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永寿宫的门禁被解。小宫女来回这信息,宁芳也只乐了那么几秒。虽然活动的空间是加大了,但那门外里不知道有多少的美女蛇等着她这可怜而无知的小迷鹿呢。
宁芳没了兴,仍居在榻上。
“主子不出去逛逛?”素心见皇后仍旧懒散,上前鼓动着。
“外面热。”宁芳总不好说怕那些妃子什么的。
不见天的被关了半月,素心能想的逗乐主子的法子也是挨个儿用了个遍,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
小落里有个娇弱的童声小心翼翼地出了声。
宁芳一看,那小宫女不过八九岁,瘦弱而羞涩,但那小小的瓜子脸盘却白盈盈的,一双大眼睛出奇的忽闪,真是我见尤怜,正是外放期间在东院里除了素心与得得外最先试那牛痘种法的小丫头。假以时日,定是个美人无二。
宁芳来了兴趣,笑着向那小宫女招手,把她引到自己的面下,轻声问着:“怎么了?”
“……奴……奴婢……会些扬州小曲。”
“哦?”宁芳乐了,她虽然没听过那扬州小曲,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怎么爱听那些吟吟呀呀,但这小丫头对她好的心思她却喜欢,也知她是实寸不加私的,于是让素心取了凳子来就近让那小宫女坐下,“你是扬州人氏?”
“回……回娘娘……主子,奴……奴……奴婢是……扬……扬州的。”小宫女本是个心细的人,这永寿宫的奴才都心里明白,皇后虽没挑明,却不怎么喜欢奴仆们唤她“娘娘”,于是都随了素心只唤皇后“主子”。这小宫女一时慌神,犯了这忌,更是慌神。
宁芳也不知这小宫女的心思,只是疑惑: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不讨喜吗?都能把个小孩子吓得要哭了?
“你别怕,别怕。”宁芳取了几上的绿豆糕递给她,“给你吃,你不是说会唱家乡小曲吗?能给我唱一首吗?”
那宫女毕竟年岁小,又不是宫里养的,真单纯得很,取了绿豆糕就着眼泪水而囫囵而下,也没具体尝出几多味,只觉得好吃,于是便也笑了。
宁芳见她笑的那样子,不禁感慨,这么个漂亮丫头,要是放到现代,不知引得父母亲戚如何地溺爱。得,就当我是受难儿童收留所所长了,反正有男有女才算样子。
拿桌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泪珠子:“我们小可爱叫什么名字呢?”
小宫女愣了半天才明白皇后是在问她,不禁羞红了脸:“回……回主子,奴婢……奴婢叫易佳儿。”
宫里的宫女太监若不是掌权的,哪个敢提个姓儿?素心本想纠正了这小丫头,却又不忍扰了主子的兴,于是暗暗提醒自己回头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这小宫女,不能让她坏了永寿宫的名声。
“佳儿?嗯,是个好名儿,再过个几年,我们佳儿可不就是个佳人儿。”
佳儿听着主子的言语,再见主子的脸色,自己的小脸更红了。
宁芳见她红透了一张小脸,更乐了,直咯咯地笑。
玄炫立在凭风边儿,听见宁芳的笑声,心情也顿时近月来第一次松上天。见那逗的宁芳笑颜的是个羞涩的小宫女,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记上了心。
“什么事这么高兴,皇额娘讲出来也让我乐乐。”
宁芳看全了玄烨时,他已经就着素心的扶持攀上了榻,自发地取了绿豆糕吞咽着。
宁芳见对面的小子高了些许,气当即不顺:“你还舍得来?”
玄烨面视着宁芳那耍小性子的样子,不但不生气,反而也咯咯了两声。
当下里,皇后不理三阿哥,三阿哥自个儿低头吃着东西。
佳儿受了这冷场的气氛,总想着能再逗乐了两位主子。故而鼓足了胆子:“主……主子……”见两位主子都看向自己,佳儿那脸就似红透的石榴,“佳儿……佳儿……唱……唱扬州曲子给主子听……听吧……”
宁芳夺了那绿豆糕盘子塞在佳儿怀里:“那唱吧,我很想听呢。”
玄烨没听过那扬州曲子,到是十分好奇,只不知有没有皇额娘唱得好听。
佳儿调了调自己的小心肝,鼓了鼓劲儿,才用着扬州的方言起了调子,轻轻软软起来。
就像小孩子们跳舞,不论怎么不成样子,也是分外可爱的。佳儿的嗓子还不错,又是用扬州特有的音腔儿吟唱,也自然是分外可爱的小曲。
三阿哥何曾听过这样轻绵似缩到骨子里的小调,当下就入了迷。
宁芳对这种唱法自然不怎么感冒。
不过,这曲子也确实不错,直惹得她——哈欠连连。
一曲而毕,那佳儿却盈了满眶的泪珠儿。
玄烨见宁芳正忽闪忽闪着眼睑由不自知。
“你唱的不错。只不过你皇后主子吃多了,听了你这柔绵的曲子怕是更想去梦那周公。反到可惜了你这嗓子。”
宁芳听了他那清楚的调侃哪还能睡着,直坐而起,指着玄烨的鼻子:“你——”
“本阿哥如何?”
