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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去跟谢旖婕请假,谢旖婕听了也有几分紧张,让我立即回家,会所的事不用担心。 她的紧张就写在脸上,我想,她为什么会紧张我老爸呢,是因为如今我是她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还是别的什么关系?我当然希望她是因为跟自己的暧昧而爱我及父,可这在以前或许有可能,在她撞破我跟谢旖嫙的**之后,这种奢望已经是镜花水月了。
    我从谢旖婕办公室出来,谢旖嫙追着我要跟我一块回家。我心说这是老爸得病,虽说带准女友回去帮忙照顾是美事一桩,可也同时会让谢旖嫙看到我老爸犯病时可能有的不雅之态。就算她看到了不说什么,我爸妈那里总会感到难堪不是?盘衡一阵,我还是决定先不带她回去,就好好劝了一通,没让她去。
    我先到楼下银行取了五万块钱,预备老爸病得厉害要住院手术什么的。上次回家虽然也带了两万块回去,但那是让爸妈还账用的,这次估计顶不上用。我把钱袋子捏在手里,这才打车赶到位于丽泽桥的京西南长途车站,买票坐上一辆马上就出发的长途车,归心似箭的赶回老家。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我已经赶到了位于东关物资局家属院的老家胡同门口。
    我回来得急,也没买什么礼品之类的,就空着手往里走。大门是虚掩着的,经过天井,来到门口,却听到破旧的砖瓦房里传来一阵刺耳的说话声。
    “得得得,周海宽,给我闭嘴吧,说什么哪,你会不会说话啊。我就说不带你来,连句话都不好意思说,你说我带你来干屁?要知道不是你欠他们的,是他们欠咱们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真是个窝囊废,你们周家就都是窝囊废!”
    这是一个话语尖刻、口气凉薄的中年妇女口音,尽管好多年没听过这声音了,但我仍然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我二婶的,也就是我二叔周海宽的老婆。她这怎么在我家骂上二叔了?
    二婶很快又说道:“周家老大,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说亲戚之间的客套话也完全解决不了问题。我说开了吧,今天就是要账来的。嫂子上次子宫瘤手术跟我们家借的三万块钱,这也有五年了吧。如今嫂子切除了子宫,也算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了,你们怎么就把欠钱的事忘了呢?这钱一借就是五年,五年,放到银行光吃利息也有几千块了吧,你们却话都不给一句,打算一直欠下去?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我们家老二明天结婚,这消息你们也早知道了,我们家当然不会缺那么点钱给他筹措婚礼,可借这个机会,你们也该把欠的钱还了吧。不过呢,我知道你们俩都没什么出息,一身灾啊病啊的,不会赚钱,儿子呢,更是窝囊废,大学都考不上。所以也不指着你们连本带利还,你们把本还给我就行了,三万块,还我吧。别跟我说没钱,没钱今个也得还了。没你们这样的……”
    听着二婶在屋里叫嚣嚣的说出这番话,我虽然不能看到父母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一些,我自己都被气得冒烟了,何况是两位当事人呢?我忽然为老爸担忧起来,他不是有脑血栓嘛,猛然受到二婶这一气,再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得了?我又想到,上次回来带了两万块交给老妈还债用,听二婶这意思是还没还,怎么没还呢?就算先只还两万,也是面子上过得去了,省得她今天来家里发飙。这多难看啊?
