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翻了三层书架,忽然停手不动,鼻中嗅到灯油烟雾的气味,想到若是刚熄灭不久,周围数十丈内定有僧人回房安寝的响动,此处灯油气味未尽,月光下一缕缕轻烟弥漫,显然是才熄灭的,但经阁却无响声,顿觉不妙,饶是他艺高胆大,并未立即遁走,而是凝力于掌,护在胸前,将听觉提升至极限,屏息静闻。
叶战天则在暗中瞧着那人的背影,尚不出手发难,静观其变。
黑衣人兀自运功也不动身,料想室内潜伏高手,可以毫无声息避过他的耳目,定是深不可测之人,生怕自己惊慌转身,自行乱了阵脚,给对方可趁之机,正是敌不动我不动。
二人谁也不动,过了半晌,那人吁了一口气,显是疑心消去,伸手又忙着翻找经书,叶战天心下偷笑,以上乘内功催动腹语传音术道:“这位道友,翻了这么久,还没有寻到你想要的东西么?”
那人闻声背脊渗出冷汗,心道:“是人是鬼?”潜运内功仍是查不到室内有人存在,而这两句密音入耳,使他无从辨别出处,当下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在空旷禅房内传开东,室内幽暗,更衬托几分诡异,黑衣人身子不动,手掌竖在胸前,凝聚深厚内力,准备应付任何变动,同时流转真气,护住周身要害,以静制动。
叶战天仍不开口出言,密语传音道:“你又是谁?何以鬼鬼祟祟来盗经书?”
黑衣人心下一惊,自知功力不敌对方,久留下去斗志全无,更是难以抵抗,心想尽早脱身为妙,倏地转身,箭步一窜,便欲破窗而出,以他身法之快,一个举动便已窜到窗前,快捷无伦。
叶战天喝道:“佛门重地,岂容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话音未落,朝他一掌虚拍,掌力疾吐出去,元气顺势凝聚射出,隔空猛袭而至。
黑衣人身法虽快,但觉身后一股劲风掌力瞬间击到,暗想自己若破窗而出,势必后背非中了一记劈空掌不可,当下倏地换步,回身双手一封,波的一响,身子晃了一晃,随即退了两步撞在书架上,灰土沙沙而落,手臂隐隐酸麻,不禁悚然:心叫:“好厉害的强者!”
叶战天一掌击出,身子乍闪,迅速无比地移将过去,尚隔六七尺时,大拇指向前一摁,一股凌厉的指力激透而出,锋利无比。
黑衣人虽看不清对手的招数,只觉身前膻中、紫堂任脉诸被指力波及,闻风识劲,心道:“这一招‘摩诃指’使得实在登峰造极。”
他不敢直撄其锋,闪身避开,指力竟射透石墙厚壁,穿出一个洞孔来。
黑衣人朗声问道:“敢问大师是苦字辈中哪一位神僧,为何神出鬼没,消遣在下来着?”他只道少林寺中,有这般武学造诣的非苦字辈禅师莫属。
叶战天微微一笑,说道:“佛门重地,岂容你撒野,阿弥陀佛。”他见经阁中地势险隘,生怕弄乱典籍,一招“战龙于野”推出,欺身近前又连摁两指,出手极是沉稳,既可制敌又能让他无从可避。
黑衣人听他言语颠三倒四,若是佛门僧人定会将“阿弥陀佛”四个字放于话前,难道对方也是与我一般实乃盗经之人,寻思之间,一道降龙掌力猛袭了过来,心中诧异:“好强劲的降龙十八掌,此人是郭靖还是洪七公?”
他听闻当今江湖上,唯有这二人才精擅此掌法,而且达到这等炉火纯青的境界,手臂酸麻未复,当即施展平生之力,左袖一拂一送,移开了掌力,飘身跃起背贴房梁,躲过随风袭来的两股指力,说道:“哪位江湖朋友装神弄鬼,大家同路借经,何必苦苦相逼?”
