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家伙没往死里整。
林雾挣扎着从雪里坐起来,头发全是雪,但又想乐,就是明明被虐了,还觉得特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傻了:“我就扔你一个雪球,你要不要这么打击报复啊。”
林雾前面的头发被雪沾在额头,王野忽然很想把它们都撩上去。
他也这么做了。
果然,林雾的额头和他想的一样,光洁漂亮。
不过带着雪的头发手感还挺好的,王野撩完,又顺势扑棱两下,给狗狗顺毛似的,然后说:“别得了便宜卖乖。”
林雾被摸头,还以为是对方良心发现,准备安慰一下惨败的自己,闻言差点吐血。
他都被碾压这么惨了,得什么便宜了?
刚想这样问,后方赶过来的葛亮,先一步进行了科普:“你问问我们整个高中,哪个打雪仗时跟野哥挑衅的,最后能全须全尾活蹦乱跳?”
林雾:“……”
这是什么大魔王!
哎,等一下。
林雾捕捉到新重点,从雪地上站起来:“你俩是高中同学?”
王野的手随着林雾站起,从对方头上滑下来。
他有点留恋那个手感,又抬手摸摸自己脑袋。
果然,圆寸不行。
“嗯,”葛亮回答林雾,“虽然不是一个班,但野哥当年可是叱咤风云,全校没有不知道他的!”
林雾:“……怎么个‘叱咤’法?”
总感觉这里面一片血雨腥风。
“这个,”葛亮偷偷看王野,还是决定安全第一,清清嗓子,认真看向林雾眼睛,“你懂的。”
林雾:“……”
还不如直接说了,无限脑补更恐怖啊!
“你哪个高中的?”王野忽然问林雾。
葛亮惊讶,他印象中,王野从来没主动问过别人的事,因为野哥根本不喜欢人,别说八卦心,连一点点好奇都不存在。
林雾没觉得什么,照实回答:“省实验。”
王野挑眉,有点意外:“那你高考没发挥好啊。”
葛亮简直想给王野一胳膊肘子。
你会聊天就聊,不会聊天就装酷行不行,你这是一句话把咱们高中我们大学和林雾一起黑了啊!
三合一,嘎嘎黑。
林雾要被葛亮丰富变幻的表情笑死了,完全能理解葛亮的心情。
可要问林雾自己,那正好相反,他太爱和王野聊天了,就是想什么说什么,特痛快:“谁说我发挥失常,我那天高烧都烧糊涂了,完全是超常发挥好吗!”
“烧糊涂了还能考上咱们大学?”葛亮震惊。
林雾认真看向他的眼睛:“你懂的。”
葛亮:“……”
他这个只比王野好一点的学渣不懂啊!
黄昏从大地升起,过于明亮的雪地开始变得柔和,染上温暖光线。
第31章
葛亮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看天快黑了,赶紧趁着落日余晖,又开始在雪地里撒欢。
“你现在不冷了?”林雾见状打趣, “之前在车上不是还哭着喊着要关窗。”
葛亮从雪地上气势非凡地仰起脸:“我那时候还把自己当人呢,现在不一样!”
林雾:“……现在彻底二哈了?”
葛亮:“请叫我的学名——西伯利亚雪橇犬。”
夕阳落尽,夜幕渐渐低垂。
林雾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回到歪脖树下,见王野慵懒地躺在越野车里,车门车窗都大开着。
驾驶座的椅背放下,他双手枕在头后,眼睛半闭半睁, 像在看夜空,又像是要睡着了。
听见积雪发出的声音,王野慢悠悠转过头来:“疯够了?”
猫科动物理解不了犬科动物的活力。
同样是玩耍——
犬科:(一小时后)继续来呀,快活呀。
猫科:(十分钟后)没意思了, 睡觉。
“……咱俩到底谁疯,”林雾直接上手给他把车门关上了, 然后胳膊搭上车窗,真心发问, “同学,你这和躺在雪地里有什么区别?”
“椅子软。”王野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雾服气了,这是软硬的问题吗!
“我这跑半天,还觉得冷呢,你就一动不动躺着, 嫌自己冻得不够快?”
王野终于坐起来, 也趴到车窗,和林雾近距离面对面:“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雾:“?”
王野:“我是东北虎。”
林雾:“……”
——东北虎,也叫, 西伯利亚虎。
远处,西伯利亚雪橇犬不知疲倦。
近处,西伯利亚虎寒风里打盹。
自己,丛林狼。
……他和人家两个物种的耐寒度根本没得比好吗!
认命地坐进副驾驶,林雾毫不犹豫把自己这边门关上了。
虽然也顶不了太大作用,但挡一点是一点。
王野瞥他两眼,长腿一迈,下车。
接着林雾就看他绕车一周,把能关的车门都关上了,末了回到车里,又关上全部车窗,然后发动汽车开了暖风,不过模式调的外循环,以便空气流通。
算你有点良心。
“谢啦。”林雾也学他把椅背放倒,舒舒服服躺下。
暖风渐渐驱散了车内的寒意,林雾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郊外的夜空,广阔清澈,月亮美得不像话,仿佛那上面也刚刚下过雪。
远处的葛亮正在奋力爬上一块大岩石,看样子是准备过一把狼瘾,来个月下长嚎。
越野车里很安静,只有暖风和发动机低低的嗡鸣。
林雾没去看王野,但他知道王野没睡。
内心久违的宁静。
林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心情了,松弛,安逸,好像所有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所有难言的隐秘都可以坦然面对。
可能是月亮太漂亮。
也可能是王野让人莫名安心。
“我中午和我爸一起吃的饭,”林雾轻声开口,自然得就像闲聊天,“昨天中午是和我妈,连着两天在同一家饭店,我都怀疑他俩是不是约好了……”
王野闻言偏过头,发现林雾并没有看自己,而是一直望着天。
月色映在他的眼睛里,淡淡的。
“其实我倒真希望他俩是约好的,”林雾嘴角勾起一抹酸涩,“他俩离婚很多年了……”
“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俩以为我那时候小,都忘了,其实我记得特别清楚,就在今天那家饭店,他俩和我说,爸爸妈妈以后不能在一起了,但是爸爸妈妈都爱你……”
“我当时哭闹得特别厉害,不明白什么叫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我只知道这是很坏很坏的事,但我从来没怀疑过那句,爸爸妈妈都爱你……”
说到这里,林雾笑一下,像在笑小林雾的天真和傻气。
“后来他俩有了各自的家庭,都不想要我,我就跟着姥姥住,和姥姥家的小舅一起玩,再后来小舅读大学,我也上了初中,然后就开始住校……”
“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林雾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然后就到现在了。”
这是林雾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
他觉得讲到这儿可以打住了,再往下说,既难以启齿,又让好心倾听的人增加负担。
可是下一秒,他转头看见了王野。
王野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侧躺,就那么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跟着他一起伤感,也没对他显露什么同情,仿佛就是在听一个故事,你说,他就听,你停,他就算。
林雾鬼使神差就继续了:“其实我要的不多,他们可以分开,可以重新组建家庭,只要给我一点点关心和在意就行,让我知道,他们没把我真的忘了,他们心里还有我……”
“可是无论我学习多努力,考试成绩多好……”
林雾的情绪和声音一起低下来,低到荒野的砂砾泥土里:“他们还是不要我。”
故事说完了,王野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没有后续了,总算给了一个回应:“哦。”
林雾眼底刚冒的那点热气,瞬间被憋了回去,一眨不眨瞪着王野:“就一个‘哦’?”
王野问:“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