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送兄弟西行,紧赶慢赶来到凉州,没手几句话,就被委托是西海事务,又眼见兄弟南去。仔细想想,他好像就是被兄弟忽悠来的劳力?
眺望远处天空,秦玚良久无语。
按照三弟的话说,想和四弟孔怀相亲,真心有点困难,动不动就踩坑,任谁都没法“孔怀”起来。
想到秦玓,秦玚不禁神情微动。
不知丸都战况如何,从发回的战报来看,慕容垂应该撑不了都少时日了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叛意
进入十一月,北地连降数场大雪, 气温陡降, 即便是习惯北地气候的将兵, 也有少数人出现冻伤,遑论从南地征召的士卒和青壮。
朔风席卷, 大雪弥漫。
风雪最大时,相距五步都看不清对面人影。夜间扎营,甚至有帐篷被狂风掀翻。被气候所阻, 在攻下第八处兵寨后, 汉兵不得不暂停西进的脚步, 驻兵西强山,同吐谷浑形成对峙局面。
汉兵攻势稍缓, 吐谷浑大王子本该松口气。然而, 事实却不尽如人意, 随四王子率兵到来, 他的日子变得更不好过。
中军大帐中,四王子手持盖有国主印的诏书, 要求大王子交出虎符。大王子之所以同汉军交锋, 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的就是兵权,如何肯轻易拱手相让?
一方强令,一方不予,双方争执不下,气氛变得凝滞,很快陷入僵局。
见大王子油盐不进,之一不肯交出虎符,四王子逐渐失去耐心,怒道:“剌延,你敢不遵诏书?!”
“谁是国主,诏书又是谁下的?”大王子当场拍案,怒发冲冠,声音比四王子更大。
“虎符是父王所授,如果是父王下令,我自然遵从,绝巫二话!但这诏书是谁写的,命令又是谁下的?视连是个什么东西,氐女生的奴种,也敢迫我交出虎符?!”
四王子和二王子并非同母,却一样有氐人血统。听大王子斥二王子为奴种,不免联系到自身,登时勃然大怒。
“你既抗旨不遵,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来人!”
四王子忍无可忍,大声唤人,就要将大王子拿下,强行夺下虎符。
不料想,他连续唤了三声,始终不见甲士入帐。头脑稍微冷静,立刻发现蹊跷,察觉事情不妙。
大王子连连冷笑,看着四王子,活似在看跌入死地犹不自知的蠢货。
“四弟,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都城,是西强山!凭你带来的几百人就想强夺兵权,简直是痴心妄想!”
话落,大王子突然抽出弯刀,猛地向四王子砍去。破风声袭来,四王子来不及说话,本能的举刀格挡
刀锋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兄弟俩都起了杀心,刀刀砍向要害,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清晰的铠甲和兵器撞击声,继而是叱喝和惨叫。声音入耳,四王子稍有分神,立即被大王子抓住机会,当场砍伤左肩。
四王子痛叫一声,踉跄退后两步。
大王子正要乘胜追击,帐帘忽然掀开,一名身着皮甲的将领走进来,手上的弯刀犹在滴血。
“殿下,叛贼尽数伏诛!”
大王子闻言,当场得意大笑。
四王子脸色骤然,眼底充血,目龇皆烈。
“剌延,你想造反吗?!”不顾肩膀伤痛,四王子大声怒斥。
“造反?”大王子嗤笑道,“依我看,视连才是谋逆之人!父王身体一向康健,如何突然重病,以至于卧床不起,不能处理国政?退一万步,哪怕要暂理国政,也不该轮到视连!”
“你胡说!”四王子反驳。
“胡说?”大王子逼近四王子,表情变得狰狞,“父王重病就是视连所害!我才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视连趁我不在王都,暗中害了父王,意图篡位,他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罪行滔天,该被千刀万剐!”
四王子还要大骂,帐外的骑兵早一拥而入,将他当场制服,反剪双臂,牢牢的压制在地上。
一名谋士走进帐内,扫过得意的大王子,又看向满脸怒色的四王子,向前者行礼之后,对后者道:“四殿下可曾想过,要取大殿下手中虎符,二殿下为何不选同母的三殿下,偏偏选了您?”
闻言,四王子神情微动,当场愣住。
“大殿下手握虎符,掌有重兵,且是国主长子,于情于理,都该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谋士继续道。
“二殿下谋害国主,谋朝篡位,实为罪人!”
“为扫除后患,他定会设法除掉几位殿下。四殿下领命前来,要么顺利取得虎符,成为二殿下扫除障碍的尖刀;要么激怒大殿下,就此身陷险境,进退不能。”
“大殿下失去虎符,被押送回都城,必会被二殿下所害。四殿下纵然有功,也会被指为害兄长性命之人。”
“如事未能成,四殿下要么被囚禁,要么就此殒命。二殿下更可占据高义,以四殿下为借口,发兵征讨大殿下。”
“无论是哪种结果,四殿下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二殿下都能坐收渔利。”
“这些,四殿下可曾仔细想过?”
