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七天假期过去,白洋梓轻松休闲的生活就又到了头,终于回到事务所,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许翰文依旧是在家呆着,不过放假几天两人到商店里采购了一圈,节后的许翰文就在家里忙活着布置两个小宝贝的房间。
节后没多久,不知道许妈妈用了什么招数,许爸爸当真被说动,老两口一起旅游度假去了。
小两口本来对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许翰文想的自然是不必担心在老爸面前穿帮,而白洋梓则想着,一来呢既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很久不去看老人也不合适,可许翰文一见他父亲就紧张,弄得每次回家都像赴刑场一样,既然他暂时不愿意让老人知道,不如先分开一段时间;二来老人出门转转散散心,对身体也有好处,最近两人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对老人的照顾多有疏忽,老人能自己找些乐子,许翰文和自己也稍稍安心一些。
虽说许妈妈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也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可老人一出门,这两位准爸爸还真没少出乱子。
许家二老走后没两天,就出事了。
那天白洋梓正在上班,突然接到许翰文的电话,一向心直口快的许翰文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从他的语调上白洋梓感觉他挺着急,可就是不说正题。白洋梓问了半天没问出怎么回事,倒是他自己先说没事了,把电话挂掉。可没过多大一会儿,这家伙又打了过来,仍然是扯些有的没的。白洋梓急了,请了假就往家赶。
一到家,就看到了窝在沙发里发愣的许翰文,白洋梓忙问他出什么事情了。许翰文的欲言又止让白洋梓心急,他眯了眼睛看着许翰文,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许翰文才开口。
“早上我没吃什么,有点犯恶心,就去厕所了完事以后我正准备冲水,然后看到一小截白白的东西挺短,但是细细的,挺像是小孩子手指头的你说会不会这要是真的被我吐出来了,怎么办啊”
可能是因为心急,许翰文有些语无伦次,抓住白洋梓衣袖用力晃着。白洋梓听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看着许翰文蹙紧的双眉,纵使心急,白洋梓也只能开口劝慰。
“四个多月的孩子手指应该还没有发育完全吧你也不能确定那个就是手指头啊别瞎想,嗯?”
“有的,书上写的已经发育好了,所以我才这么担心的怎么办啊,这安也安不上去啊孩子生下来就是残疾”
“别胡思乱想,小孩子的手指头哪里就那么容易断了!”白洋梓本来还不信,可是许翰文少见的紧张情绪很快就感染了他。
“小孩子多脆弱啊,那么小,软软的,碰都不敢碰的”
白洋梓连忙抱住许翰文,拍了拍他的后背。“可是也没出血不是么?”
听白洋梓这么说,许翰文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是我我前几天还发现我吐出来的东西好像带血丝漱口的时候水都有点发红”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许翰文把这事情一说,白洋梓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担心又是生气。
“我以为没事儿的”许翰文低着头,也不去看白洋梓了,“我以为是别的什么红色的东西来着可是今天又有那个东西,而且我这几天又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我就怕是不是孩子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看着许翰文这么担心,又听了他的分析,白洋梓心里也越来越没底了,“我们别自己吓自己,没事儿的你又没磕着碰着,孩子的手指怎么会无缘无故断掉呢?”
“我在布置屋子啊,常常搬东西什么的,而且我睡觉又不老实”
这下夫夫二人的心都悬起来了,白洋梓握紧许翰文的手,发现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汗湿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啊,万一孩子生下来真的少一根手指该怎么办?这孩子还没出生作为父亲就没保护好他,生下来遇到更多危险可怎么办呢?
两人沉默着,客厅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回响。
过了一会儿,许翰文把头枕在白洋梓肩膀上,弱弱的问他,“你说要是真的可怎么办啊”
白洋梓深吸了一口气,扳正许翰文的双肩,很严肃的看着他,“我们现在先不要慌乱,一会儿我给吕医生打电话,约个时间检查一下。我觉得应该没问题的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也还是会爱这两个孩子的,不是么?我们更留心些照顾他们,如果可以复原,我们当然要尽一切可能给孩子做手术,可如果没办法了,我们也要教会孩子积极生活。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先和吕医生谈谈,好么?”
