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启落虚岁就十六了,这也是桑袭墨嫁进启府的第一个年,大家都把这事看得比较重,这近一个月的时间,桑袭墨拿出了当家人的气势,也算是把启府上上下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没人有什么多话多,有个女人持家,总感觉踏实些
府里众人忙进忙出的布置着,启落和银霜草段魑走在水湖环绕的阁廊上谈着十五过后的事
[十五之后回苗疆,我没什么意见,只是墨儿她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这一路南下,我怕累及她受苦]
段魑想了想,也点头同意,只是,看这些日子来那夫人对这主子的面面俱到,只怕留她下来是件难事
[主子的意思是留夫人在府内?只怕夫人不愿]
银霜草倚在栏边看了看远处的水波,对段魑看看,接了话头
[落儿担心的对,我们此去不会久留,就不必带上她了]
段魑明白他说的不久留是在估算落出事的可能性,若留的时间长,那出变故的可能性就大,这个可能性一大,就必要带上桑袭墨,当然,这话是不能明说给启落听的,她要知道了,不得跳起来才怪
段魑见启落脸色有些沉了下去,猜该是想到她父亲了
[主子,您可是还想进宫去?]
启落不语,银霜草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要去也不是你去了,这些日子该动的人也没闲着,你别急,过了这些年了,丝毫风声不外透,那皇帝,也不是个摆设,咱们得谨慎,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启落嗯了一声
[这些年了,若父亲真是被羁押于那皇宫内,也不知受了什么苦,做女儿的,不能替父解难,我…]
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不想在他两人面前弱态,自个直往前走去了
桑袭墨一时找不到人就差了人到处寻,这才让个丫头在这偏阁尽头寻着一脸沉色的人了
[主子,夫人让人来寻你,说是有事找您]
[嗯,晓得了,你去吧,我这就去她那]
话还没落音呢,司儿带着桑袭墨已经赶这边来了,启落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沉闷收了回去,勾起丝笑迎了过去
[夫人何事寻得这么急?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片刻都分不得了呢]
她这有点没头没脑的一句调笑惹得桑袭墨红着脸嗔了她一眼,这人大部分时候规矩得体,但有时候说话突然就挺不靠边的,也不知随的谁
丫头们都被退了下去,两人缓步走在府内说着话,原来是桑业舟让人传话来,说是要过年了,让人送来了一大批上等绸缎,就等启落和桑袭墨挑中满意的后,他让人给做好衣服后再送来,启落听后心生暖意
[那我们要回送什么?]
桑袭墨见她一脸紧张的样,执起了她的手
[这个你不用Cāo心,我会让人去打点好,父亲他们只盼我们过得好,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事]
[那也可以这样说,我对他们表显孝心,那他们也会觉得你在启府过得好,这样也会舒心些,对么?嗯,所以要表孝心,还要重表。我可没欺负你哦,娘子]
看着她一脸的促狭,桑袭墨则很认真的看着她,心中所思甚远,她刚所说,可以说是世间大多女子所求,得夫家荣宠,得一人一生,如今,她如此轻易的将这些收入囊中,还有何求?若她并非女子,世事也许就并非如此了。她如此轻易的给出这些,是因为她心地纯善还是因为她给的人是自己才如此?思过界了,人真的不能太贪心,有此眼前的良景,好好过就是了,桑袭墨收了收神,捏捏着她的掌心笑了笑,没回她了
启落见桑袭墨有话却欲言又止,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真是,委屈她了,所以,要对她更加的好,只有她好,自己心里才能好过。想想,那苗疆就更不能让她去了
[过了十五,舅舅还有段叔,我们一起回苗疆去见外公了,路途颠簸,我们快去快回,你就不要去了,好么?]
刚走了几步,一听这话,桑袭墨又停了下来,很肃然的看着启落
[是怕带我过去会惹出事端么?若是如此,那也罢。如果单只是怕我受苦,那我要去的]
[不要任性!]
启落难得的摆出了架子,微着蹙眉想摆威严,惹得桑袭墨忍了好久还是笑了出来,点了一下启落的右脸
[不要这么可爱呀,你…]
一看自己的威严不但没用,反倒还惹来桑袭墨无所顾忌的调笑,更加严肃了表情,捉住了刚点过她脸的纤手往面前一带
[我可是你夫君,桑袭墨,你得听我的话]
启落这轻轻一带,用上了力道,让桑袭墨不由自主的顺势贴近了她,两人碰在一起的瞬间,眼神纠缠在了一起,这杨柳湖边的青石过道上,原本寒气袭人的地方,启落开始觉得热,热得眼神都迷了,只看到了那樱绯色的脸庞和她一样不知所措,呼吸渐重,脑子热得朦胧一片时,贴上了面前那片在微抖的唇。这是什么感觉?桑袭墨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揪住启落的衣服用力的不让自己滑倒
司儿待两人分开后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没带人过来,抹了一丝额头的虚汗,靠在树杆上动不了了,她比她们还要紧张。主子们啊…唉。天,要变了吧
明儿就是大年三十,启家也算后继有人了,所以要大肆祭祖,家里的仆人寅时便都起来了,厨房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一日过后,两人碰面都是尴尴尬尬,桑袭墨连南行之事也忘了继续问了。这时,外边那些人家有家里有孩子的也都这时起了,到处响起了爆竹声,吵得她也不能入睡,倒想了南行之事,这事可得正式的找这小落子好好说说,要不她该以为自己真不想跟去了
绯红着脸把她的手从自己xiōng前移开,也不知何时添的毛病,一睡迷糊了手就乱摸,最后停哪就整夜的不动了,头几天的时候还去管管,后来干脆任她了。轻声的叫了两声,惹来人家不高兴的嘟囔了几句,桑袭墨笑笑,捏住了她的鼻子,终于张着嘴醒来了,眨了几下眼睛
[怎么了?睡不着?]