叶战天笑道:“天底下哪有守经人与盗经人是同路的?你不问而借,实乃偷也,看掌!”
双臂一挥,成倍幻出漫天掌影,虚飘飘地向上拍将过去,顿时把盗经者包裹进去。
黑衣人顿觉胸前几十掌同时击来,无从可挡,深吸一口气,左臂一划,生出一道罡气借力移开掌风劲道,身子不由飘后落至一扇窗户前,吃惊道:“如来千叶掌,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也是精通天下各门派武学典籍,斗室昏暗,虽然瞧不清叶战天的招数,但听得掌声便已猜出武学路数,心想:“少林僧人岂会降龙十八掌?难道对方是俗家弟子?还是速走为妙。”双手运转无声,柔中蓄刚,作势推出,趁机闪到窗口,飞身跃出。
叶战天见他挥掌拍出,掌风中隐含必必卜卜的轻微响声,扇手虽柔内蓄刚劲,正是般若禅掌的上乘功夫,心忖:“他竟也会少林绝技,到底是何许人也?”
手中千手如来掌变幻拍出,虽是寻常招数,但有内力相辅,威力极强,两招虚引化开般若掌,一掌甫吐,凌空拍在了那人肩头。
黑衣人身子跃空已纵出三丈外,波的一响仍被拍中,饶是隔远掌势衰弱,经护体真气一抗,肩头只火辣辣的疼痛,却未伤及经脉内脏,但已吓得不敢逗留,疾步没入少室后山树林中,消失了踪影。
叶战天甚觉有趣,眼见那人奔得级远,并没有再追去,点起油灯,收拾好散落在地书籍,清扫干净后,径自回房睡去。
这个月来叶战天体内寒毒只发作了两次,而且也不怎么疼痛,对武学和佛法的识见修为不可同日可语,转眼已将二楼上千卷汉字版的佛经武学典籍阅尽,但仍是没有发现《九阳真经》的下落,叶战天百思不得其解,询问觉远,后者往往也呆头呆脑答非所问,不由犯疑:难道九阳真经并不在少林寺中?
七月梅雨时节,阴雨绵绵,河南少室山水气萦绕,藏经阁内三楼储放的梵文古藉常年堆积,少林寺僧人数十年来不习天竺文字,故此百年来少有少林弟子翻阅梵文佛经,藏经阁瓦片饱经千百年风雨,损破不堪,尽管不时修补,但猝然间仍有漏水之处。
这日天气放晴,叶战天与觉远取出几叠被雨水淋湿的佛经晾晒,叶战天随手翻了几部,经书中文字歪歪勾勾,尽是天竺文字。
觉远解说道:“这几十卷佛经均是达摩老祖东渡时所授的原书,以天竺梵文书写,旁人不识翻阅无用,但于本寺却是世传之宝,少与外人瞻阅。”
此时又见叶战天又拿起几卷梵经,说道:“噢,你手中的四卷佛经乃梵文字体的《楞枷经》,共有四种汉文译本,当世尚有其三,前日叶公子抄录的《楞枷阿巴陀罗宝经》便是此书的译本。”
叶战天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我已录过此经,倒要看下其中有何差异?翻开一卷瞥上几眼梵文,没看懂只言片字,待翻开第三页时,在苦鉴的夹缝空隙,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汉字小楷字体。
他定了定神,从头瞧起,依稀记载着练气运功的心法,细读下去:“彼之力方碍于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两手支撑,一气贯通,左重则右侧,而右已去,右重则左虚,而左已去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身便散乱,其痛于腰腿求之,以阳去阴,烈火驱寒,逆转搬运周天”
他武学修为已入当世第一流境界,修上乘武功之繁,阅武学典籍之广,只瞧前头几句,心头一震,登知经文中所记载的乃是一门修练无上内功的心法口诀,与易筋经大相径庭,却别走蹊跷,奥妙细微,莫非莫非这便是九阳神功秘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