许翰文点头同意,白洋梓定了定神,给吕医生去了电话,电话里也没提什么事情,他怕说不清楚,只约了第二天去医院检查。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在床上坐了一晚,谁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一下,草草用了些早饭,两个人就赶到了医院。
吕医生对于他们突然的约见感到奇怪,因为许翰文一向是自诩身体状况良好,几乎想连一月一次的检查都省掉,这次却急匆匆的要来检查。他本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还打算让他们当时就来医院,结果听了小两口的叙述,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没事儿。”吕医生下了结论。
“嗯?”医生刚听了叙述就下定论,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说孩子没事。”
“可是我真的吐出一个很像手指头的东西。”
“那可能是鸡骨头或者其他看起来很像的东西,不会是手指。”
“可是四个多月的孩子确实该长手指头了。”
“但是胎儿的身体是浸在你子宫内的羊水中的,和食道又不相连。”
许翰文脸上紧张的神色褪去了一点点。
“可是我经常会磕磕碰碰,难免会伤到孩子。”
“有羊水保护着胎儿,而且胎儿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可是我还吐血了。”
“那应该是呕吐物中有东西划破了你的嗓子,带出的血丝。”
说到这里,许翰文有些喘,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再紧紧盯着吕医生了。但是他还是有些小声的开口。
“可是我还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那是胎动!”吕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无奈的表情,“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认真读《孕夫手册》,四个月会出现胎动,胎动是什么感觉,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而且上次产检我也和你说过了。”
“我”许翰文摸了摸后脑,紧张和担忧是没了,只剩下一脸的尴尬。
“那就是说这些是正常的情况了?”白洋梓又确认了一遍,看到医生笃定的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白洋梓偏过头去,只见许翰文低着头,滑下的碎发掩住他发红的耳根,他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白洋梓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不好意思,搂了搂他的肩膀,“放心了,没事的。”
吕医生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叮嘱两人一定要认真手册,之后两人就起身准备离开了。许翰文用羽绒服把自己的肚子裹的严严实实,一脚跨出门的时候,吕医生又叫住了他。
“你身体底子比来我这里就诊的大部分孕夫都要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只要你配合我,有什么事情及时和我沟通,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和孩子的健康。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安安心心的养着,我觉得平安产子问题不大。”
虽然从医院回家之后许翰文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钻进储藏室里继续他的“婴儿房装修工程”,似乎将之前的事情完全忘记一样。白洋梓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吕医生的话提醒了他,许翰文心里其实有不小的压力。
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许翰文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从减胎手术的yīn影中走出来之后,许翰文虽然被孕吐困扰,可精神却是极好的,问他怎么样,他还像以往一样甩出一句,“难受啊可是娘子亲一下就没事了~”再加上他对待那些指导和叮嘱,不论是来自许妈妈的还是吕医生的,都是一副了然不必多言的态度。白洋梓自然而然的以为,许翰文以前一定认真研究过男身受孕的注意事项,自己照顾的也还算是妥当,他根本不会有什么紧张情绪。
看来,还是自己忽略了。
体内孕育着两条小生命,这本来就是不小的责任。而之前为了劝服他同意减胎,和他讲的那些残疾胎儿,早产流产的事情,哪一件都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许翰文自己不去想,他心里还是会不自觉的留下yīn影。
回过神来再想,其实这件事情两个人还真的有些离谱。
离了许妈妈这位家庭医生一样的存在,对于突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许翰文有些招架不能,胡乱联想的结果就是得出了有些荒诞的结论,而自己对于孕产不甚了解,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顺着他的思路就走了下去。这才造成了这次的慌乱。
那天晚上,搂着把自己当做抱枕的许翰文,摸着被他自己喻为“小西瓜”的隆起,白洋梓暗暗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多多关注爱人的心理,帮他疏导那些他自己不曾意识到的压力,直到他顺利产下两个小宝贝。
可事情往往不随人愿。
日子一天天过,让许翰文吐到脚软的妊娠反应慢慢退出了舞台,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逐渐攀升的腰围就开始给他制造麻烦了。
小西瓜变成了大西瓜,许翰文偶尔会和白洋梓抱怨,儿子们让他弯腰下蹲变得迟钝了,而且和他抢饭吃让他总觉得饿。
这种时候,白洋梓就会揽着许翰文变粗的腰身,把手放在他的腹侧轻揉,感觉掌下温热柔软的地方传来轻微的颤动。然后对着他浅浅的微笑,温柔的问他哪里难受。
许翰文就会嘟着嘴仰起头,“哪儿都难受不过,只要娘子亲我一下,肯定就不难受了~”
许翰文的赖皮偶尔能换得一个期待中的轻吻,但更多的时候等来的只是白洋梓的浅笑。
这样的日子,平淡但也幸福。
白洋梓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的,和最爱的人一起期待着凝聚两人爱意的孩子出生,然后一起学着照顾两个宝贝。可是突如其来的两个电话让他不得不开始为另一件事情做准备。
第一个电话来自齐安的老婆,萧渝的主治医生。
她告诉白洋梓,萧渝的病情恶化的很快,有些失去控制的前兆。她已经通知钟家人考虑最后一个方案了。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找不找得到肾源,萧渝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都是问题。
放下电话,白洋梓到洗手间里,接了一大捧冷水泼在脸上。
萧渝特殊的血型,冷漠的亲人,都让他寻得合适配型难上加难。这件事,白洋梓之前是考虑过的。
他没有想到萧渝的情况会恶化的这么快,他也没有想到萧渝会如此不惜命。
上一次见面,萧渝问他,为什么愿意和许翰文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混在一起。白洋梓气恼的对他说他没有资格这么说许翰文,还说不会再管他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萧渝的病房。
想想这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有力气挑逗自己,故意做一些暧昧的事情。现在却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记忆中对凡事都满不在乎萧渝,对他说或许可以当做从未在一起过的萧渝,却突然在几年后再次闯入他的生活,以同样的强硬态度,却是以这种颓废的姿态。
其实除了再次见面那回,萧渝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实际上他也并没有那些气力去迫使白洋梓做什么。
或许如他告诉自己那般他只是不愿忘记旧日的恩情,或许是他受不了那个自己追逐过的耀眼的明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白洋梓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对萧渝的事情置之不理。
所以白洋梓又踏进了萧渝的视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世界抛弃。至少,他要为那人努力一下。
只是,白洋梓一遍遍提醒自己,现在自己挂心的,只是童年孤儿院里的大哥哥钟潇榆,而不是带他初尝禁果又狠心离去的萧渝。
就在白洋梓为了萧渝的事情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接到了第二个电话。
“洋梓~我是老三啊,李海柏。”熟络的问候唤起白洋梓脑中的记忆,儿时那个年纪不小仍旧吸着鼻子跟在钟潇榆身后的男孩,成年后那个喜欢打着呼哨骑摩托伴在萧渝左右的男人,他几乎知道白洋梓22岁之前展露在外人面前的全部。
“三哥”
“哟,可以啊,还记得呢!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下周我带着媳妇去你那儿,招待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