谋士一番话落,四王子脸色忽青忽白,想要开口反驳,却寻不到合适话语,最终只能闭口不言,脸色一片阴沉。
显然,他将谋士的话听了进去,而且听得极深,想了许多。
见此情形,谋士微微一笑,向大王子拱手。后者并未按照计划行事,而是大手一挥,命人将四王子拖下去,严密关押起来。
帐帘落下,谋士疑惑道:“殿下,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大王子烦躁的摆摆手,道:“叶罕向来唯视连马首是瞻,未必肯转投于我,说再多的好话也未必有用。”
“殿下,此事……“
谋士还想再劝,却被大王子打断。
“与其操心这事,不如想想今后怎么办。”拾起掉在地上的诏书,看到上面的国主印,大王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口口声声斥责视连是篡位之人,诏书上的印章做不得假。叶罕能带兵出都城,显然得朝中文武支持。哪怕不是全部,也会超过半数。
他手里这些军队,防守西强山都是勉勉强强,遇视连派兵讨伐,胜算实在不大。
“殿下,正因如此,才该好言抚慰,设法招纳四殿下。”谋士建议道。
“此事不必再说!”大王子硬声道,“他帮视连,我绝不会信他!”
见实在劝说不动,谋士只能摇头,转而为大王子出计,可趁汉兵被大雪所阻,进一步从各部征召勇士,征收粮草牲畜。
“尤其是有意迁移的几部,殿下大可不必仁慈,行雷霆手段,正好给旁人一个警醒,让他们知晓,敢背叛大殿下会是什么下场!”
“善!”
大王子正有此意,完全是谋士话音未落,头已经重重点下。
“事情交给你来安排,务必要快!”
“诺!”
谋士领命,拱手退出帐外。
待帐帘落下,谋士脸上的凝重之色尽消。视线穿透飞雪,看着巡营走过的士卒,眺望绵延数里的营地,表情中闪过一抹讽刺,浸染深深的怨恨,眨眼间又消失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征兵和收粮的消息下至各部,愤怒和怨恨的情绪迅速蔓延。
小部落失去活路,为了生存,只能不顾一切。
一些忠心于大王子,没有跟随白部和独孤部迁移的首领开始后悔。长此以往,别说凭战功更进一步,整个部落都将遭殃,甚至被逼上绝路!
独孤部叛乱未过多久,西强山又燃起烽火。
这一次,十几个小部落同时爆发,连妇人和、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都拿起弓箭弯刀。
参与叛乱的人数超过两千,杀死征缴粮草的士卒,抢走武器和马匹,拉起事先装好的大车,在消息传出之前,分别向北和向东逃去。
大雪封山,路很不好走。如果不慎迷路,在密林中转不出去,还会遇到饥饿的狼群和野猪。
对逃亡的部落来说,冒雪赶路虽有风险,好歹有活命的希望。若是留在这里,活命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叛逃的部落越来越多,大王子非但没能如愿补充兵源,反而损失不小。
这个时候,王都又传出消息,二王子借四王子被扣押,指其公然抗旨,有谋反之意。更糟糕的是,朝中大臣纷纷附和,没有一人替他说话。平日的亲信都成了摆设,连王子妃的亲族都没有站出来。
至此,大王子愈发焦头烂额,唯一的出路就是揭竿而起,真的造反。
奈何东边还有汉军,他敢从西强山撤军,汉军绝对会追上来,在他背后狠狠放出几箭。
该怎么办?
大王子拿不定主意,召谋士来议,同样没能商议出结果。
日子一天天过去,六千人的补给越来越少,军心出现不稳,情况十分危急。大王子咬咬牙,终于采纳谋士建议,向桓汉低头臣服,掉过头来攻打王都!
“此不过暂行之计。”谋士对大王子道,“待攻下都城,殿下可请命驻守,慢慢恢复实力。汉人自诩仁慈,只要殿下行事谨慎,总有称王再起之日!”
大王子十分清楚,除此之外,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罢,就照你说的办!”
此时此刻,他最恨的不是兴兵西征的桓汉,而是在都城的同父兄弟!
主意既定,大王子立即写成书信,交人送往汉军大营。谋士主动请缨,言要说服汉家天子,旁人恐无办法,需他亲自前往。
大王子犹豫再三,本不想放人,奈何情势危急,终究点下了头。
太元元年十二月,吐谷浑大王子剌延的使者抵达汉军营前,口称携大王子书信,求见汉家天子。
“什么?”桓容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两遍,才相信自己没有幻听。
谢安和王彪之同在帐内,都是手捧一盏热茶,在火炉边取暖。
不得不承认,幽州工匠的确巧手,制成的火炉远胜火盆,既能温暖帐内,又无半点烟气。
炉子烧热,还能烤蒸饼芋根。蒸饼撒上胡椒孜然,芋根沾点白糖,搭配不加葱姜的茶汤,固然粗陋,却是别有一番意趣。
自从见识到火炉的温暖,尝过烤饼和芋根的新味,堂堂的谢氏家主隔三差五溜达过来,有事没事请见天子。王彪之有样学样,来了就不走,几乎在天子帐中生根。
对此,桓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这两位赖在帐篷里不走,他想做点“私事”都变得困难。一来二去,这两位愈发自在,自己不好开口撵人,干脆利用起这段时间,向两人请教政务,并就考试办学等事同两人商讨。
当然,桓容还没傻到冒烟,大咧咧的将事情摆在当面。而是从字里行间透出几分,不断试探两人的“底线”。
可以说,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能代表大部分侨姓士族,他们能接受的改变,多数人也能接受。纵然心有反对,大势如此,照样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至于吴姓,有周氏在,比侨姓更好应对。
桓容拐弯抹角试探两人,两人也在试探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