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出门时,由于赫连瑾的事情,精神上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缓解了赫连瑾的症状,这会儿松弛下来,柳执初也是疲惫得不行。一回到府里,她便睡个天昏地暗。
等天色将将擦黑,秋莲执灯走了进来,叫了柳执初一声:“夫人,夫人您醒醒。”
“唔?”柳执初闻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怎么了,秋莲?”
秋莲道:“这会儿是用饭的时候了,奴婢是来叫您去用饭的。”
“用饭的时候?”柳执初重复了一遍,有点迷糊地看向窗外。看见外头一片黑沉沉的夜空,忍不住吃了一惊,“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刚回府不久呢。
“您回到府里,已经睡好一会儿了。现在啊,您刚好应该起来去用膳呢。”秋莲伺候柳执初下床,帮她套上外袍,一边说道,“对了。听说今天,有个新入府的大夫,也要和六皇子一起用膳呢。”
新进府的大夫,那肯定不是璇玑。柳执初皱了皱眉:“那个大夫,莫非是东方慈?”
“是,听说他正是叫这个名字。”秋莲想了想,有些诧异地看着柳执初,“夫人,您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柳执初听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行了,先去吃饭吧。这件事说来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好,那奴婢先伺候您去正院。”秋莲点点头,扶着柳执初一路出门,来到正院。
眼下的时间,东方慈已经到了正院里。柳执初来到正院窗外,发现东方慈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赫连瑾对面,笑眯眯地和赫连瑾说着什么。神色坦然从容,似乎一点也没有作为客卿的自觉。
和东方慈相比,赫连瑾的表情就要淡漠不少。他微微闭着眼睛,眉宇间稍稍有些不耐烦。对东方慈的容忍,仿佛随时就要用完似的。
见状,柳执初更加确定,东方慈和赫连瑾之间必然有着什么猫腻。要不然,赫连瑾绝不会对东方慈容忍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赫连瑾又是为什么,要对东方慈这么百般纵容?柳执初琢磨了片刻,没能想出一个答案,索性就没有再去想,直接举步进了院子。
看见柳执初来,东方慈的眼睛瞬间就是一亮,站起身来热情笑道:“六皇子妃来了。”
“东方大夫。”柳执初微微点头算是回礼,语气淡淡地道,“你现在,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我了。”对于先前碧玉阁里发生的事情,柳执初仍然心存芥蒂。有了机会,难免要挤兑东方慈几句。
东方慈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柳执初话里的刺一样,哈哈笑了起来,折扇一挥道:“在下这样叫,也是有理由的。您身为堂堂的六皇子妃,总不好随意在外头抛头露面吧。因此,在下叫您,也是为了保护您啊。”
“是吗?”柳执初没好气地反问,“如此说来,东方大夫你今天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保护我?那我还真是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呢。”
东方慈嘿嘿笑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边,赫连瑾微微合拢的眼睛却倏然睁开,有些不悦地开口:“够了,安静。”
柳执初不悦地抿了抿唇,勉强别过头去不说话。在外人面前,她该给赫连瑾的面子,还是要给。
只是和柳执初比起来,东方慈就没有那么安生了。他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凑到柳执初旁边,低声道:“你先前帮我按头的手法,有没有一个名字?”
“名字?”柳执初蹙眉。顾忌着赫连瑾,她将声音压低了一点,“不过是常用的按摩手法罢了,哪有什么名字。”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东方慈笑道,“你的手法那么神奇,就算用再好的词语来形容,也不为过。”
柳执初听得皱了皱眉。对于东方慈的夸赞,她觉得有点好笑:“东方大夫,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想让我把这门按头的手法,通通都传授给你?”
“六皇子妃当真要将这门技术倾囊传授给我?”东方慈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亮,还要故作矜持地拒绝,“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柳执初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要你以后别再给我添麻烦就行。”
东方慈脸一绷,连忙否认:“没有,我怎么可能为六皇子妃添麻烦呢。不过这按头的手法太过复杂,六皇子妃若是有心,不如亲手帮我示范一下,如何?”
“也好。”柳执初想了想,点头答应,随即站起身来,“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帮你按一下,你先感受感受。”
“好,那就多谢六皇子妃了。”东方慈闭上眼睛,一脸乖宝宝样地享受起了柳执初的按摩。
柳执初的力道时轻时重,神态谨慎,完全发挥了自己先前做军医时的技术手法。她一边为东方慈按头,一边问:“这样的力道,你体会到没有?”
“嗯,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东方慈愉快地享受着按摩,几乎就要舒服得呻吟出声,“对对,就是那里。六皇子妃,劳你再用力些……”
柳执初拿东方慈当个普通病人,对于东方慈的要求和言语,全都没有放在心上。殊不知这一幕落在旁边的赫连瑾眼里,是何等的碍眼。
赫连瑾冷冷地看了柳执初和东方慈的互动片刻,筋骨分明的修长大手攥着一枚玉佩,紧了又松。良久,他轻喝一声:“够了!”声音里满是冷意。
柳执初吓了一跳,放开东方慈,皱着眉头看向赫连瑾:“赫连……不,六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赫连瑾冷声,“柳氏,你最好记住。你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给人按头的!”
她不过是给东方慈按摩一下罢了,怎么又惹到这尊大佛的怒气了?柳执初内心腹诽,表面上却没敢表现出什么,默默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等饭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