    屋里忽然响起二叔的忠厚声音:“唉,哥,也不是非要今晚还不可,你们给个还的日子就好……”
    二婶很快又骂道:“好,好,好你妈个脑袋啊好。奥,你倒是会做烂好人,他妈的这三万块都是咱俩起早摸黑做小买卖攒起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借了这么久,一个子都不还,你个窝囊废都不着急,你怎么当人的?你是不是人啊?你个缺心眼的东西,我怎么会嫁给你。”
    从二婶的满口脏话里就能听出来,她一定气急了,一半是生气我家欠债不还,一半是生气二叔从中和稀泥的态度。
    二叔被骂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好半天才听他讪笑道:“别那么激动,有话好好说呗,都是自家人。”
    二婶立即又骂:“自家人你个脑袋,有这样的自家人啊?人家朋友之间借个钱还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呢,自家人借五年一分钱都不还?有这样的吗?县城四十万人,什么恶心人我都见过,就没见过这样的。”
    我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迈步就要冲进去,却突然听到父亲那与二叔同样懦弱的声音响起:“红霞啊,我跟你嫂子也不是不想还,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形。你嫂子身体不好,做完手术之后又化疗了一阵子,现在每天还吃着药,又没退休金,家里就我一个在赚钱。我赚的也只是退休金,一个月才一千出头,我身体也不好……”
    二婶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得得,别跟我扯那没用的,你们家多辛苦关我屁事?嗷,我们家就不辛苦了啊?我们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今天不管你说出大天来,钱是一定要还的。正巧我们家老二娶媳妇,他老丈人家打算陪送一辆大众迈腾。我也不能让儿媳妇笑话,也想送辆小车给她开呢,就短这三万块。你今天还给我,明天我就带他们去买车。”
    屋里沉默一阵,老妈的声音响起:“红霞,是我们俩不对,欠了这么多年钱,确实是早就该还了。这样,你也别闹了,我马上就去借钱。今天一定给你凑齐了就是。”
    我听得出老妈的话已经带气了,又想到她一贯自强好面子,这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肯定早气得冒火了吧。可冒火又怎样?确实自己家理亏啊。人家二婶骂得再难听,说的都是事实啊,你不想挨骂,只能早还钱。
    辛酸,难受,心痛,气愤……这是我的感受。父母受辱,就跟自己受辱一样,何况受的是至亲之人的气。摸摸袋子里的五万块,冷笑一声,暗想:“我现在进去把钱还给二婶,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没想到二婶跟着老妈的话冷笑道:“别闹?我在闹?好啊,你今天能还我三万块,我还真就不闹了。借钱,切,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俩加起来,认识的人里面有能借的出五千块的朋友嘛?东关整个一贫民窟,估计一个家属院加起来都没有一万块吧。”
    这话就太伤人了,你要账归要账,好端端的埋汰人干吗?我火更大了,却没有急着冲进去,而是寻思着怎么找机会好好羞辱这二婶一番。
    老妈的声音很快响起,更加的清冷:“我说过今天还你就一定会还你,你不用说没用的。你稍坐会儿,我出去借钱。”
    二婶冷笑道:“好啊,我就坐这等着。对了,别忘记手里留几百,明天你侄子娶媳妇,你们这当大伯大大的,不给份子钱可不像话。”
    听着老妈固有的走路声音从屋里传来,在门口站着的我犹豫要不要先躲起来,但很快坚定摇头,一撩帘子走了进去,叫道:“爸,妈,我回来了。”
    老妈刚好走到门口,见到我突然窜进来,吓了好大一跳,愣了愣才喜色上脸,用枯瘦充满褶皱的手扶住我的手臂,笑道:“回来的倒是快,哎,只是又耽误你工作了。都是我们,身体总是不好,老让你操心!”
    老爸也站起身,面色略有变化的看着我,却没说什么。任何时刻,父爱都远比母爱深沉内敛。
    二叔冲我笑道:“啊,平平回来啦,这多少年没见了。”
    二婶却依旧大咧咧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说了一句:“一个小窝囊废回来而已,又不是借到了三万块,还用这么高兴?”
    我听到耳中,怒气更大,脸色却依旧带笑,对二叔道:“有好多年了吧,二叔,喝水。”
    其实这个二叔为人是很不错的,就是性格懦弱,婚后很快就被强势老婆驯服,从此就再也没有他当家的机会,也因此丧失了一切话语权。但某种程度上,二婶此刻的嚣张,也跟他的纵容有关系。我对他虽然敬重,也难免有点怨恨,恨其不争啊。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仰女人的鼻息,丢不丢人哪?我以后可不要这样。
    “二婶是过来要账的?”我走到二婶面前说着。
    这个女人,年纪将近五十,却依旧打扮的花里胡哨,尤其是红红的嘴唇,跟刚吃了小死孩子一样。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身上凡是能戴首饰的地方都戴满了金银珠宝,脖子上那根粗有小指的金链子更是在灯光下发出诱人的光芒。
    “是啊,你爸妈借了我的钱,五年不还,我怕我死的时候钱都到不了手,所以就过来讨。”二婶冷冷说着,“怎么着,你问我这个,你想替他们还?”
