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数里的鲜卑营地,陡然响起金戈之声。
刺鼻的火油装在罐中,一个接一个砸到帐篷上,凶悍的骑兵在帐篷间穿梭,投掷出小臂长的火把。
火星遇油既燃,顷刻间,营地变成一片火海。
“杀!”
留守的部众拿起武器,无论老人、女子还是孩童,居均张弓搭箭,挥舞着长刀。更有几个凶悍的鲜卑人拉起长绳,不顾自身安危,意图绊倒马腿。
秦璟猛的一拉缰绳,战马一跃而起,寒光闪过,地上仅余断首的尸体。
火光中,秦氏仆兵分成数队,左右冲杀。
遇上羊圈和牛圈,当即砍断绳索,放出圈中的羊奴和女人。
羊奴表情麻木,不知作何反应,女人们借着火光,认出骑兵身上的汉家衣袍,哭着大笑,突然生出力气,猛然扑向最近的鲜卑人。
没有武器,就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可以用的东西。
“啊!”
乞伏炽盘正同仆兵厮杀,忽然感到小腿一阵刺痛,继而有重物扑到背上,左耳被生生咬掉。
“啊!”
惨叫声中,又有两个女人扑了上来,看样子似是姐妹,一人咬住乞伏炽盘的右耳,一人狠狠抓过他的脸颊。
鲜血飞溅,女子猛地仰起头,发被染成红色,泪水流干,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意,竟将乞伏炽盘的耳朵整个吞了下去!
仆兵见过被胡人囚困的汉家百姓,他的父母也曾被囚在羊圈,对于女子的恨意感同身受。拦住要上前的同袍,挥刀斩断乞伏炽盘的双手,留他躺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哀嚎。
暗夜中,火光冲天而起,浓烟弥漫在营地上空。
胡人的惨叫声和羊群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夜空。
“阿弟,这有几个慕容鲜卑。”
秦玓策马走来,几名仆兵跟在身后,押着数个衣着破烂的鲜卑贵族。
“杀了。”秦璟看都不看一眼,没有半分犹豫。
“不打算换钱?”
“用不着。”
和慕容亮的买卖做得差不多,秦璟不打算再和慕容鲜卑有所牵扯。
秦玓咧开嘴角,舔了舔嘴唇,俊美无俦的面容闪过一丝邪气,长枪横扫,几个鲜卑人当场飞出数米,倒在地上,脊骨断裂,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乱世之中,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面对豺狼,仁义道德只会引来悲痛,唯有举起刀枪,以杀止杀,杀得豺狼胆寒,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是秦氏坞堡生存之道。
秦策如此,其子亦然。
第七十三章 能坑则坑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乞伏鲜卑的营地渐成一片火海。
留在营地中的鲜卑人没有想到,防备住了氐人,却没能防住汉人。
秦氏坞堡的仆兵在烈火中冲杀,一个又一个鲜卑人倒在地上,临死犹不愿相信,繁盛一时的鲜卑部落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乞伏炽盘提议将部众集合到一起,本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能让氐人忌惮,也便于日后迁徙。
可惜世事无常。
如果不是乞伏鲜卑自己聚到河东郡,秦璟未必能一战而下,灭掉留在秦地的乞伏诸部。
乞伏炽盘倒在地上,喉咙破开一个大口,嘴里溢出鲜红的血沫,手脚不停的抽搐,却始终没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满脸血污的汉家女子一口又一口咬在他的身上,带着滔天的恨意,泪水终于滚落脸颊,却是骇人的血色。
“畜生!”
“阿父,阿母,你们在天有灵,看看吧!”
“阿兄,阿弟!”
“报仇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多数女子陷入癫狂,口中语无伦次。
她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胸中积累了太多的仇恨,她们需要宣泄,需要向这些祸害自己和家人的鲜卑人复仇!
女子站起身,吐掉嘴里的血肉,四下寻找,搬起一块用来压帐篷的石头,不顾石面被火烤得滚烫,高举过头,狠狠砸在乞伏炽盘的胸口。
另一个女子加入进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到片刻时间,乞伏炽盘就变成一滩肉泥,压根看不出本来模样。
女子没有停手,任由掌心被烫红,似感觉不到痛楚。
大火中,倒伏的尸体很快被吞噬,接连化为一具具焦炭。
秦璟策马当先,令部曲吹响号角。
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惊住赶来一探究竟的氐人。
“停!”