“……”宁芳只大声的呼吸,再对着玄烨那挑衅的眸子,“逆子——”
玄烨到是被她这蹦出的词儿震住了,片刻儿后不但不怒,反是乐开了花。
宁芳看不懂这小子,与素心对了两眼,也得不到答案。
玄烨笑够了,才理了理衣衫,看向佳儿:“你唱得不错,以后皇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或是睡不着的时候你就来给你主子唱两曲。”
佳儿虽不明白这母子二人怎么个来龙去脉,下了凳子谢恩,再被素心领了出去。
玄烨见那小丫头傻傻的连绿豆糕的盘子都拿走了,当下有些不快。
本阿哥的绿豆糕。
容嬷嬷是苏州人,那绿豆糕也是拿手的,自从她来了永寿宫,那绿豆糕的品相自是水长船高,令我们三阿哥流连着。
宁芳瘫在榻几上,无精打采的。
玄烨见了,皱了皱眉头却很快淡下:“进来。”
宁芳也不去管他,只是趴着。但很快,她的鼻子就嗅到了香甜浓郁的味儿,那口水立马奔腾起来,身子自然也起了。
只见得得正从那笼屉子里取出四个盅,玄烨亲手揭了那盖,盅里迷人的东西立马向宁芳现了脸面儿,直对着她招手并无俚头的慢喊着:我——在——这——快——吃——我——
……宁芳吃着玄烨上贡的汤品,直在心里把三阿哥撒了花、冲了烟、上了框、表了镜,只差没抱着他花痴的叫“宝贝儿”。
宁芳只顾着吃,玄烨也不在乎,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素心重新取了来的绿豆糕。
其实,他也是很哈这些新出品的吃食,只是——这慈宁宫的小厨房昨天儿才开始提上日程,自己这么使人偷偷在给皇玛嬷置办的这几个吃食里减下了只这么个一小盅,怕还不够宁芳自个儿尝鲜……下一顿还不知在哪。
宁芳这会儿可没考虑这些,唰唰唰解决了四样,连那汤汁儿都淅沥呼噜消灭了。
“啊——这真是这么久宫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虽然自儿个连口汤都没喝到,不过见宁芳满足的没个品相连饱嗝都打上了,玄烨心里那个美呀——
最近的生活真的好极了!
这夜,吃饱喝足的宁芳倒在榻子上,直哼着什么“今个儿真高兴呀!今个儿真高兴!”
素心在内房给宁芳铺床,外间只容婆子陪着。
容婆子见皇后高兴,不免也跟着高兴。这皇后人好、心更好,跟了这么个主子虽说少见天颜,却乐得自在安宁,就像皇后说的,每天都像在“渡假”儿。
容婆子乐着,也想起了三阿哥那事。
“主子。”
“嗯。”
“三阿哥对你可比他生母佟妃还好呢。”
“哦?有吗?”
“呵呵,妈婢在这宫里看多了,也有那庶子向嫡母献殷情的,可都是夹了那私心的。只三阿哥是真不错的,虽有些个心计,却知感恩,主子对他好,他就加倍了对您。”
“……有吗?”
“主子不知道三阿哥向太后进柬置办小厨房吧?”
“不知。”
于是容婆子自是把三阿哥的一番作为讲了出来。
“昨个儿三阿哥只进上了那么一种吃食,今个儿也只进了四种给慈宁宫,不想,主子这里也有。”那容婆子说到这里笑了笑,“虽说少了些,奴婢却用了十寸的心才从三阿哥的随身太监顺儿那里打听出——主子吃的这些可都是三阿哥从太后那里苛扣下来的,三阿哥自个儿都没尝到一口就孝敬了您。呵呵,这还不是对主子好?”
素心来请宁芳就寝,宁芳别了容婆子上了床。
要说这三阿哥,除了对她言语上有些“不孝”,到真是对她不错的。当然,这是因为她首先是对他好。
宁芳想起了初见玄烨时他那张煞气的脸,再忆起他的泪流满面,也不禁一个人在床上乐呵。
这小鬼,还是蛮可爱的。
想着念着,也就睡了去。
承乾宫的某间内室,一立一躺的人影儿正是女子的背影。
“奴婢觉得,皇后变聪明了更好,江山亦改本性难移,就她那么个性子,再改去也定见不得那妖娥子正好,定是要使了计子对付。到时,娘娘只要在背后再使点手段,也能叫她们双双儿败下去。”
“你觉得那皇后可行?”
“娘娘,那皇后再聪明,又怎能比了那静妃去?呵呵,静妃那么个标志的人物,不还是毁在了娘娘手里。娘娘只放心吧,假以时日,娘娘必能寸了心儿,把那贱人赶了去,也把那蠢妇拉下后位,到时候,再凭主子的本事和关系,还不是支手遮天!”
那躺着的身背不再言语。那立着的身影亦转身出了内室。
紫禁城威严肃穆,只不知藏着多少算计与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