    “是啊,我还!”我笑眯眯的说着,“这样二婶死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平平,怎么说话呢,没礼貌。”老妈赶紧走过来说了他一句。
    “你……”本来还懒洋洋斜靠在沙发上的二婶突然间睁大了肉嘟嘟的三角眼,坐直身体瞪着我,良久冷笑道:“行啊,小兔崽子,出去几年有出息了啊。你还?你有钱吗你还?我看你这种大学都没上过的文盲,也就是去工地上扛扛大包吧。那样一个月能赚多少?一年能攒多少?你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文盲?我好歹上完高中了,应该不算文盲吧。倒是二婶,听说二婶小学都没毕业,相比来说,二婶不是更盲?”我依旧笑着说。
    “我是小学没毕业,可是我天生有经济头脑。怎么啦?我嫁到你们周家的时候,你二叔家里还一穷二白,结果我用五百块钱的本儿,到现在给他赚下一座小楼,一辆大货车,一辆轿车,还有银行里上百万的存款。怎么着啊,你们不服啊?我就文盲了,可是你们比的了吗?”二婶气不过,站起身来双手叉腰骂道。
    “比不了,比不了,呵呵。二婶,还是说正事吧。三万块,借了五年,你算算连本带息一共多少。”我笑着问道,一点不生气,跟这种人就是不能生气,生气也要在心里生,不然给她看到她更高兴。
    “切,我没带计算器,怎么算?还是那句话,你们三万都拿不出,空谈什么利息啊。好歹是自家人,算了吧,你们还了本儿就行了,我很大方的,那点利息就不要了。”二婶冷笑着看着天花板,一副孤傲模样。
    “好,既然二婶那么大方,那我们也不能太没义气。我今天取钱的时候看了下中国人民银行的利率,就按死期算,年利率是百分之四点二,死期最高是五年。三万,五年,年利率百分之四点二……”我说着,摸出iphone手机,打开计算器算了下,笑道:“利息是六千三。但是零的太麻烦,不好说。这样,我们就再表示下对二叔慷慨解囊的谢意,弄个整的,算利息是一万,加本金三万,一共四万。”
    我从袋子里摸出四沓票子,随手甩到二婶面前的茶几上,道:“四万,给你了,可以消停会儿了吗?”
    二婶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从茶几上摸出一沓子钱摸了摸,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上的笑意,忽然惊叫道:“你……你抢银行了?”
    “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起来,这个二婶,太有喜感了。
    老妈也紧张的走过来,看着我手里的包裹,低声问:“平平,这钱你从哪来的?说实话。”
    我笑道:“妈,这都是我挣的,出卖劳动力挣的,不是犯罪得来的。”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赚那么多?”二婶吼叫着,一个自己平日里可以踩在脚底肆意侮辱的家庭,一个怎么都看不上眼的窝囊废家庭,怎么突然蹦出一个赚大钱的小子呢,这对她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哦,光许你赚大钱,就不许我赚?我们家天天喝粥吃咸菜赚几百块,你才开心?”我带着嘲弄的笑意看向二婶,此时此刻,这位大妈已经没有了那份镇定与骄傲,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不堪。
    老爸也走过来,讶异的看着茶几上的四万块。
    我看他眉头紧皱,笑着道:“爸,我上次回来不是说过,我在一家养生会所当经理,老板很器重我,所以薪水待遇都很好。”
    老爸这才松开眉头,笑道:“有出息,好,好啊,好儿子。”
    轮到二婶与二叔发傻了。
    “钱都给你了,可以回去了吧,二婶。”我冷笑着问二婶。
    二婶一言不发,面色有点难看,忽然拿起一沓钱摸了摸,嘴里说着:“不是假币吧?”
    我气得乐了,道:“好啊,如果是假币,假一赔十。你找出来吧。”
    二婶摸了几下,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二叔见气氛不怎么好,赶忙说道:“其实我们不缺钱,哥,平平,你们家不是太富裕,这钱还是留着吧,还帐不急。”
    我知道他这是说的真心话,心里很感激,却又厌恶他被二婶骑在头上、不能当家做主。你不缺钱还纵容二婶上门来恶心人,有这么当兄弟的吗?我想了下,道:“二叔,借钱就要还,天经地义,老拖着显得我们人品不好。放心吧,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很快就要改善了,到时候请二叔多过来作客呢。”
    二叔苦笑着点头答应,侄子有出息,他当然也高兴,但这事让老婆弄得一团糟,就很让人尴尬了。
    二婶忽然出手,把四沓钱收好,低头道:“好,还是平平爽快,这帐就算清了。当年也没立字据,也不用撕什么了。好吧,我们先走了,不过记得明天上午去辉煌大酒店给你们侄子出份子钱。平平有时间也过去吧。那个谁……周海宽你还不先去开车。什么破地方,都开不进车来,下次再也不来了。”说着话,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出去。
    三人把两人送出胡同口,这才回家。
    回到家里,我不是很爽的问老妈:“妈,我上次回来不是带了两万块回来,你怎么不先还一部分给二婶呢?你看她今天闹得,都快闹上天了。”老妈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得癌症,借钱的不是一家两家。你带回来的两万块,都还了其他亲戚朋友了。不还你二婶这,不是仗着咱们是一家人嘛!”我哼道:“这一家人,倒还不如普通朋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婶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就不先还她呢,哎。她今天这么一闹,咱们多没脸啊。”老妈重重叹气,也不说话。
    老爸开始自责:“都怪我啊,当年政府上班的时候,讲究两袖清风,结果把人都给得罪了不说,一点钱都没攒下来。要是我脑子稍微活泛一点,现在不仅买下楼来了,你妈癌症做的手术也都不算啥。是我没本事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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