领队的氐人将官猛的拉住缰绳,高举擎着火把的左臂,隆隆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是汉人的号角!”
“是秦氏坞堡!”
这队氐人骑兵常年驻守并州,没少和秦氏坞堡打交道。根据经验,和坞堡仆兵对战,除非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否则都是败多胜少。
乍见乞伏鲜卑的营地出现火光,氐人察觉不对,特地前来探查。结果一路飞驰,距坞堡几百米,竟听到了汉人军队的号角!
“是秦氏仆兵杀来了?”
氐人惊魂不定,战马打着响鼻,焦躁的跺着蹄子。
弥漫在众人之间的焦灼,以及随风飘来的血腥味,让它们感到极其不安。
动物的直觉胜于人类,尤其关乎到生死存亡。
带队的氐人将领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继续前行。亦或是立即掉头,避开可能遇到的危险。
“幢主,怎么办?”
“容我想想。”
这是想想的时候吗?!
战马愈发不安,大地猛然传来可怕的震动。
“咴律律——”
打头的几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腿直立,险些将骑兵甩到地上。
其他人顾不得关心同袍,看到黑暗中出现的朦胧暗影,不由得神经紧绷,本能的抽出佩刀,策马迎战。
来人正是坞堡仆兵。
清扫营地时,有戒备的部曲察觉脚下震动,当即单耳贴地,片刻起身回报,有超过百骑奔驰而来。
“九成是氐人!”
鲜卑营地中的火光过于明显,秦璟料到会引来氐人注意,早对此做好准备。
“阿兄,”秦璟握紧镔铁枪,侧首笑道,“可想再杀一场?”
火光中,玄色身影高踞马背,俊颜似玉,唇角微掀,黝黑双眸泛着冷光,令人脊背生寒。
“一场?”秦玓扛起银枪,笑道,“一场如何够,在并州杀个来回才算过瘾!”
“走!”
兄弟俩同时夹紧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两支利箭疾射而出。
三千名仆兵,留下百余人看守牛羊,余下尽皆策马飞驰,带着满腔杀气,直向氐人飞冲而去。
“嗷呜——”
黑夜中响起野狼的嚎叫。
营地中的血腥味吸引夜出捕猎的猛兽,赤色的火光却令它们不敢靠近,只能在营地外围打转,焦急得发出一声又一声嘶吼。
秦璟一马当先,秦玓略微落后,随距离渐近,仆兵们以刀背拍击马身,在奔驰中列成冲锋阵型。
号角声再次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近在咫尺。
氐人将兵脸色愈发苍白,平日里暴虐弑杀的猛兽,面对夜色中直扑而来的骑兵,瞬间变作待宰的羔羊,握刀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杀!”
“嗷呜——”
大概是过于兴奋,数个仆兵发出嘶吼,仿佛草原上的狼群,迅速引起连锁反应。
曾被胡人视做牛羊的汉人,这一刻化为夺取人命的凶神,排成锥形的战马冲进氐人马队,一阵清脆的刀戈相击声后,鲜血飞溅,血色染红刀锋。
氐人天性悍勇,不甘心就此落败,更不愿任由汉人宰杀。
领队的将官丢掉火把,举刀发出一声长喝,剩余的氐人聚拢到他的身后,双方开始以命换命,对撞冲锋。
刀枪相互撞击,伴着骑士跌落马背时的惨叫,时而夹杂着骨头被马蹄踩断的脆响,谱写成一曲悲壮的乐章。
浓烟飘散,现出璀璨的繁星,清冷的弯月。
月光洒落,地上的血都似镀上一层银辉。
没有冲杀声,也没了惊人的嘶吼。
氐人一个接一个落下马背,最后只剩一名将官,高举长刀冲向秦璟,擦身而过时,手臂脱离肩膀,飞起半空,仿佛慢动作一般,落到满地鲜血之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