喜欢他,他都是听过就忘了,从没放在心上过。可是到了赵政,不知怎么,他就很在意,平时不去想也就罢了,就在刚才,赵政用那种态度反驳他时,他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个想法简直把他自己都逗笑了,但是莫名的,那种许久未有过的难过再次笼罩了他。这种难过和当初赵政搬出赵厘府邸的别院时一样,很难形容——尽管他的表情看上去一直很平静。
巷子里安静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