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无事,卢征去探望麦穗,程菁留在家里扫除。周一上班,迎面碰见江傲,程菁不由自主地低了头。江傲依然是一脸鄙夷和不屑,昂首阔步地从她身边走过。这一刻,程菁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做贼心虚。”转念想想卢征和卓逸帆对她的无私帮助,又觉得无比幸福。
还有什么比背后站着一个随时会为你提供支持和帮助的男人更幸福的事儿呢?何况,还是两个。
十点的时候,卓逸帆通过MSN发来了信息:我周五去北京。
菁菁夭夭问:机票订了吗?
Johnson说:上海到北京几分钟一个航班,不着急。
菁菁夭夭小气吧啦地说:还是等航班确定了再通知我吧,您那么忙,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Johnson哈哈地笑:肯定不会变了呀,你的记性是不是太好了呀?
菁菁夭夭不服气地哼一声,说:明天请假了,有什么变化的话,后天再通知我吧。
周二一大早,程菁开车来到卢征给麦穗租住的楼下。麦穗的肚子已经很大,饱满、浑圆地向前挺着,令人不由得担心她瘦小的身躯是否会被肚子压垮。但从她背后看去,则无论腰身还是走路的姿态,都是十分利落。程菁听老人们说过,孕妇这样的身型,怀的多半是男孩儿。
闲来无事总要搭讪几句,程菁带着醋意说:“行啊你,一怀就怀了个儿子。”
麦穗笑得满脸开花,故作姿态地说:“还没生出来哪知道撒?”
程菁撇撇嘴,说:“看你走路健步如飞的就知道了。”
麦穗咯咯地笑:“我们农村里长大的跟你们城里的不能比撒!我妈妈怀着我两个弟弟的时候还去附近的砖瓦厂干活撒。”
产科检查的时间长,加上候诊的孕妇多,产科门外乌泱泱地堆了一群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惟恐大夫叫号时听不见而错过,没有女性家属陪同的孕妇只好自己站在诊室门外寸步不离地候着,着实地不容易。程菁在距离诊室较远的地方找到一处空位让麦穗坐下,自己到诊室门外打探一番,回来跟她说:“才看到三号,慢慢等吧。”
麦穗看一眼手里攥着的“十号”,满含歉意地说:“程菁姐,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程菁笑笑,“我和卢征好歹还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天经地义。”
“程菁姐,”麦穗怯生生地看着程菁,“对不起”
程菁一阵头皮发麻,站起身来,“你先坐着,我去溜达一圈儿啊。”
不敢走的太远,程菁只得又去诊室门口转了一圈——眼下已经叫到六号了。把麦穗一个人扔在那里也不合适,随便转转就又回去了。
就这一小圈的功夫,麦穗身边已经坐满了人,只在她斜对面的长椅还剩余着一个空位。麦穗指指那里,“程菁姐,你去坐吧。”
程菁看看身边来来往往的孕妇以及那些大大咧咧地占着候诊孕妇座位的家属,说:“还是留给孕妇坐吧,我在这儿站着就行了。”
说着,她又往贴墙根的地方靠了靠,麦穗可怜巴巴地说:“程菁姐,太麻烦你了。”
程菁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手自然下垂的过程中触到了另一只柔软的手,她一惊,未及看清对方的样子就慌忙道歉:“对不起。”
“没事”一个柔软的女声惊讶地传来,“呀,你不是曜晖的好朋友哇?你怎么来看产科呀?”
程菁抬眼看去,竟是黎曜晖那个前女友温娴,真是冤家路窄,程菁的脸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雅静,”温娴全不在意程菁的不友好,满面堆欢地拍拍她身边的女子——黎曜晖怀孕的老婆冯雅静,兴高采烈地说:“你看看,我们和曜晖的朋友真是有缘呀,遇见几次了。”
冯雅静于是也抬起头来,淡漠地望着程菁。程菁从容不迫地回望着她——第一次细细打量她,这也是一个堪称秀丽的女子——和黎曜晖一样白皙的肌肤,清秀的眉目,小而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大概是五官和脸庞都太过精巧的缘故,衬得她的颧骨有些突兀。
程菁暗暗替黎曜晖叫屈,这个女子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刻薄、挑剔的,往好里说是像林妹妹一样多愁善感,往坏里说就是眼里不揉沙子——不容人。他怎么这么不会挑女人呢!
