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被问这个问题我们才被罚站的,总得问出点什么吧?”游冠鸿八卦地踮起脚尖,把耳朵凑到方思睿的唇边,“来来来,我洗耳恭听。”
方思睿听到楼梯上响起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应该是哪一班上体育课回来了,方思睿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在逗游冠鸿玩,就一直不吱声,把游冠鸿急得吐血,他举起手并起食指中指无名指,一脸认真:
“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你那哪里是四。”
“那我发三绝对不会说出去。”
“好啊,”方思睿莞尔,“来,那我说了啊,我——”
“我操!”
游冠鸿忽然后背一疼,整个人向前扑进方思睿的怀里,一颗篮球颇有节奏地在地面弹起落下,起起伏伏凌空划着心电图,手挽手有说有笑的女生在经过这段楼梯时,很明显地放慢了脚步,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冲着谁去的。
“哎呀游冠鸿你没事吧。”
游冠鸿还没站稳,就被人用力向后拽了一把,把他从方思睿的怀里又拉出来,他定睛一看,是满头大汗的靳浩伦,他肩上披着校服,里面穿了件黑背心,隐隐开始有了肌肉成型的线条轮廓,瞬间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游冠鸿看着靳浩伦断眉上悬着的那滴汗,有一瞬的愣神。
“嘿嘿,不小心手滑,篮球砸到鸿哥了,”靳浩伦又摆出一张嬉皮笑脸的欠揍样,给游冠鸿揉背,“给鸿哥呼呼,不痛不痛哈……”
“有病啊!”
游冠鸿对靳浩伦完全没客气,加上他因为自己看靳浩伦那一瞬间的出神而心虚不已,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靳浩伦向方思睿打招呼:
“两位大学霸怎么在这里罚站?”
方思睿还没开口,生物老师气急败坏地抓着米尺从教室里冲出来,将米尺舞得虎虎生风,指着他们三人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你们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还在上课?!罚站都在玩,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要玩滚回家自己去玩个够!”
靳浩伦看那把乱挥的米尺,下意识往前一步把游冠鸿挡在身后,和方思睿并排站,本来天就热,加上生物老师身材肥胖易出油,整颗脑袋宛若一个刚刚腌渍出缸的猪头向靳浩伦扑来:
“你哪个班的?不知道我们在上课吗?”
“我就是路过的,路过,”靳浩伦弯下腰把篮球捞起来拍了两下,居然溜了,“你们继续。”
在一旁围观的女生看方思睿和靳浩伦都被骂,吓得赶紧灰溜溜地跑掉了,生物老师还不打算放过他们,那根米尺挥得让人看着胆战心惊,仿佛随时都要落在游冠鸿的脑袋上。游冠鸿从小被打怕了,每次生物老师挥尺子他就会下意识缩脑袋,天气热人就容易上火,生物老师越骂越气,真把米尺举起来要打人,游冠鸿立刻抱住抱住脑袋,方思睿条件反射地手臂一抬要帮游冠鸿挡,忽然生物老师大骂一句脏话,一颗似曾相识的篮球弹到地上,雀跃地上下弹跳着滚到方思睿脚边,生物老师站在楼梯口大骂:
“反了,造反了哈?是谁砸的?!给我滚出来!”
全走廊上的班级听到生物老师的怒吼,都纷纷探头出来看,刚好下课铃响了,生物老师气得像只喷火的龙,咚咚咚地动山摇地走远了:
“好,好,没关系,不说是吧,有监控头可以查!查出来就退学!退学!”
“……”
游冠鸿看着这颗篮球,心情复杂,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能把篮球砸得这么准的人是谁,方思睿反应很平淡,他其实脾气很好,也可能是因为不在意。生物老师走了又回过头把“凶器”给带走了,看样子是动真格了。
这次的篮球袭击事件被教务处定义为是一件性质及其恶劣的教学事故,虽然生物老师皮糙肉厚毫发无损,但这种恶意袭击老师目无师长的行为是非常大逆不道的,必须严惩!于是接下去的几天时间,年段都在找到底是谁砸了生物老师。虽然生物老师说着走廊上有监控摄像,但学校可能是出于节约用电响应国家低碳节能减排的号召,也可能是教务处那天刚好就是没开摄像头,反正没有视频能够拍下“行凶现场”。
于是生物老师就拿去给六班同学辨认,问这颗篮球是谁的,可能是全班同仇敌忾,也可能是人心冷漠,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这颗篮球的主人是谁,最后只能用心理战术,天天大肆制造白色恐怖:教务处已经查出来是谁了,希望这位同学可以自觉自首,可以从轻处理,如果非要等到教务处来抓,立刻退学!
游冠鸿和靳浩伦心知肚明,靳浩伦颇有乱世枭雄的风范,即使外面对他的“通缉”满天乱飞,他还是每天好吃好喝自由移动自由地过。
游冠鸿坐在靳浩伦面前,用脚尖一下下地踢靳浩伦的小腿,靳浩伦坐在他对面吃烧腊饭,被游冠鸿踢烦了,就踩了游冠鸿一脚。游冠鸿气得往他的烧腊饭里倒醋,把他的烧鹅肉都用酱油给浇了,咸得靳浩伦难以下咽,就逼他赔自己一份新的烧腊饭,游冠鸿骂他饭桶,两人又开始打架。
“哈哈哈哈哈我操别——”游冠鸿被靳浩伦钳在怀里挠痒,游冠鸿很怕痒,特别是肚子和腰,每次被靳浩伦弄得浑身发软,太难受了,“哈哈哈别弄了……”
“赔我烧腊饭。”
“好好哈哈哈你别挠了啊啊啊……”
不过靳浩伦也没有真让游冠鸿付钱,进去打包了一份烧腊饭后把校服丢给游冠鸿让他给自己抱衣服。天气热就是惨,被挠痒痒都能挠出一身汗,其实靳浩伦把外套给游冠鸿,也是因为男生撑伞很奇怪,但游冠鸿怕晒,所以靳浩伦把校服给他遮太阳。
两人又往回学校的路上走,天气很热,他们就想方设法贴着店铺的门口走,贪恋室内冷气吹在皮肤上带来的片刻凉意。靳浩伦走在游冠鸿前面,游冠鸿看他发顶被吹起好几根小呆毛,在人造风中凌乱地摇晃,就觉得好笑。他们不在一个班之后,话题少了很多,他们已经不是无话不说的小学生了,他们心照不宣,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好像再多几分亲密就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摧毁越界的警示牌,像卒子跨过楚河汉界之后就无法回头。
他们不再去想“如果你喜欢上了你的兄弟该怎么办”这种危险的问题,而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游戏、篮球、电影、动漫,填补他们单调乏味的生活,至于恋爱的话题,靳浩伦从不提起,而游冠鸿也绝口不提。
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丢篮球砸吴老师啊?”
“你说什么?丢什么篮球?我怎么听不懂啊?”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