[可不是么,哎呀,就是有人睡觉不老实,我能睡得好么]
启落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轻咳了一声,桑袭墨此时俯身的姿势她自个可能没注意到,可在启落看来,就是得非礼勿视了,微闭了眼睛
[那不如我们分房睡吧,我也不知我这毛病哪来的,一时怕也好不了]
突然就怒从心生了,究竟怒什么却不知道,就是听到这句话就很不高兴了,双手撑在了她的侧身两边,看着她微闭着的眼睛就来气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房睡吧我不想…]
话还没说话,就感觉气压不对,睁开了眼看到桑袭墨整个黑着脸在那俯瞪着她,吞了吞口水,司儿教过她,在桑袭墨对着她不高兴时,不论自己是否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都要认错,避免后果恶化,现在她就不知道自个哪儿错了,但是错要认
[我错了,夫人,我错了…]
桑袭墨撇着嘴
[你哪错了?]
启落倒也不是真傻,眨了几下眼睛
[南行的事,我知道你担心我,想陪我去,是我没体谅夫人的良苦用心,我错了]
一句话就让桑袭墨心情好转,浅笑出声
[那你现在说,到底带不带我去]
[不行,路途颠簸,苗疆那边又多异物,我怕你会受到伤害,我们轻车简行的过去来回也不过一两月时日,我见过外公就回,这次听我一次好吗?]
桑袭墨看着此时沉稳的给她讲着道理的人,这是她一第次坚持的要否决一件事,原来她也有她做事的原则,真是浅看了这个慢慢长大的人了。双手撑得有些累,干脆软掉撑力,整个人侧压在了她身上
[那你不许有事,也要说话算话,说好的时日,不能过了还不回]
启落也抱住了她,慢慢的抚拍着她的背
[我说话算话]
桑袭墨享受在她的怀抱里,一时舍不得离开,过了良久才动了动,怕压痛了她
[让我睡下来]
谁知道启落却笑着摇了摇头
[让我抱抱么。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桑袭墨感觉全身腾的一下就像着火了般,想也没想的推开了启落,等发现她尴尬在那里,脸上略带着些许受伤?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表情桑袭墨不懂,现在本能的想逃避
[我,我起床去看看下面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再睡睡]
启落看她有些慌逃似的出门去,不知为何心里麻痛了一下,拍拍脑袋,让自己别想了,还是睡觉舒服,可是闭上眼睛眼里却老是闪出她刚刚抱住桑袭墨的画面,郁闷的把眼睛睁了闭了闭了睁,最后傻嘿了两声,还是睡去了
年三十初一两天,启府祭祖,忙得启落直喊累。初二又是带着桑袭墨回娘家的日子,直到初五从桑府回来了,人才感觉清净了。结果脚还没沾热地,银霜草又说要去逛街市,说这一连好几天的庙会都很热闹,到初八庙会就结束了,一定要带启落去看看。启落有点疲倦的看向桑袭墨
[夫人去么?]
桑袭墨也看出了她累了,可是她是想去看看的,一时有点犹豫,启落看她这副样子,笑着放下茶杯
[去吧去吧,元宵怕是不能尽兴了,这几日便好好玩玩]
因着今年京城商会施善银凑份子时,桑袭墨一人代表桑启两家捐出的银子比其他人的总和还高出不少,所以现在她走在路上时不时的会有人对她打招呼,说声“菩萨善心”,启落是不知道什么事,不过看她桑袭墨这么受人喜欢,她也高兴
只是又上九曲桥时,却有点恍若昨世了,九曲湖上,残荷凋敝,流水浮灯,袅娜的水气里,她似是从那氤氲处看到了昨日的少年,无忧无虑的笑谈风声,那时的不知愁滋味,多好。桑袭墨看着她对远处发呆,了然的笑笑,替她拢了拢衣服
[往日一起过年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你我并肩站在这里,以夫妻的名份?]
启落摇摇头,桑袭墨嗯了一声,接着往下说
[所以说,世事变化之大,绝非你我凡人可以预料,我们,顺应着过便好,不想太多,好么?]
启落点点头,没回其他的,依旧看着远处的河面上,冬风缠皱了一池静水,烟波微影里,那船舫前头,负手而立水湖衫公子,好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