冯雅静也在默默地打量程菁,打量清楚以后,她说话了,和在电话里一样不客气——“你怀孕了?”
程菁把冲到嘴边的噎人话咽回去,礼貌地一笑,说:“我没有怀孕,我是陪朋友来的。”
“喔,”冯雅静瞥一眼程菁的腹部,不阴不阳地说:“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正要松一口气,闹半天你没怀孕!”
麦穗虽然不明真相,但也看出冯雅静二人来者不善,忙说:“程菁姐莫得怀孕撒,她是带我来的。”
“你叫什么?”冯雅静好笑地看着程菁,一脸鄙夷地说:“成精?我看你是成了精了,把我老公迷得五迷三道的,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往外跑!”
毕竟是在公共场所,毕竟是在拆散自己婚姻的小/三儿面前,程菁的脸发烧地热起来。然而,冯雅静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黎曜晖的孩子,为了黎曜晖,她决定忍下这口气,耐着性子说:“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有男朋友,我跟你老公只是同学关系。”
冯雅静从鼻子里哼一声,说:“你当然是这么说了,谁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也可能你所谓的男朋友本身说的就是我老公呢!”
“雅静,别气别气,孩子要紧,你这一生气对孩子不好。”温娴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劝慰,在程菁听来却更像是火上浇油。
她这一多话,倒是提醒了程菁,程菁当即笑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总相信你这位朋友吧?她在杭州见过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是吗?”冯雅静把脸转向温娴。
温娴一脸茫然地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就在于谦祠外,”程菁顿了顿,加重语气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啊!”
冯雅静见程菁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催问温娴:“有这回事儿吗?你还记得吗?”
温娴看看程菁,又看看冯雅静,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痛快话。
程菁心中冷笑,脸上笑咪咪地说:“你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位男性朋友在一起,你那位男性”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温娴着急着慌地叫一声,干巴巴地笑:“看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没错没错,程小姐那天是和一个蛮有气质的男士在一起,两个人还蛮亲热的。”
冯雅静将信将疑地看着程菁,不服气地问:“在一起就一定是男女朋友吗?”
“信不信由你,”程菁无所谓地笑笑,“这个世界上不止你老公一个男人,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把他当成宝。”
温娴息事宁人地笑着拽冯雅静:“雅静,算啦算啦。”
麦穗看明白了她们之间的争斗,也拉着程菁说:“程菁姐,你别跟她们解释了,我看她们的事全是她们自己搞出来的,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撒!”
温娴听出她话里的玄机,一扫温柔的姿态,柳眉倒竖、尖着嗓子问:“哎呀,你这个小妹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程菁意味深长地看着温娴,不冷不热/地一笑,说:“连这个小妹妹都看出来了,你听不出来吗?”
说着,她转向麦穗,指着诊室门外刚空出来的几个座位,柔声道:“去那边坐吧,离得近一点。”
在诊室门外走坐下,程菁低声说:“谢谢。”
“谢莫斯,程菁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撒!”麦穗顿了顿,说:“那两个女人都好厉害。”
程菁从鼻子里“哼”一声,不屑地说:“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麦穗想一想,问:“那个跟你说话的女人就是会叫的狗,那个跟我说话的女人就是不叫的狗撒?”
程菁看着她,说:“你很聪明,可惜,家里条件不好。”
麦穗垂了头,轻声说:“所以,我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城里人,想让他受好的教育,以我的条件,如果不是刚好有了卢征哥的孩子,多半也是嫁个打工的,我们未来的孩子也不会比我们好多少。”她停顿片刻,咬着嘴唇说:“程菁姐,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可是,没有钱、没有受教育的机会,怎么会有知识?”程菁拍拍她,说:“你的想法没错,我能理解,可以说,我欣赏你这种上进心,虽然方式方法不太好。不过,话又说回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和卢征的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恐怕我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你以后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你自己其实也是个受害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一定要让他受到最好的教育,实现你的心愿。你说呢?”